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習了慣吧?
即使被人偷偷下了幻藥,瘋狂了一晚上,還是晝夜交錯時分半明半暗的光線,隨着清新的海風徐徐地撒進屋裡那時。
冷然無比倉皇地睜開了桃花眼。
他慣性使然地以爲,還在那輛漠然的班車之上,三四個窮兇極惡的男女虎視眈眈之下。
這一眼,想當然是要投給一路結伴而行同來的屠美丹。
然而,很明顯全身赫裸着,正在糟糕的牀上,搭了一層淺黃色的蠶絲被,自然也就沒有了身上的可人兒。
難道終究還是沒能倖免,車上的那夥男女到底聽不懂自己的故事,也就沒能採信忠言,還是把他以及她蠻橫地拖了來,霸王硬上弓,已經做下了人神共憤的事情?
好吧,冷然的記憶又卡在了說鬼故事的那會,倒更像是在交代遺言的那時。
或許也是藥性的原因,一直到此時清醒過來的那一段荒唐的所見所想,就好像曝了光的膠捲,即使曾經在上面拍下過再美妙的景緻,也只能是雁過無痕。
冷然在震驚、懊惱以及徘彷無助多種情緒交織下的那一瞬間,明顯已經感覺到下盤的虛脫,以及渾身散了架似的。
他再想到那一堆流油的肥肉,更是羞憤地咬緊了牙根,聳了聳一直也是堵塞着的鼻孔,還是掙扎着翻身坐了起來。
冷然往牀頭掃出去的第一眼,自然還是憑感覺地去搜尋女人。
便在窗前面海的那張紅木茶几邊上。
他輕易地也就看到了一身花色連衣裙的女人,只是沒有了純白色的外搭,反而更顯身姿優美地斜坐着。
她還能夠支起頭臉來,朝外似乎望着茫茫無際的大海。
如此安靜地呆在那兒,雖然還不清楚她現在的表情,情況應該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糟吧?
也不知道爲什麼?
冷然刻意地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彷彿生怕驚着了窗邊人一般。
既便是在尋找亂七八糟散落在各處的衣襪,他也都沒敢喘出一口大氣來。
然後,等冷然不緊不慢地收撿完一身,突然由心地感到了一陣陣的恐慌。
他瞬時間滿心狐疑起來,莫明其妙地也就覺得,此時身處的這間紅木傢俱裝綴的比較古樸的臥房,似乎到處都透着幽幽的古怪。
他不自覺地又煩亂了起來,差點兒也就把正要往手裡戴去的那塊名錶,徑直給摔到紅木地板上。
冷然好不容易撫住了心跳。
到底還是讓他清晰地回想起了。
也就在幾天前,他和盛靖櫻在海邊偶遇的那個晚上,似乎也正是借宿在這個地方。
這種古樸風格的臥房,即使可以找來同樣的師父裝修,取材也可以非常的接近,但能夠如此近距離地貼近大海,聽海的聲音,以及呼吸海的氣息的房子,畢竟不多見。
這樣,冷然不用走下樓去,或者走到窗前,獲取曾經見過的某個特定的參照物,便可以毫不猶豫地斷定,這個地方必定還是海角花園國際大酒店後面的那棟老式別墅。
他驚魂未定,憑藉超然的記憶,以及絕好的眼力,跟着馬上也就掃了一眼茶几下方的紅木地板上,分明還有一圈被燙壞了的新鮮痕跡。
哦,那就一定錯不了了。
真是這兒,絕對是這間臥房了。
在這裡,前幾天的那個晚上,洗浴後的男女畢竟已經瘋狂地野戰了兩個回合,自然不會沒事找事又往那處去想。
即使冷然還要,也要照顧到還是少女的盛靖櫻,有時也會來的莫名情緒。
那麼就睡,顯然又太早了些。
那就泡茶吧。
隨後,兩人也就盤腿閒坐在茶几邊上,一邊品着香茗,一邊看潮起潮落聽海的聲音,都覺得人生實在不過如此。
可感慨歸感慨,冷然突然間察覺到肚子一陣陣不舒服,終究還是忍不住地要起身去衛生間。
哪想到他這一離開。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
盛靖櫻已經在原來坐着的地方支起了隨身攜帶的畫夾,神情專注地俏立着似乎已經神遊物外,彷彿非要把海面上一切屬於夜的波瀾,悉數收納到她的妙筆之下,這才罷休一般。
冷然只有苦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只這一搖頭,這才發現燒水的熱得快乾燒了已有一會兒,逼近燒紅的節奏。
冷然驚慌之下,連忙去按開關,又不想打擾了少女的興致,這倉促間興起的糾結心思難免影響了下一秒的手勢。
輕飄飄沒有多大容量的熱得快,也就被他輕易地打翻到了地上。
紅木地板因此有了一圈被燙壞了的新鮮痕跡。
冷然自己也因此被燙了一下不說,反正造就了事實,干擾了最不想幹擾的美麗少女。
這世事無常,全不由心走,便是這麼說的吧。
幸好,盛靖櫻的專注絕非裝模作樣,她對身邊的一應事物,明顯早就已經置若罔聞了。
那麼誰惹得禍事,自然由誰去收拾。
這樣,冷然收拾好一切,唯有訕訕地躺到牀上去。
誰想這一躺,他便像一頭豬似的,一覺到了天亮,也因此錯過了少女可能會有的午夜私密話,以及熟睡後甜美的景緻。
……
冷然之所以直到此刻,纔回想起這件事,而不是在睜眼的那時,實在是那個晚上過於平常。
對於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甚至有些窩囊,沒有一點漣漪,更別提那些令人血脈賁張的事情。
就是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特別的事情發生。
可是如今,物是人非。
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冷然越想越不對,越不對越想。
他因此聯想到了此行的終點正是觀音岬,也因此聯想到了這許多日來不斷上演的生死別離,以及那個令他幾乎就要徹底崩潰的偷香鬼。
冷然瞬間也就汗了一身。
慶幸的是,他的那段荒唐的所見所想,因爲藥性的原故斷了路。
否則,他之前已經認定了這座老式別墅肯定有古怪,而那個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主人必定就是女鬼了。
這會兒鬼上加鬼,那又該如何是好?
反正,都應該是心驚膽寒的吧?
冷然再看窗邊人的眼神,明顯變了。
如果此時的她要是已經被那個偷香鬼做了些什麼,那麼,隨時都有可能再次釀成令人痛心疾首的人間慘劇。
而沒有防護網始終敞開着的窗子,會不會成爲下一秒投奔怒海的起始地方?
冷然倒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生怕驚動了她,也就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只在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他緩緩地立住了。
似乎一夜未熄的燈光混着清柔的晨光,此時正照在女人憩息的臉上。
沒有面如桃花。
也沒有嬌嫣的玫瑰色。
只有倦意綿綿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也就顯得有些蒼白不堪。
冷然反而放下了一顆心,卻又不得不懸上另一顆心。
下一刻。
她也就睜開了眼。
側面望去,她那修飾得極好的美眸不管真假,只在睜開的那一剎竟是如此的動人。
可惜了,明顯有些驚恐像是要躲避些什麼。
然後,她才偏過頭來,面對冷然。
“噢,我,我嚇到你了麼?”
冷然暗自嘆息,柔聲說着,也就無比憐惜地挨近了她。
“沒,沒有,光……刺眼……”
她的語調分明沒了嗲聲,對於冷然來說是一種陌生。
何嘗不能說她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也出現了一種陌生?
即使面對曾經癡纏在一塊的心肝寶貝似的男人,頭是轉過來了。
她下意識的另一個動作,卻是曾經無比自信的豐滿身子竟有些發顫似的,往裡縮了縮。
冷然也就自覺地停住了就要去觸摸她的雙手,舉目遠眺那一輪紅日,靜靜地還躺在海天之間,要也是滿天紅霞,哪裡有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