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靈蘇婉趕到希維亞山脈時，已經是後一天的傍晚了。
與之前墨含怨的反應一樣，靈蘇婉對於不久前還一片血紅的山脈變得綠意盎然的場景感到驚訝。而在她接近之後，就看到了那長相近似人類、身着百花裙的自然之靈，在後者的帶領下，她平安地穿過了魔獸遍佈的山脈，來到了半山腰的地帶。
一片破爛不堪的地帶，地面都還很潮溼，看上去似乎剛被狠狠地摧殘過。但與這土地不符的是，這裡居然有着一片竹林，想來墨含怨就在這裡，但自然之靈沒有帶靈蘇婉進去的意思。
“他人呢？”靈蘇婉疑惑地道。
“他就在裡面，你通知他出來吧。”自然之靈漠然道。
不是不想進，而是進不去。僅僅一夜的時間過去，自然之靈就發現這裡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片竹林，她嘗試着進入，但就像自己佈置在希維亞山脈外圍的靈技一樣，進入其中後沒走多久，就會發現自己又走了出來。
儘管對那人類充滿惡感，但自然之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難以想象的本領。
“可是我聯繫不上他啊。”
“你們不是有那令牌……”
“那又不是我的啊。”
“……”自然之靈只感覺火氣又上來了，她也懶得客氣相待，就欲直接動手毀了這片竹林。
好在還沒等她動手，面前的竹林就自動分開，讓出了一條通入其中的道路。
自然之靈的臉色變得更陰鬱了，因爲她看到了，竹林的內部竟然還有個小小的竹屋——這個人類，已經當希維亞山脈是自己的所有物了嗎？
墨含怨已經站在了竹屋外，他不得不不出來迎接，因爲臨時建起來的竹屋太小，三個人同時入內就太擠了……
“你們的契約已經完成了嗎？”
開口第一句話就把靈蘇婉問住了，與自然之靈相視一眼，她搖了搖頭。
“那就現在開始吧。”
“啊不是吧，這麼久沒見你就沒什麼話想說的啊？”
墨含怨愣了下，“說什麼？”
靈蘇婉扶額，“沒什麼，我先說清楚，我可沒有契約，要你來報銷。”
“嗯。”墨含怨乾脆利落地拿出了契約，這玩意“儲”字牌裡還有不少，也不知道自己失憶前爲什麼會往“儲”字牌裡塞這些用不上的東西。
靈蘇婉接過契約，臉色有點不自然。以前還在靈雲閣時，因爲修爲不高，無法跟高階魔獸簽定契約，宗門前輩也就沒給她找合適的契約魔獸。而在逃出靈雲閣後，她一心禍害男人，就更沒考慮過契約魔獸了，結果現在卻要爲了墨含怨這個臭男人簽定契約……
——怎麼想怎麼笨。
心中腹誹的時候，靈蘇婉將自己的一絲本源靈力注入了契約中，自然之靈也同樣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兩人一獸都是盯着這死寂的契約，直到數秒過去之後，契約上的符文才有了一點反應。
成功了，果然靈蘇婉是符合簽定契約條件的……墨含怨心中點頭。
整張契約變成了一片微光，化作兩份分別鑽進了靈蘇婉和自然之靈的體內，兩者都是感覺到，自己的體內似乎多出了些什麼。
“唔！”靈蘇婉突然覺得自己的靈力有些躁動，顧不上土地的潮溼與骯髒，她連忙盤膝坐下，運轉體內靈力。
“她這是？”墨含怨向自然之靈問道。
“她的修爲太低了，跟我簽定契約後得到了很大的益處，應該是要突破了。”
突破嗎，這女人之前就是靈丹境後期的修爲，那這一下應該會直接突破到靈魄境吧。難怪大多靈脩者都選擇修爲強大之後再尋找契約魔獸，越是強大的魔獸，帶來的收益也無疑會越大。
墨含怨看了一眼自然之靈，不知道是因爲靈蘇婉修爲太低，還是因爲契約是主僕契約，作爲魔獸方的她沒有任何的動靜，只有那不甘的陰鬱顯而易見。
“現在可以去除掉曼珠沙華了吧？”自然之靈的語氣非常差，在締結契約之後，她發現與自己簽訂的那人類女性有種說不出的骯髒，這對本就心不甘情不願的自然之靈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
墨含怨點了點頭，再沒有推脫。留下靈蘇婉在地上繼續突破，他和自然之靈都是深入地下，再次來到了那七彩封印前。
沒有多餘的廢話，墨含怨先用“透”字牌將“淨”字牌送入封印之中，再用“淨”字牌將其中的曼珠沙華淨化，在自然之靈緊張而期待的目光下，這令她夜不能寐的毒瘤被飛速地淨化，短短几分鐘，便是能看到七彩封印中的血色淡化了不少。
“淨”字牌的有效時間結束，看着封印中銳減的花海，墨含怨粗略估計，再用兩次“淨”字牌，就可以將之完全消滅了。
“下一次淨化要等二十四個小時，現在輪到你了。”
“嗯，你躺下。”
墨含怨就地躺倒，自然之靈則是半個身子陷入地裡，剛好能讓雙手按在他的後背上。沒有動用靈力，而是以精純的自然之力自手心注入到墨含怨的體內，一探其中真容。
正如他所說，這是一具內部早已千瘡百孔的身體，各種臟器上都留有不足以致命但又消之不去的微小創口。
“你這些暗傷是怎麼形成的？”
“喝靈脩者的血液，血裡含有的殘餘的靈力積累的損傷。”
“神經病！自作自受！”自然之靈鄙夷地罵了一句，差點直接放出靈力去摧毀這個令人作嘔的身體，好在她還是剋制住了。
這些傷口都很細微，只是要治好的話問題不大，但這個脆弱的身體承受不了太多的自然之力的注入，因此控制的量是個難題。自然之靈一點點地將自然之力注入，在確認到墨含怨的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時，她才收斂了下來。
差不多了，這些量的自然之力的注入，要除掉這些暗傷應該……等一下，這是……
強烈的牴觸、無法抑制的抗拒，自然之靈觸電般地抽回雙手，墨含怨的身體也是猛地一顫，下意識地取出了“刃”字牌，好在趴地的姿勢限制了他的行動，在動手之前理智就重新歸位。
“你……你的身體……”自然之靈難以置信地喃喃着，話音都是有些顫抖。
“這是怎麼回事？”墨含怨也是感到茫然，在剛纔那一瞬間，他竟有種無法遏制的殺意，就如看到天敵的野獸，想要不顧一切地抹除掉對方。
“你還問我怎麼回事！”自然之靈勃然大怒，“你吞噬過一株曼珠沙華之靈，對不對！這噁心的感覺，我不會認錯的！”
“你在胡說什麼。”墨含怨眉頭緊皺，“我不過是普通人層次的身體，怎麼可能吞噬的了魔獸，而且我也不記得……”
話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墨含怨在有記憶的這些年裡，壓根就沒跟魔獸有過什麼接觸。但在這之前呢？自己的記憶可只有短短的十年，在此之前一無所知。
“還有你的外貌應該也受到了影響，這一頭紅髮，還有，你是不是很多年來身體沒有成長過？”自然之靈打量着他的臉。
“……”墨含怨沉默以對。
“果然是，曼珠沙華之靈的外貌會定格在最美麗的時期，雖然你是男性，但也同樣停止了容貌改變。”
都被說中了，至此墨含怨不得不考慮，或許自然之靈說的都是對的，在失憶之前，自己真的吞噬過一株曼珠沙華之靈。
“你的這些傷，我看還是別治了。”自然之靈陷入地裡的半身鑽了出來，一身自然之力也都收了回去。
墨含怨站起身，冷眼相視。
自然之靈冷笑：“看我也沒用，你之前說你會喝人血是吧，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對血液有種抑制不下的渴求？”
墨含怨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這就是吞噬過曼珠沙華給你帶來的副作用，就算給你治好了暗傷，你也會繼續喝人血，最後還是一樣的。”
“可是我已經戒了。”
“嗤，那是因爲你的身體已經岌岌可危，本能的自衛意識讓你暫時抑制住了衝動吧。我問你，如果現在有新鮮的血液擺在面前，你會沒有一點感覺嗎？”
“……”墨含怨無法反駁。
“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這樣吧。”自然之靈譏諷道。
“那就只能留着這些暗傷了？”
“哼，非要救治的話，除非把你整個身體都用自然之力洗滌一遍。但那樣的話你也就失去了吞噬曼珠沙華帶來的益處，容貌變成實際年齡該有的模樣，反應能力、身體素質，很可能都會大不如前。”
“……！”墨含怨面色微變，光是自己現在的素質，就算有鬼牌相助都很難與靈魄境以上的靈脩者正面抗衡，若是再衰退的話，恐怕連暗殺都力不從心了。
——這個代價，他承受不起。
看明白了墨含怨的想法，自然之靈冷笑一聲，人類就是人類，哪怕性命攸關之際，都想不明白正確的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