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太后面色稍緩,忽又低嘆道:“說起來,也是皇帝脾氣太急了些,他身爲君王,我行我素慣了,沒跟你把事說清楚,怕是令你生了誤會,如今,心結可都解了吧?”
“微臣怎敢對聖上存心結?”唐森慌慌搖頭,“萬萬不敢!”
“存了也沒什麼,都是相伴幾十年的人了,總歸兄弟情深!”太后樂呵呵笑起來,忽又問:“雲姝呢?”
“在休養!”唐森答。
“她在這兒,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太后掠他一眼。
“太后言重了,哪裡有什麼麻煩!”唐森笑回,“區區幾個下人,微臣還捨不得嗎?只是,安清王下手太狠,雲姑娘……怕是不大好!”
“唉!”太后長嘆,“一個兩個人的,都不讓孤省心!連一向默默無聞的安清王都鬥不過,孤瞧瞧她去!西世子,你不是想見故人嗎?一起吧?”
唐森一怔,果見西古烈也從樹影后走出,見到他,笑了笑,說:“安平候,多有叨擾!”
“世子客氣了!”唐森心裡暗自嘀咕,這西古烈跟雲姝怎麼也成了故人了,但他也不多問,只帶兩人去見雲姝。
雲姝仍癱軟在牀,名幅其實一隻軟腳蝦,這些日子纏綿病塌,她瘦得厲害,脾氣也暴躁得厲害,牀前的矮几上堆滿了各類藥物,地上卻有一灘血,引得蒼蠅圍着,嗡嗡打轉,滿屋子的汗氣臭氣再加血腥之氣,十分難聞。
驟然間看到太后,雲姝十分驚訝,有心行禮,胳膊便用不上一點力氣,只氣喘吁吁坐在那裡賠罪:“太后恕罪!”
“你這罪啊!恕不了!”太后掩鼻,滿臉失望之色,“一個兩個人的,都不讓孤省心,受一丁點挫折,便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你們啊,倒真該跟那個鬼女學學!林思影生得好女兒啊!”
雲姝羞愧難當:“屬下無用……”
“嗯,又一個屬下無用!”太后輕哧,“孤到這邊來,老是聽見沒用沒用這樣的話,真是夠了!雲姝,你怎麼能沒用呢?你可是孤看好的人!你跟在顏無歡身邊那麼多年,關於他的事,不管是大事小事,你再清楚不過,而他的性情脾氣,你也最清楚!而漠王府裡的那些設置,你只怕閉上眼睛,也能想出來是什麼樣兒,你怎麼能說自己沒用嗎?這仗還沒正式開始呢,人家不過派出一個小嘍羅,倒全把你們打趴下了,你們可是給孤長臉啊!”
“屬下知錯!”在太后無情的嘲諷和訓斥之下,雲姝精神倒振奮了些,她擡起頭來,正色道:“太后,屬下現在身子已殘,衝鋒陷陣什麼的,一時半會兒,是沒那個能耐了,但太后如果需要屬下的地方,屬下必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孤就等着你這句話呢!”太后輕哼一聲,轉向一旁靜立的西古烈,說:“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她就是!這漠王府可沒人比她更清楚!”
“這位是?”雲姝呆呆的看着西古烈。
“在下來自西域皇室!”西古烈答,“是西域王的第六子!”
“原來是皇子殿下!”雲姝向他點頭致意,忽又道:“殿下,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或許吧!”西古烈笑,“不過,在下還是頭一次見過雲姑娘,雖然雲姑娘纏綿病塌,仍難掩傾城絕色,若雲姑娘病癒,稍加妝飾打扮,不定怎樣絕豔迷人呢!”
雲姝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回道:“殿下這是在安慰我呢!不過,有人安慰,我也很開心,不知殿下找我想問什麼事?”
“有關黑獄,你知道多少?”西古烈猶豫着問。
“黑獄……”雲姝咕咕笑起來,“怎麼?王子殿下是有什麼人被關到了那裡?”
“實不相瞞,確是如此!”西古烈回答,“是一個叫許若昔的女子!”
“許若昔?”雲姝一怔,隨即仰頭爆笑,直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雲姑娘……認識許若昔?”西古烈淡笑問。
雲姝避而不答,只問:“漠王府的黑獄,十分有名,一般人能不提就不提,王子殿下還想從裡面救人,這麼說來,這位許姑娘對殿下十分重要?”
西古烈聳肩:“她是在下十年前的一個念想!”
“那你瞭解她嗎?”雲姝低低笑,“她一直念想着誰,你知道嗎?”
“現在,應該不會再念了吧?”西古烈回,“否則的話,也不至於被扔進黑獄裡!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雲姑娘可以幫在下這個忙嗎?”
“這個忙,我十分樂意幫!”雲姝輕笑,“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會盡我所能,爲殿下圓這個念想!”
“那麼,多謝雲姑娘了!”西古烈一揖到底。
“殿下客氣了!”雲姝轉向太后,“便算沒有太后親自前來,我也會滿口答應的!只要能與顏無歡作對,我就開心,就高興!更何況,太后還親自帶你來,我更是責無旁貸!”
“既如此,你們兩個,便商量一下細節吧!”太后理理衣襟站起來,“孤先回了!”
“恭送太后!”唐森雲姝和西古烈一齊躬身送行。
太后在婢子的攙扶下,上了鳳輦,走出唐府大院,又上了馬車,婢子青梅道:“太后,是直接回宮,還是在外頭走走?”
“走走吧!”太后回,“孤也有些日子沒出來了!”
說完這句話,她那張老臉一陣發燙,牙齒緊咬,恨意滿胸。
以前的她,可是有事沒事都要出宮來逛逛的,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的事,她都要過問一下,可自從顏無歡那一鬧,她在菜市口與乞丐肉搏,弄得顏帝顏面盡失,雖然極力掩飾,稱菜市口那人只是與太后生得相像,並非太后,但這樣的謊話,世人又怎肯相信?嘴上雖然不說,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太后經此一劫,也是氣血攻心,不敢冒頭,生恐被些不怕死的楞頭青奚落,更無顏在朝堂之上指手劃腳,索性再不問朝堂事,只窩在後宮享樂。
算起來,她閉宮不過三個月,再出宮門,才知外頭已是風聲鶴唳,自家兒子竟然被顏無歡氣得大病一場,而紅風鐵和唐森的事,更是傳得沸沸揚揚,朝野之中,一片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