紗罩裡是淡淡的光暈照在夫妻兩人的身上,躺着的朱宣看着妙姐兒支起手肘,對着自己面上目不轉睛地看,遂擡起來自己摟在她腰上的手在妙姐兒身上輕輕拍一下,問道:“表哥又有皺紋了?看你看得這樣起勁。”
“不是的,”有幾分委屈地妙姐兒伏下身子在朱宣額頭上親了一親:“人家在心裡誇你,表哥就是有皺紋還不是爲了孩子們。”男人四十多有皺紋,比年青面容光潔如一顆剛剝殼的白雞蛋的少年還要有魅力。
聽到妙姐兒是這樣一句話,朱宣溫和地再拍撫着妙姐兒柔軟的身子,柔聲道:“表哥說錯了。”然後更正一下:“這皺紋一多半是爲了你纔出來的。”
“是嗎?”妙姐兒用自己的身子在朱宣的身上蹭一蹭,不認這個帳:“我認一小半吧。”然後吃吃笑起來問朱宣:“我的皺紋又是爲了誰而生?”三十歲的妙姐兒也有了細細的細紋。
朱宣一隻手扳着妙姐兒依然秀麗的面龐,故作認真的看一看道:“哪裡有皺紋,你這個最會淘氣的丫頭也會有皺紋?”妙姐兒吃吃又笑一聲:“表哥,你夸人一句就要再說一句。”然後躺在朱宣的臂彎處,微微地笑:“今年過年睿兒又不在家,表哥,”
朱宣答應一聲,聽着這丫頭又開始亂說一氣了,是仰起小臉兒,眼睛盈盈地亮,脣角邊笑容嫣然:“咱們都去軍中過吧,你不是愛兵如子。”
“這樣的主意從來只有你才能想出來。”又好氣又好笑的南平王拿過妙姐兒白嫩如蔥的纖掌送到口中咬一口,看着她顰眉呼痛,才道:“在家裡好好過,兒子殿試也中的不錯,父母親來信,今年京裡都要大爲慶賀呢,獨你要去軍中過。”
妙姐兒就着燭光下奪回自己的手掌來,看着那咬紅的一片,這次沒有皺眉,而是象年青時一樣嘟起嘴來:“這是我的手。”再拿起朱宣的大手送到朱宣的脣邊:“表哥咬這個。”
接下來有一會兒妙姐兒沒有說話,手搭在朱宣寬厚的胸膛上,就在朱宣以爲妻子睡着了的時候,妙姐兒又神往地說了一句:“兒子都能打仗了,幾時我也跟去。”
“睡覺吧。”朱宣撫摸着妙姐兒道。世子入軍中,全家人都要跟去,朱宣滿足地在心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和兩個兒子不是剛從軍中回來,兒子朱睿到底要有多少保駕的才行。想想又含笑,父親老侯爺今年一年來過兩次信,老薑也要發辣性,也要到世子軍中去,朱宣快馬去信勸阻了,又命兩個弟弟勸住父親,這件事情纔算過去。
屋外冬天的夜雨,“滴滴噠噠”地打在樹葉上屋脊上,朱宣回想一下京裡的報捷條子,朱睿殿試中的不是第一,也不在前十,可是今年父母親家廟裡祭祖先,也是足以告慰地了。這樣想着,聽着懷裡妙姐兒發出輕輕鼻息聲,憂國憂民憂家人的南平王這時才慢慢睡去。
頭天晚上是剛回來,家裡人當然是歡聚一堂,問候表哥的,問候妙姐兒的,問候兒子女兒這樣熱鬧過了一晚上,又讓胖倌好好寫自己的名字,先把胖倌兩個字寫好,好給哥哥朱睿寫信。
不想第二天一早,胖倌就過來了,身上還穿着白色小衣的胖倌衣冠不整地就過來了,手裡捧着十幾張紙。
外面下雨,朱宣就在廊下打了一趟拳,正在榻上坐着和猶在牀上有睏意的妙姐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說話,就看到胖兒子小臉兒笑嘻嘻地過了來。
雖然衣衫不整,人站在榻前還是對着父親行過禮,把手上的字紙送過來,又要頗爲得意了:“胖倌寫的,”再下兩個字的結論:“不錯。”
朱宣接在手上看一看,果然是不錯,全部是套在自己昨天的字上描出來的,數一數有十張紙,而且每個字都可以看出來是認真寫的,朱宣今天也誇了一句:“不錯。”昨兒晚上歇下來後,兒子再寫這些字,要寫一、兩個時辰。
“胖倌,你幾時睡的?”朱宣不能不問一句,是兒子從小就要打熬筋骨,可是這胖兒子現在還沒有,因爲他太淘氣怕他不能安生不聽師傅的話,朱宣的心思又先放在長子身上,現在長子功名已定,再看看手中胖倌的字,光從數量上數就足見用心,朱宣微笑看着胖兒子:“睡得晚吧?”
胖腦袋在得意的時候從來是先晃兩下,然後再回答:“我聽到更鼓過了子時,我還在寫呢。”然後把父親手中的字紙再往他眼睛下面推一推:“很好很好了吧。”
“不錯,不是很好很好。”朱宣把字紙放在自己身邊的小桌子上,不過是我回來以前,一個人天天坐一會兒對着母親寫的兩個字胡劃一下,昨天是認真套着父親的字描了半夜,就要讓人說他很好很好。朱宣覺得象是抓住胖兒子的一些小心思,以前總是抓不住,不明白好生生的爲什麼要淘氣搗蛋到人人頭疼的地步。
現在竟然找到了一點,這胖小子還挺好勝,這一點兒從長子到幼子都隨南平王。看着胖倌臉上有不滿意,朱宣先吩咐一句:“研墨。”看着丫頭們答應一聲去了,南平王這才下榻來,攜着胖倌的手走到一側擺書案的房裡。
父親站到書案後,從筆山上取過一枝筆來,丫頭們打開硯臺,已經從水盂裡舀了水在研墨,胖倌是自覺主動地就爬到父親在書案後的椅子上,兩隻小手雄踞書案的一半,仰着小臉兒看着父親的動作。
看着墨研了一些出來,朱宣提筆一揮而就,看着胖倌樂開了花,小手虛指着道:“胖倌,胖倌,這個。。。。。。”最後一個是草書,胖倌猶豫一下,是猜出來的:“也是胖倌。”
朱宣把手裡的筆給兒子拿着,再鋪開一張紙,把胖兒子連人帶椅子都往書案前移一移,溫和地道:“你再寫給我看看。”
“你等着。”胖倌一筆在手,雄踞在父親的大書案前,樂陶陶的拿起自己面前的紙,就往父親寫的字上一套,立即染花了紙。“這個,沒有幹。”胖倌小臉兒上慼慼,想想剛纔父親隨手寫出來的好看字。把手中筆又還給父親,討好地道:“再寫再寫。”
朱宣接過筆來,看着丫頭們把染的兩張紙收走,重新展開一張紙來,又是幾個字寫出來。妙姐兒剛起身,就聽到胖倌哈哈笑。家裡所有人對這種笑聲都是一個認識,胖倌又作弄人了。
移步走過來的妙姐兒這一次看到胖倌沒有作弄人,而是站在書案的椅子上,看到母親走過來,把書案上父親剛纔寫的拿在手裡,繼續笑哈哈:“這都是胖倌。”
紙上行書和篆書兩種字體,胖倌也是剛學着認。一看這麼多不同的胖倌,胖倌就先要哈哈笑了。
“幾時你都會寫了,才叫很好很好。”朱宣對胖兒子說了這麼一句,看着他認真的點頭。覺得找到新鮮玩意兒的胖倌開始讓父母親鬆一小口氣了,每天晚上妙姐兒同朱宣一起去看過還在伏案苦寫的胖倌回來,夫妻兩個人就相視微笑。
“這孩子一天寫這麼久,問他手疼不疼,他說我打岔。”妙姐兒幫着朱宣解去外衣,含笑對朱宣道:“還是表哥有辦法。”足有大半年時間,胖倌天天如此,就象捏起泥人兒來天天捏,直到捏得自己覺得很象爲止,現在的胖倌就每天能坐得住半天,對着父親不時給的新字貼埋頭苦寫,一心想寫得象。
只着了小衣的朱宣坐在牀沿上,看着妙姐兒把自己的外衣搭在雕螭衣架上,也說一句:“比他三個哥哥還要用功。”這是興趣所在,跟三個哥哥是明白上學去,又是兩回事情。
“明兒睿兒回來,看到弟弟懂事也可以高興一下。”又是五月薰風至,雕花窗戶都半推開,可以望見院子裡新開的石榴花,世子朱睿是回來補過端午節的。
朱宣倒沒有樂觀,只是道:“你倒是別管他的好,他高興呢就坐下來寫,哪一天寫得不高興了,甩下筆人就走了。”就象捏泥人兒,現在再也不玩。
夫妻兩個人正說着話,房外傳來小腳步聲,寫得一頭大汗的胖倌“蹬、蹬”進了來,手裡又是一張剛寫好的字紙,興沖沖進了來:“這次很好很好了吧?”未到父母面前,兩隻手先張開來給父母親看。
母親是莞爾,等着看錶哥是怎麼說。朱宣並沒有高興的樣子,只是招手命胖倌進前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想寫好字,讓別人都說很好很好,你得年年都寫天天都寫才成?”然後對着胖兒子板起臉來:“你這才寫幾天,我都看好了,你再寫上幾天就丟下來了。”
“纔不會。”胖倌對着父親不服氣,胖腦袋晃兩晃,再對母親道:“明天大哥回來給大哥看,讓大哥說很好很好。”妙姐兒也跟着朱宣激了胖兒子一句:“大哥要是說不好,母親也覺得你就要丟下來了。”
胖倌對着母親也不服氣:“我捏泥人兒,都說不好,後來都說象。”然後扭過身子,“蹬、蹬”拎着他的字紙又回去了。
身後跟着悄步走來的南平王夫妻,兒子的房間就在一側房裡可以走過去,從廂房裡開了一道門通往父母親的房間。此時朱宣和妙姐兒站在這房門外,聽着房裡胖倌正在吩咐人:“燈挑亮,再研墨來。明兒大哥回來,我寫幾個大哥給他看看。”
含笑的南平王夫妻慢慢轉回自己房裡來,坐在牀上對着笑。這麼小的孩子就要用上激將法,這一對父母做的用心思。做母親的猶有擔心:“總是這麼寫,累到小胳臂怎麼辦?”聽着朱宣道:“讓他寫吧,今兒晚上多熬,明兒就沒有精力去淘氣,讓他安生坐下來,不打人不踢皮球往人身上,不摔東西不爬樹鑽洞,這就叫好了。”朱宣對於胖兒子的要求非常之低,安安生生的就行。
想一想沒有說全,不揪丫頭頭髮,不拿毛蟲嚇姐姐,不把姐姐端慧畫成幾個大鬼臉,再在姐姐不在房裡的時候,送到姐姐房裡自己上椅子貼起來。。。。。。種種,朱宣覺得這樣就很不錯了。
“銀文,”妙姐兒還是喊了丫頭進來,交待她:“給小王爺準備宵夜,候着他睡得晚好用。”這才同朱宣算是能安心睡下來。廂房裡,胖倌小王爺正在努力寫“大哥。”
朱睿是午時進家的,父母親弟弟妹妹個個都掛念,最爲掛念的就是讓父母親操心的四弟胖倌。纔到十里長亭,朱毅和朱閔帶着幾個人在這裡候着,兄弟見面嘻嘻哈哈一陣,朱毅朱閔拉着先要看的是傷痕:“又要傷沒有,讓我們看一看。”最關心的就是臉上沒有傷:“怎麼找媳婦?”
亂上一陣子往家裡去,朱睿問過父母親,再就問胖倌:“胖倌好不好?”朱毅和朱閔一陣擠眉弄眼:“好得不能再好。”世子朱睿不相信:“我在信裡就看得出來他淘氣,家信裡凡是有胖倌這兩個字的地方,都是字體不一樣,要說是他自己寫的,我是斷然地不信。”
斷然不信的世子朱睿一進二門就遇到站在這裡候着的端慧郡主和四弟胖倌,端慧郡主迎接大哥就行一個禮喜氣盈盈:“大哥回來了,我又給你做了一雙鞋,還有一套衣服呢。”胖頭胖腦袋的胖倌手裡一個紙卷,“唰”地一下子迎風打開,就開始晃自己的胖腦袋:“很好很好吧。”
這一張映着二門硃紅門內的綠樹紅花的紙上,寫着大大小小的“胖倌,大哥”,朱睿驚喜一下,接過來這一次算是相信了:“你自己寫的。”但是朱睿也不說很好很好,和父親一樣心思,誇了很好以後胖倌再也不會寫了。朱睿也是兩個字:“不錯。”聽得胖倌一陣皺眉,小眉頭上是濃濃的不滿,只是追問:“不很好很好嗎?胖倌小一些,大哥大一些?”
所以這字體大大小小不同,“大哥”兩個字就大一些,“胖倌”兩個字就寫得小一些,朱睿哈哈大笑抱起胖倌來在懷裡拋了兩拋,拋得胖倌也格格笑,這才抱着往房裡去,還是搖頭笑:“只是不錯,要很好很好下次再說吧。”
妙姐兒和朱宣是候在房裡,是朱宣勸着妙姐兒不要去廊下接:“往返軍中是常事,你弄的象接什麼客人一樣。”這樣的話來說妙姐兒,妙姐兒也要說說朱宣,是嫣然含笑:“表哥你這幾天裡心情都與平時不同,還只來說我。”想當然朱宣是不會認帳的。
天氣暖和,門上換的是竹簾,看着幾個孩子這樣簇擁着進來,朱睿懷裡的胖倌還在糾纏不休,聲音最響亮:“真的不是很好很好,那麼下次大哥小一些,胖倌大一些。”胖倌在想是不是字的大小弄錯了。
妙姐兒和朱宣一起微笑,這個胖兒子,天天就要別人說他很好很好。丫頭們高打起竹簾來,孩子們一起走進來,世子朱睿又長高了一些,妙姐兒是從兒子進門時,到門的哪裡來衡量來的。看着朱睿在面前行禮,喜氣盈盈:“父親,母親,兒子回來了。”
“將軍回來了。”朱宣就是這麼一句,妙姐兒和朱睿都更是笑容加深。依着朱宣去年是不讓兒子升將軍,是京裡一道特旨到軍中,晉升沈睿校尉爲將軍。
然後太上皇和皇帝都有旨意責備朱宣:“。。。。。。內舉不避親,責子過嚴當在家中,軍中有法度,卿不可亂爲。。。。。。”最後是撫慰朱宣:“。。。。。。領從五品將軍銜,卿可再勉勵之。。。。。。”也沒有升得太高。
軍中有京裡的探子,也有將軍們是京裡來的,封地上也如此,北平王,靖海王人人如此,朱宣當然是心知肚明,所以這一道特旨下得也不算奇怪,南平王一步一步引導自己的世子,京裡也是能看得出來。
世子軍功頻頻被扣,太上皇和皇帝看過密報都想笑,這也叫偏心眼兒,拿着自己兒子一個勁兒地狠摔打,這更是偏心。再看看北平王世子,靖海王世子都是依着名銜到了軍中,不象南平王世子朱睿看着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京裡看不下去了,一道特旨到軍中。
妙姐兒已經是有些話多,自己沒有覺出來,拉着朱睿只是嘮叨:“說你五月回來,雖然端午節過了,我們也等着你一起回來喝雄黃酒,今天就算是過節了。”胖倌又要插上話了:“可不是,胖倌還沒有掛鴨蛋呢。”
熱熱鬧鬧地吃過了一頓團圓飯,精力向來充沛的胖倌拉着吃了幾杯酒的朱睿一定要出去:“街上還有香囊賣,給胖倌買去。”把朱睿拉出去,而且不讓別人去。兄弟兩個人身後只跟着朱小根,長高了不少的胖倌依然是窩在朱睿懷裡摟着他脖子,就這麼出了門。
小手指點着往這裡去那裡去,在街上逛了一會兒,聽到叫賣聲:“賣花兒,早開的***兒。。。。。。”朱小根皺起了眉頭,怎麼又是她?那個賣花的姑娘又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了。
世子朱睿回到家裡來的第三天,妙姐兒更加地樂陶陶,近中午的時候從小廚房裡出來,先問一聲銀文:“小王爺們和小郡主都還沒有回來?”
站在廊下讓小丫頭們送上熱水來的銀文回話道:“世子爺帶着小王爺們和小郡主說在外面吃了。”
妙姐兒繼續樂陶陶,在銀盆裡伸過手擦乾,孩子們親密,做母親的也開心,把手裡的幹巾帛交到銀文手上,妙姐兒才笑着道:“昨兒就說他們要出去吃的,倒約了我和王爺,只是王爺今天要見人,我當然是在家裡陪着纔是。”再回身來吩咐丫頭們:“把新做好的菜拿着,隨我送到書房裡去。”兒子們不在家,妙姐兒今天特意單給朱宣做了幾道菜。
丫頭們把菜放在紅漆食盒裡,候着王妃進房裡重新換過衣服打扮過,這才扶着銀文的手出來往王爺的書房裡去。
書案後站起身來迎的朱宣先笑了:“你沒有進來我就聞到香了,敢是揹着兒子們,獨偏了我一個。”丫頭們微笑把食盒布好,王爺不得出去,王妃雖然一心想時時和世子在一起,也留下來陪着王爺。
“可不是偏了表哥,”妙姐兒從房裡一直樂到書房裡,看着丫頭們擺好菜,取出一個鳳首自斟壺,兩個梅花凍石杯,兩雙刻花銀箸在桌子上,遂走過來親手斟好酒嬌聲道:“表哥請坐。”
朱宣看了就大樂,依言先坐下來,也對着妙姐兒笑着道:“你今天倒是行禮科,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這是謝表哥的。”妙姐兒雙手端着酒杯,面上的笑容是可親可愛可疼可喜的,敬上朱宣一杯酒:“多謝表哥讓兒子在家裡多留幾天,”敬過酒,然後調皮了,三十歲出去的人,雖然面容上依然年青,這調皮的時候兒已經不多見的,半歪着頭打趣朱宣:“敢是表哥也想兒子了?”
朱宣笑上一聲,把手中酒一飲而盡,突然來了興致,指着桌子上兩個酒杯道:“滿上,兒子們不陪你我,只有我們互相陪着了。”
想想孩子們此時在外面一定也是把酒甚歡,做父母的妙姐兒和朱宣在家裡也是夫妻小聚一下。夫妻對坐在榻上,看着窗外梧桐樹的細蔭,喝了三杯酒面如桃花的妙姐兒往窗外看上一看,稱讚道:“這梧桐樹蔭越發地好了,倒底是表哥這裡收拾的好。”
油綠的梧桐樹下是墊得結實的黃土地,一土黃一油綠相襯在一起,看着倒是好看。朱宣也往外面看去,自己的書房院外看了多少年,只有此時和妙姐兒坐在一起看心情格外不同。
南平王想起來自己初封王時剛到南疆,一年一年地回想起來,到現在長子也當將軍了,而且是京裡的特旨,一筆一筆地細數了朱睿的軍功,一件也沒有落下,朱宣淡淡一笑,太上皇依然是耳目聰敏,這皇權他還是能再掌幾年。
可是南平王就不會這樣做了,看着妙姐兒爲自己挾菜,朱宣告訴妙姐兒:“世子成親過後,就讓他襲了爵封,表哥帶着你到處遊山玩水去。”想一想在晉王封地上住幾天,一個被鹽商荼毒,一個被小老婆糟踐,夫妻兩個人相與歡笑:“再遇到這樣的人,也要糟踐他們纔是,出一出以前的這口氣。”兩個實際年齡加起來近百歲的夫妻,在這裡背後取笑人,說得一室的歡聲。
有心在書房裡多陪一會兒朱宣的妙姐兒,午後也不休息,因爲中午多吃了幾杯,命人泡上醺醺的茶來吃着和朱宣猶在談笑:“總是表哥有這樣的辛苦,胖倌也算是乖的多了。”朱宣伸出手來扳住妙姐兒的小臉兒取笑道:“讓我看看,中午一樣的飯菜,偏你吃過了嘴這麼甜。”
妙姐兒這張小甜嘴一直就有,朱宣伏下身子欲親一口:“讓表哥嘗一嘗,是抹了蜜還是塗了糖。。。。。。”
此時此刻出現的就是大煞風景之人了,朱壽在外面回了話:“薛將軍夫人,尹將軍夫人來了。”有如受驚鴛鴦的南平王夫妻趕快分開,然後各自一笑,妙姐兒伸出手來在朱宣面頰上撫摸一下道:“晚上早回來,晚上孩子們都在,倒是早進來的纔是。”
走出朱宣的書房來,妙姐兒用手裡的絲帕拭一下脣角邊,還是問一聲兒:“小王爺們小郡主回來了沒有?”聽說沒有回來。看着眼前就是紅花綠柳景緻的妙姐兒只是微笑,孩子們一定是哪裡尋幽覓徑去了,只是這樣想一想,就覺得嚮往的很。
這裡不得去的妙姐兒也想見薛夫人,算一算有十幾天沒有見到薛夫人和尹夫人了,就象朱宣說過的:“淘氣包們感情深。”向來就是常來常往。
種着不少花草的王府裡一到花開之日的下午,滿府裡就是隱隱的花香,朱宣常常會說是隱士香,隱然在空氣之中,象是四處都有。
送走薛夫人和尹夫人的妙姐兒站在廊下,嗅了一會兒這有花香的空氣,想着兒子可以在家裡多呆上幾天,面上就時時有笑容,問一聲身邊的丫頭們:“小王爺們現在哪裡?”剛纔薛夫人和尹夫人都在的時候,孩子們就回來了,見過母親和客人都不在房裡。
丫頭們回話:“世子爺去了王爺書房裡,毅將軍,閔校尉和胖倌去了園子裡玩了,小郡主說累了在房裡歇着呢。”
含笑的妙姐兒一聽世子在表哥書房裡,先就是一聲:“讓他們父子說說話也好,”一定是有不少行軍打仗的事情要是。這裡沈王妃要去小廚房去:“下午交待買的新鮮菜,我還是來煮菜的好。”
剛行到小廚房門口,就看到朱小根大跑小跑地跑了來,跑得一身是汗過來,跪倒在王妃面前,語氣也是驚慌失措的:“請王妃快去勸勸,王爺傳板子要打世子爺呢。”
這真是突如其來的一件事情,妙姐兒也驚了一下,朱宣打兒子的時候就不多,罵兩句就成,再看看朱小根急得不行,妙姐兒知道這不是假話,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不是表哥高興的很,兒子剛回家裡來不過幾天,是什麼樣的事情讓表哥發這樣的雷霆怒。
“快帶我去。”妙姐兒和丫頭們都慌了手腳,急急地往書房裡趕,路上再追問朱小根,語氣也慌張了:“是什麼事情惹王爺生氣?”
朱小根只回答了一半:“先回來給王爺請過安還沒有什麼,再見過王妃出來,說是和小王爺們園子裡去,走到園門口,王爺讓人喊了世子爺去,奴才跟去了是在外面,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看到喊傳板子,在裡面說了什麼奴才就不知道了。”朱小根還有一半的話沒有說出來。
打聽不出來的妙姐兒就急步地往書房裡去,也顧不得姿態了,氣喘吁吁地看到書房院門,已經是奔得腿痠腳軟,勉力扶着丫頭們手捂着胸口順氣往書房裡去,進了院門眼淚就下來了。果然是表哥在打兒子,院子裡一個春凳,世子朱睿趴在上面,一個小廝按着腿,一個小廝按着肩,身邊是站着兩個小廝手裡揮動的都是寬厚的板子。妙姐兒驚叫一聲:“不”眼睛婆娑地看向站在廊下的朱宣,面上已經鐵青,是非常的惱怒了。
看到妙姐兒出現在院門口,朱宣更是大聲喝斥小廝們:“誰讓你們住手”妙姐兒推開扶着自己的人踉蹌到兒子身邊,帶淚怒斥了:“不許再打了”看着兒子身上只是夾衣服,已經是有血漬出來,再急急奔到朱宣身邊,這是沈玉妙難得主動地給朱宣先跪下來,扯着他的衣襟:“表哥,是什麼事情你要打兒子”
回身聽着板子響,妙姐兒回身再怒斥了:“停下來。”再回身來求朱宣:“兒子長大成人了,你我應該高興纔是,表哥你,看在夫妻的情份上,有話好說”
朱宣鐵青着臉瞪着兩個手拿着板子的小廝,看到他們不敢停爲止,這纔對着跪在膝下哀哀痛哭的妙姐兒道:“你就不要護着,長不成人的東西”
看着妙姐兒哭着站起來:“求你也沒有用,這是我的兒子,你打他要先問問我。”轉身又奔到世子身邊,一把推開一個小廝:“滾開。”伏身擋在朱睿身上只是大哭:“是什麼事情也要說個明白,表哥全然不想着京裡的父母親,也不想想我,我與睿兒分隔多年,就回來就送到軍中去,我可有說過什麼,這兒子是我的。”
院子裡王妃大哭,跟從的人都跪了下來,世子朱睿忍痛一聲呻吟也沒有,聽到母親大哭聲,勸慰道:“母親,不要擔心,我沒有事。”
朱宣心灰意冷地轉身走進去,近半年裡來爲兒子成長的喜悅化爲烏有,不想生下來這個糊塗東西,什麼樣混帳人都結交。還好做父親的不放心,對他還是一直關注。這樣的孩子可以傳承嗎?
朱壽走進來,低聲回話:“那一家人,是驅散還是關起來?”朱壽說的就是那總是會出現在世子面前的賣花姑娘阿紫。
“不要驚動她們纔是。”朱宣面無表情地道:“敢來就有主張,看看還揣着什麼寶”章嚴之的兒子章楠,章楠的女兒章紫。主意從京裡一直打到封地上,打到我兒子身上來了世子是南平王的根,一聽到人來回話,世子朱睿一時貪圖聰明伶俐,言語機靈,每一次回來都會見上一面不說,而且次次都有饋贈,朱宣就差一點兒跳起來
在女人堆裡打滾多年,深知男女情事的南平王,當然是想得明白沒有意中人的兒子要是圖了這一時的小意兒,再這樣下去會是什麼結果。
想想自己把兒子藏得緊緊的,就是怕他有什麼不讓老子滿意的事情突然就橫一枝子出來,要是兒子去青樓,估計朱宣只會一笑了之,孩子大了去這種地方是有的。對妙姐兒一心專情的南平王骨子裡依然是個男人,依然是一個古代男人。
可是這事情發展的,一個小賤人,就想系我兒子的心了。再想想自己兒子,傻乎乎地不知道去打聽一下,而且在父親喊來問話時,對着父親頗有希冀地道:“是好人家的女兒,人伶俐着呢,如果父親同意,兒子想房裡多一個丫頭。”這就是讓朱宣暴跳如雷的一點兒了,這樣愚頓,可以死多少次了,不明就裡,居然就敢說是好人家的女兒了
對於珠圍翠繞的深宅公子哥兒們來說,這樣略帶波辣的小家碧玉還是能得人心的。就是朱宣自己,年青時候相與了一堆貴夫人,逛青樓的時候就喜歡波辣點兒,嘴皮子厲害一些的,所以府裡進兩個姨娘,都是嘴上不客氣的。
到後來再看出來不好時,一時打不到理由打發出去,就丟在京裡給母親。所以對待妙姐兒亦步亦趨地有人勸導勸誡,時時規範,步步要趁表哥的心思才行。不許學妖精狐狸精,也不許下流不尊重,少年的時候象是小樹,不擼直了正是容易學壞的年紀。朱宣對着升了將軍的兒子要動家法,原因就在這裡。南平王已經是氣得不行。
一個人手撫着額頭坐在書案的朱宣過了一會兒擡起頭來,看到朱壽還候在一旁,就問了一句:“王妃呢?”留下來的朱壽是想勸兩句來着,看到王爺問,趕快回話:“王妃在世子爺房裡照看呢。”然後朱壽小心翼翼地勸一句:“世子爺還小呢。”
朱宣恨恨地一聲:“還小他是胖倌嗎?自己連個分辨都不知道。”什麼狐媚子妖精,有這麼好,兒子心裡都起了往家裡弄的心思。
“王爺請息怒,她們藏得深。章紫寄身的那一家是久居咱們南疆的,如果不是袁大人從京裡報信,咱們也不太容易查得出來。”朱壽實話實說。就是查奸細也是查突然出現的人,在這裡居住不久的,怎麼想到這一家久居南疆的人家裡有一個女兒,嫁到了申揚王的西北去,就這麼一條線章紫就棲身下來。
朱壽從剛纔王爺暴怒,到現在一直看着他手撫着額頭在書案沉思,心裡也是心疼朱宣。所以自己的兒子,朱壽想想明波生下來的那個小子,沒有打幾下明波也是象王妃一樣哭哀哀:“你沒有夫妻情份。”想想王妃這話,實實地是太重了。
朱宣壓根兒就沒有回想妙姐兒在說什麼,自己氣得不行,妙姐兒衝進來就大哭了,南平王的頭就更暈了,腦海就只有妙姐兒一張淚臉,全然沒有管這孩子又在指責什麼,反正妙姐兒生氣的時候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她自己不覺得難聽,天底下的女人不都是這個樣子
送着兒子回房裡的妙姐兒,不讓別人動手,自己帶着世子身邊的親侍丫頭來看傷勢,碧落和憐色慢慢解下世子的衣服來,都是:“媽呀,”低呼一聲,然後就用絲帕捂着臉開始落淚。妙姐兒看着兒子腿上都已經破了皮,更是痛哭了讓人:“取傷藥來,傳醫生來,糊塗東西,怎麼還沒有到”
一向對下人很寬厚的沈王妃也急糊塗了,不管什麼人先責備了再說。捱了打的朱睿倒還能撐得住,兩年裡仗打了不少,有傷也在戰場上撐着,再說朱小根報信及時,母親來的及時,雖然是破了皮,人還能忍。
看着母親和房裡的丫頭一起痛哭,朱睿先罵了丫頭們:“在這裡招母親哭,我並沒事,出去。”再來勸母親:“兒子沒事,兒子不痛。”淚流滿面的妙姐兒再一次口不擇言:“等你好了,母親跟着你軍中去,讓你父親一個人過去。”
“母親。”如果不是疼在自己身上,朱睿一定會笑出來,聽過母親的這句話,剛想笑一下,動動身子就扯動了痛處,又咧咧嘴,妙姐兒又接着往外訓人:“傷藥呢,醫生呢,怎麼還沒有來。”
傷藥是飛快地送了來,喊醫生的人跑着出去,再和醫生一起跑進來,朱小根這個在軍營裡呆慣的人當然是跑得飛快,而且催着醫生:“快些,再快些。”把醫生累得不行的進來了。
等到世子敷傷藥,鎮痛的湯也煎了來,妙姐兒自己親口嚐了,這也不怕苦了,再親手端給朱睿服了,這纔算是緩下一口氣來,把人都打發走,自己坐在兒子身邊爲他打扇子擦頭上沁出來的汗,才慢慢地問道:“是什麼事情惹得父親發火?這樣大動肝火。”這樣的事情就不多,朱宣多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還不知道阿紫就是章紫的朱睿現在只明白阿紫一定有問題,別的什麼也不知道,往房裡進人對母親說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只是裝着在想。身邊的母親一連串的話都出來了,是扳着手指頭數落兒子。
“爲你最上心,說你回來,從房裡的丫頭擺設到你住的院子風水,去軍中看你,你帳篷裡是什麼樣子件件說得清楚,”妙姐兒又要落淚了,這次是爲了兒子不爭氣,無端惹表哥生氣。這一冷靜下來,想想如果是件小事情,表哥不會發這樣的雷霆怒。
妙姐兒也很辛苦,剛纔要護兒子同朱宣生分,這一會兒爲了表哥數落兒子:“去年爲了你,軍中待了足有四個月,過年纔回來,原本去的時候只說看看你,送了衣服就回來,想想別人家的父親,有這樣自己跑去送衣服送吃的送銀子的嗎?”朱宣比別人家的父親有這樣的便利條件,巡營外加看兒子一舉兩得。
身上依然是痛的世子朱睿忍痛咧着嘴笑:“沒有,母親說的很是。”有心喊過朱小根來,讓他悄悄去朱壽那裡打聽一下,阿紫到底是什麼人?可是這一會兒母親就在房裡坐着不走,數落一頓你不聽話惹你父親生氣;看一回兒子傷勢心裡疼再怪朱宣,下這樣的狠手;最後再提到京裡的老侯爺和太夫人,要是知道了會有多難過。。。。。。
一直數落到朱睿沉沉要睡,鎮痛湯裡本來就有安神的草藥,妙姐兒這纔算是住了嘴,在兒子身邊坐着打扇,看着他沉沉睡去,這才輕手輕腳走出來。
房外是候了一圈人,跟世子的丫頭,家裡有頭臉兒的管事的,聽說世子爺捱了打都要來看看才行。看到王妃出來,交待碧落與憐色:“看着一點兒,想什麼吃去回我,打得這樣狠,飲食上看着些兒,不該吃的東西不要由着他的性子吃。”
安頓好兒子的妙姐兒心裡還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兒子是安頓了,現在要去看朱宣了,父與子是做妻子做母親的妙姐兒必不可少的。相對於辛苦的南平王,沈王妃也是辛苦之極,出了世子的院子先問上一句:“表哥在哪裡?”然後再道:“隨我去書房。”
在書房的朱宣已經消了氣,負手站在窗前往外看着,就看到妙姐兒走進來,隔窗看着她往房裡看着,面容上是擔心的表情,朱宣哼上一聲,是來和表哥理論夫妻情分的?南平王到剛纔,纔想起來妙姐兒護兒子的時候嘴裡說的是什麼,從來胡說八道張嘴就來。
“表哥,”在書房外讓衆人止步,妙姐兒自己走進書房裡來,看着朱宣沉着臉只是回身看上一眼,繼續轉過身去負手立於窗前,高大的身影一如平時。
妙姐兒走到朱宣身邊去,面露擔心地看着朱宣:“表哥還在生氣?兒子我教訓過了。”朱宣聽了這一句,就想笑了,要教訓不早教訓去,事後諸葛亮就是我們家的妙姐兒。勾起手指來在妙姐兒額頭上敲了一下,看着她又呼痛,然後又是一句話出來了:“兒子錯了,以後表哥倒是先教訓我,表哥千萬別生氣纔是。一家子的人都要心疼表哥。”
自顧自回到榻上坐着的朱宣看着妙姐兒揉着額頭跟過來,擠在自己身邊坐着,還是擔心地盯着朱宣的面龐看:“要是還生氣,等他好了再打他吧。”
“有你在,打不成。”朱宣看着這孩子這一會兒多大方,好了再打。剛纔大哭的人又是誰。沉着臉長長地“嗯”一聲的朱宣道:“那就沒有夫妻情分了。”書房裡的南平王,和世子朱睿算過帳以後,再和自已撞上來的妻子算算帳。
妙姐兒睜着一雙明眸,略帶幾分抱怨:“看錶哥說的,表哥說出來這樣的話,真是沒情義。”朱宣笑了一聲,書房裡一下子陰轉晴天,輕輕嘆一口氣地朱宣道:“你纔是沒情義,你是個沒情義沒心沒肺的小丫頭,”然後沉下臉來:“生出來的兒子也是不長腦子。”勾起手指來在妙姐兒額頭前晃着,晃到妙姐兒手捂着額頭,朱宣才又道:“最是隨你。”
“我們都是不如表哥,所以表哥你凡事不要生氣,”妙姐兒軟語溫存:“要是表哥不疼我們了,我們可怎麼辦。”這不是在房裡,沈王妃也依然溫情似水的一個小馬屁精,說出來這樣肉麻的話,還是爲了孩子們。妙姐兒心裡是找了一個這樣的理由。
朱宣又輕輕地嘆一口氣,把妙姐兒抱在懷裡揉着,在她脣上親了親:“孩子們,還需要歷練才行。”
仰起臉來被朱宣在懷裡溫存的妙姐兒一直在看着朱宣的臉色,此時才微笑央求道:“是什麼事情,表哥說給我聽一聽?”雙手扳住朱宣的面龐湊上去親一口:“就是有天大的事情,表哥不生氣最重要,嗯?”最後再輕輕地問上一聲。
“你還是不要聽了,聽我消消氣再告訴你。”一提起來朱宣又要來火了:“戰場上倒是有些能耐,不是個膿包,這世事上倒是一個糊塗蛋。再這樣上別人的當,照打不誤。”然後又恨上來了:“哪個混帳奴才把你找來的,我讓你治家,讓你理事,不是讓你沒規矩。。。。。。”
然後話語消失在兩個人緊貼着的脣齒間,過了一會兒,兩個人才分開,妙姐兒鬆開扳着朱宣面龐的手,微笑道:“咱們今兒不提這件事情,誰也不說了。”看看窗外天色晚,房裡朦朦朧朧地只有夫妻兩個人坐在一起,自有一分親暱在。
過了一會兒,夫妻兩個人站了起來並肩往外走。朱壽直到看着王爺夫妻走出院門,這才舉袖子擦一擦頭上的汗,家裡上下都驚動了,總算是可以讓人都鬆一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