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感動之餘,唐笑霜也沒忘了這女人的本性,她可是個自私的貨,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此行她成功倒好,若是不小心露了馬腳,只怕第一個跳出爲指證她的,就是這位媚仙姑娘。
兩人在小廚房裡說了會悄悄話,便又開始演對手戲,許若昔嫌呂小傻笨手笨腳,飯做得太慢,餓得她頭暈眼花,呂小傻則傻笑着連聲道歉,兩人裝模作樣一陣,這才各自散了,許若昔仍去西古烈的寢殿,唐笑霜則躡手躡腳的往紅芷和綠翹的住處走去。
兩個婢女還沒睡,正在那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對於許若昔一來就霸佔她們主人的事,綠翹很不情願,一張嘴就是賤蹄子之類的話,紅芷倒是老成一點,坐在鏡前左顧右盼,只笑不說話。
“姐姐!”綠翹伸手扯她,“主人不會過來了,你梳妝打扮又沒人看!”
“給我自己看成不成?”紅芷輕笑,“主人今晚不會過來,明晚後晚,總歸會過來的!他最寵的人,還是咱們兩個,那個許若昔,不過是他的藥人,你沒來由的在這裡吃什麼飛醋?”
綠翹一怔,爾後輕笑:“是呢!我倒忘了,那賤蹄子不過是個藥人罷了,哪裡能跟我們比?可是,姐姐,你一瞧見她就生氣!生就的狐媚相兒,在我們面前,總是一幅恥高氣揚的模樣!”
“再趾高氣揚,到最後,還不是要化爲一堆死爛的肥蟲?”紅芷不屑的輕哼,“你要是不困,就跟我去看看那些藥人,別在這裡發牢騷!”
“我不要去看!”綠翹縮縮頭,“那些藥人有什麼好看?一個個不是鬼哭就是狼嚎,要麼就是瘋笑,我一看就犯惡心頭疼!”
紅芷掠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瞧你那慫樣兒!像是在毒魔身邊伺候的人嗎?毒魔製毒下毒的功夫出神入化,我們做人奴婢的,雖然不能擁有那本事,可最其碼得學着欣賞他的那手神技,你倒好,怕成這個樣子!就這德性,前兒個還嫌主人寵我更多一些,跟我爭風吃醋嗎?”
綠翹被她說得滿面漲紅,乾笑道:“姐姐,我性子衝,不懂事兒,哪敵得上姐姐的七竅玲瓏心?姐姐快別跟我一般見識,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下回主人再來我房間,我把他趕出去成不成?”
“你拉倒吧!”紅芷笑罵,“你要是敢趕主人,他沒準也把你扔去作了藥人!算了,我不跟你說了,你睡吧!我要出去一趟!”
“姐姐不睡嗎?”綠翹問,““這麼晚了,你去哪兒?難不成,是要去找主人,跟他們兩個一起玩嗎?”
紅芷啐了一口:“我有那麼賤嗎?我就不怕那藥人身上的藥性過到我身上來嗎?”
“那姐姐三更半夜去哪兒?”綠翹追問。
“睡你的覺吧!”紅芷不答。
綠翹不問出個頭緒來,決不罷休,眼珠子轉了轉,忽又笑起來:“我知道了,姐姐是不是覺得長夜寂寂,找個俊俏的藥人來解解悶兒?三天前新來的那個藥人就不錯哦!生得眉清目秀貴氣逼人的,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姐姐,你說,主人從哪把人家公子哥兒也抓來了?那麼俊俏風流的人物,拿來作藥人,真的好可惜!”
“夠了,你都胡咧咧什麼啊!”紅芷陡然變色,厲聲叱道:“你可千萬別打那公子哥的主意,壞了主人的事,是什麼後果,你自己心裡知道!覺得悶了,去找那幫綠毛龜去發騷就好!”
“姐姐,你怎麼了?”綠翹被罵,頗爲委屈,癟着嘴說:“我只是開開玩笑嘛,你發那麼大火做什麼?”
“禍從口出!”紅芷冷哼,“你那點小心思,別以爲我不知道!總之,你離那公子哥兒遠一點,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是我親妹子,我會害你嗎?”
綠翹撅撅嘴,應:“好!我聽姐姐的!我乖乖睡覺好了,那幫綠毛龜生得那麼醜,我纔沒興趣!唯一好看的,又被主人扔去做了藥人,唉,好無聊哦!”
她像只軟腳蝦一樣癱倒在牀上,紅芷掠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站起來將一抹薄紗披在身上,嫋嫋婷婷的走了出去。
躲在隱蔽處的唐笑霜看得好奇心大漲,這三更半夜的,這個紅芷不睡覺,打扮得這麼妖嬈風騷,是要去辦什麼事?又或者說,去見什麼人呢?剛剛綠翹提到的那個公子哥兒又是誰?爲什麼她一聽到,便勃然大怒,不許綠翹再說?
她滿心的好奇,見紅芷離開,便悄沒聲的跟在後頭。
天色暗黑,石窟內當然更黑,只是,每隔一段,便會燃上一盞風燈,風燈光線雖晦暗,卻也能將眼前情形看個大概。
唐笑霜一邊跟蹤紅芷,一邊不停的記憶着自己所處的方位,這石窟一個連着一個,大致都相同,要記路真心沒那麼容易,幸好許若昔在來這裡時,給他講過魔窟內的大致地形,以及一些標誌性的物體,這一路跟蹤,一路對照,雖然記得匆忙,卻也算脈絡清晰。
行了約摸有小半柱香的時間,紅芷在一處褚紅色的假山旁停住了腳步。
唐笑霜心裡倏地一跳。
許若昔說過,西古烈的製藥室附近,就有一座豬肝紅的假山,那麼,這裡想必就是這魔窟中最神秘的製藥室了。
來這兒第一天,就能順着紅芷這根藤,摸到西古烈的實驗中心,唐笑霜覺得自己十分幸運。
這裡,可是這位臭名昭著的西域毒魔的核心地帶,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毒,是從這個地方研製出來。
這樣一說,好像西古烈突然成了什麼高級的技術研究人才,唐笑霜在心裡唾了一口,貓着腰竄了過去,想要一探其中的奧秘。
然而,一到假山附近,唐笑霜才發現製藥洞硃紅的大門兩邊,站滿了綠毛龜,她暗暗數了一下,居然有數十人之多。
不過一個製藥的地方,就算有藥人,那些藥人也是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有必要派那麼多人把守嗎?
唐笑霜皺眉,人太多,洞門口擠得滿滿的,這麼虎視眈眈的站着,她就是紮了翅膀只怕也飛不過去。
門口進不去,石窟其他地方又沒有門,唐笑霜立時就急眼了。
她貓在一處大石頭後面,想來想去,沒什麼好主意,只有一個,雖然冒險了點,但還算可行。
她牙一咬,躡手躡腳竄回去,跑到綠翹住的石窟,拔開虛掩的房門,閃了進去。
綠翹已經睡着了,攤手攤腳的躺在那裡,衣衫扔得到處都是,唐笑霜把她的衣裳撿起來,胡亂套在身上,又把頭髮散下來,披散在肩頭,就這麼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她的樣子,自然跟綠翹不一樣,可在晦暗的光線裡,臉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聲音和體形。
她的體形纖細,雖然身高有點差別,但不大,而聲音嘛,這完全不成問題。
行走江湖,誰能沒兩把刷子?唐笑霜的手快腿快,還有一點,就是聲音好,本音清脆好聽,可要是模仿起別人來,也是維妙維肖的。
她一路小跑到假山旁,臨到門前故意跌了一跤,裝作臉被假山撞到,捂着臉在那裡嬌聲呻吟:“嗚,黑咕隆咚的,就不會多燃一個燈籠嗎?差點把人家的鼻子都撞塌了!”
這聲嬌吟果然惹來門口“綠毛龜”的憐惜,很快便有人過來扶她,關切問:“綠翹姑娘,你沒事吧?”
“鼻子撞疼了!”唐笑霜捏着嗓子撒嬌,轉而又道:“真是命苦,好好的覺也睡不成,被支使來支使去的!”
她一邊埋怨着,一邊急匆匆往門裡走,那些衛士自然不會攔她,她走到門裡,藏在陰影處,忽又嬌聲咕噥:“我來過這裡,你們可誰都不許跟我姐姐說,這是主人專門安排我做的事,姐姐可不知道的!哪個嘴賤的要是說了出去,惹得姐姐着惱,可別怪我找他算帳!”
這姐妹倆整日裡爭風吃醋的,這些衛士們也都見怪不怪,當下一齊點頭,誰也沒打算多這個嘴,都說:“我們不會說的,綠翹姑娘快去吧!”
唐笑霜嬌聲一笑,甩開手臂,長驅直入。
進門之後,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道長長的曲曲折折的甬道。
沿着這條昏暗的甬道往前走,初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然而越往裡走,越覺得毛骨悚然。
甬道里有風,陰惻惻的吹着人的後腦勺,風裡夾雜着說不出的怪味兒,好像是很多種氣味混雜在一處,忽爾腥臭難聞,忽爾又是刺鼻的香氣,再一凝神,又是一股藥草味兒,但不管哪種味兒,都十分的嗆鼻,令人頭有點發暈發沉。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同樣被陰惻惻的風帶過來的噪音。
這噪音也是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處形成的,有尖叫聲,大笑聲,哭鬧聲,慘嚎聲等等,這種種聲音匯聚在一處,說不出的刺耳驚悚,彷彿來自地獄的召喚。
唐笑霜自認膽大包天,然而想到西古烈的古怪手段,此時也不免冷汗涔涔,心口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