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善心中困惑，卻也沒有這個時候聞出來，隨後他就很震驚的發現，他師父圓坤法師和這幾個人牙子居然無比熟稔。
“圓坤法師，您可算來了，小的算着時間，您也該來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嗎？都爲您準備好了。”人牙子一見到圓坤法師，就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甚至還有幾分諂媚。
國師普度在朝，天子敬佛，當今天下，以和尚爲尊。
世人莫不崇佛。
哪怕心底不信，臉上也要裝出來。
圓坤法師雙手合十，點了點頭，道：“麻煩施主了，還是和過去一樣就好。”
“好嘞，還不快給圓坤法師給人帶上來。”人牙子笑臉招呼着圓坤法師，轉頭衝着手下卻是沒好氣的一頓喝罵。
手下人趕緊去辦。
沒一會兒，就有二十四對童男童女被帶了上來，明眸皓齒，長得都很白淨伶俐。
“圓坤法師，可還算滿意？”人牙子討好的問道。
圓坤法師看了一遍，就點了點頭，然後遞出了銀票。
人牙子結果銀票掃了一眼，樂不可支的收了起來，然後一揮手，衝着那四十八個小孩子說道：“圓坤法師的遠房親戚缺幾個家中做工的，你們被賣過去雖說要爲奴爲婢，但也總算不必餓肚子，有頓飽飯吃。更何況圓坤法師是出了名的高僧，他介紹你們過去，你們的主人家多少會看在圓坤法師的面上，照顧你們一番。還不快多謝圓坤法師！”
“謝謝圓坤大師父！”有較爲機靈的小孩子，聞言連忙道謝。
他一開口，其餘的小孩子，紛紛跟着感謝。
被人牙子特意挑選出來的，都是較爲聰明機靈的，這些往往也都是大戶人家挑選奴僕的首選。
“麻煩各位，和過去一樣，先把這些孩子們，送去天龍寺。”圓坤法師又說道。
“好的，小的一定辦妥。”
圓坤法師點點頭，隨即帶着法善離開。
等走遠了後，圓坤法師纔開口道：“法善，爲師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便問吧。”
“多謝師父。”法善雙手合十，然後問道：“師父，你買這些小孩子做什麼？”
這個問題他非常困惑。
至於人牙子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而且聽那個人牙子的話，他師父不是第一次來，是每過一段時間就來一次，甚至連挑選孩子的標準，這些人牙子都知道，並且特意爲他師父提前準備好。
顯然是那人牙子的話信不得！
這讓法善有一種強烈的三觀崩壞感。
而且不知爲何，在他腦海中，那些蜈蚣蠶食同門師兄弟的畫面再次浮現出來，久久揮之不去。
“法善，你可知道爲何過去老祖宗很少現身，三天前卻突然出現？”圓坤法師卻是沒有回答，而是如此反問一聲。
法善心中咯噔一聲，臉色開始有點不太好看。
“師父，你的意思是……”
圓坤法師瞧着法善的臉色變化，就點了點頭，輕嘆一聲：“如你所想，每年寺內都會進行四場祭祀，當然是瞞着你們這些小傢伙，由我們這幾個老傢伙負責，一個季度舉行一次，用以安撫老祖宗們。這一次老祖宗們會突然出現，爲師也不知道，不過想來是老祖宗們的胃口增大了，按照祖師傳下來的規矩，以後的祭祀，得改爲兩月一次。”
法善勃然色變！
他睜大眼，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用無辜孩童的性命血肉，來餵養寺內那些可怕巨大蜈蚣，這天龍寺……真的是一座佛寺嗎？
這是妖魔寺吧！
一時間，法善甚至能夠看到這天龍寺下，那數之不盡的累累白骨，和無盡的冤魂。
因爲天龍寺已經存在了數百年了。
一年至少四場祭祀，那麼便是近兩百條人命，這還只是無辜的孩童，不算其他一些倒黴撞上的人。
那麼這幾百年來，恐怕得有十萬條人命葬送在天龍寺了！
法善神情呆滯。
他修行了多年的寺廟，居然是一座血債累累的妖魔寺！
這樣的寺廟，有存在的必要嗎？
只是想到了當今朝廷上的國師，那一名禍亂天下的妖僧，按照他師父說的，這是他們天龍寺的祖師。
法善又沉默了。
最後，在腦海中一片混亂的情況下，法善渾渾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天龍寺，一直在自己的僧舍內呆坐了半天，直到夜晚時分，有僧人過來敲門，說是他師父喊他過去，法善才回過神來。
法善嘆了口氣，走到門外，問還沒走的僧人：“這位師弟，不知師父找我去何事？”
“是這樣的，圓坤師叔準備給寺內要走的師兄弟們發放銀子，特意喊你過去大殿主持。”這名僧人略有些恭敬的說道。
圓坤法師是住持，他這一番用意，無疑是在跟寺內的僧衆表明，法善便是天龍寺的下一任住持。
“有勞師弟了。”法善目光飄忽，心嘆口氣，嘴上這樣說道，便往寺內大殿方向走去。
等他到了大殿，發現大殿內的僧人有不少。
他粗略一看，發現是經歷“老祖宗”一事後僥倖活下來的三分之一。
走的人算多，但也不算多。
這年頭吃飯艱難，想要當天龍寺和尚的人很多，所以哪怕這些僧人走了也沒事，很快寺內就能補充回來。
更何況，縣裡的大戶人家有不少想和天龍寺搭上關係的，一旦寺內表示招收弟子，那些大戶人家會紛紛把自家子弟送進寺內。
一如他當年那樣。
因爲縣城裡的人都知道，天龍寺在朝廷上的背景很硬。
“是啊，國師就是天龍寺祖師，哪怕不特意關照，天下和尚因爲國師受益的不知有多少，而要是再隨意吩咐一聲，要衙門照顧天龍寺的話……”法善心中突然很想發笑，世人真是愚昧無知，人鬼不分。
把妖魔寺當成了佛門聖地，而吃人的大蜈蚣，則成了朝廷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令無數人磕頭膜拜。
隨後，法善面色平靜地開始主持。
然後，當他親眼看到大殿的門關上，一條可怕巨大蜈蚣衝了出來，也還是面色平靜。
只不過，手掌心下意識的抓緊了那一顆乾枯的眼球。
果然如他師父說的那樣，那些“老祖宗”們撲殺了一個又一個僧人，唯獨對站着的他視而不見，甚至每每經過，還會特意繞開。
這顆眼球的主人，想來活的時候，一定是個很了不得的人物。
血腥味瀰漫開，當初令人頭皮發麻的場景，法善看着這一幕幕，內心卻是越來越平靜，甚至都不需要再強裝平靜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殿的門才被再次打開，圓坤法師走了進來，看着毫髮無損，面色平靜的法善，不有露出笑容，雙手合十，念道：“南無阿彌陀佛。”
法善衝着圓坤法師也笑了笑，然後雙手合十，念道：“南無阿彌陀佛。”
嘴念阿彌陀佛，心如蛇蠍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