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想起來了，黑暗伏羲說過這樣的一段話。
“原來，那個女人才是關鍵。可惜，我把她殺了。她是一個能跳躍位面的玩家。”
這如果不是一個迷惑自己的假情報，這如果說的是眼前的陸清……
那麼陸清這句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
莫不是回到現實？
秦澤的目光對上陸清：
“什麼叫，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
陸清心裡笑了笑，面上卻很淡定的說道：
“有些話，一定要說的那麼明白麼。你不屬於這裡，我也不屬於這裡。”
“而我，一直在等待一個回去的契機。”
見鬼，這個女人真的是玩家？
秦澤有點搞不清楚這個遊戲了。這位遊戲與娛樂之神……或者說抄襲與複製之神，以及舊曆始祖……
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在設計遊戲？
穿越者位面有一百多個，每個穿越者位面，難不成人物不一樣？
難不成，自己位面遇到的是陸清，是個玩家，其他人的穿越者位面，遇到的可能是張清李清陳清……
不對。
秦澤記得，路西法說過，在他所在的實驗基地位面裡，時間線更靠後，而歷史上，提到了一個叫文安的人。
文安既然能被記錄進去，可見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那麼文安是確切存在的，一百多個穿越者位面，就有一百多個文安……
這些文安，總不能是玩家吧？
那麼文安是固定的，其他人應該也是固定的。
總不能文安是固定的，其他人隨機生成或者由玩家扮演吧？
陸清似乎看出了秦澤的疑惑，說道：
“在這之前，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有意識到我是誰。
“我們找個地方散散步吧，我被困在這裡很久了，看起來我在這裡只待了幾年……但有多少個玩家，多少個位面，我在這裡待的時間的實際感受，就會提升多少倍。”
陸清看起來真的很疲倦。
“我很久沒有去曬太陽了，一直在這裡面，指揮大家。”
“直到現在，我纔是自由的。”
秦澤驚了，他似乎意識到，這個陸清到底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了。
二人很快離開了地下室。
此刻外面天光明媚，如果忽略掉末日的蒼涼，今天是一個很適合出去走走的日子。
陸清將自己的單馬尾給解開，一頭長髮如瀑布般散開。
她甩了甩頭，來到地面上的時候，揚起頭用鼻子嗅着陽光的味道。
“李清照，這個名字我很喜歡。”
陸清看向秦澤，緩緩說道：
“在我們一同完成離開的任務前，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聽完這個故事後，伱再決定，要不要跟我一起行動。”
秦澤點點頭：
“你說。”
陸清的神情看起來是很輕鬆的，可眼神卻又有一種滄桑感。
“我曾經和你一樣，是另外世界的人類，是舊曆者。”
秦澤很驚訝，但又覺得，和自己的猜測很相似。
“幾年前，我來到了這裡，這個遊戲一樣的世界，讓我很着迷。”
“屈怨會讓這個世界具象化，正常來說，屈怨效果衰減後，我們這些所謂的‘玩家’，就會被排擠出這個地方。”
“但當時……我的表現很好，導致我發現了一個隱藏任務。”
“這個隱藏的任務，一旦接受，就無法再因爲屈怨而離開。”
陸清近乎一字一頓的語速，鄭重說道：
“這個區域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遊戲之神，能夠將你真正變成遊戲裡的一份子。”
“一旦你接受這個任務，你就會被視爲同意成爲遊戲裡的人。”
秦澤聽得眉頭緊鎖。
這坑b任務，居然一旦接受，就可能永久成爲“npc”？
所以陸清是玩家，但有一段時間成爲了npc。
如今因爲自己的出現，完成了大量任務……使得陸清屬於玩家的那部分特性在甦醒。
陸清的回答，符合秦澤的猜測：
“但這個任務的獎勵也很豐厚的，你將可以無視屈怨的影響，被徵召進這個區域。”
“且……你將擁有能夠支配信使的特權，或者豁免權。雖然是有次數限制的。”
“而且回到現實後，你也能夠得到一些舊曆主宰的線索。這些舊曆主宰，在我們的世界裡，都已經銷聲匿跡。”
“就連名字，都不允許被提及。但據說，每一箇舊歷主宰，都留下了寶藏。”
“有的寶藏會帶給你逆天的氣運，有的寶藏，則會帶給你強大的道具。還有的寶藏，會賦予你特殊的力量。”
寶藏，逆天氣運，舊曆主宰。
當這些關鍵線索連在一起後，秦澤的食指，輕微抖動了一下。
陸清帶來的信息可真多啊。
喬薇特意讓自己來參加這次的端午劫……
按照高靜芝的說法，這個地方女媧是知道的。
而女媧寶藏，其實就是舊曆主宰凌寒酥的氣運寶藏。
而這份寶藏，埋藏在一個企業家凌傲哲的記憶裡。
喬薇和凌傲哲幾乎毫無交集。
那麼喬薇到底是如何得到這份寶藏的？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喬薇接受了隱藏任務，且通過了隱藏任務。
於是喬薇解鎖了舊曆主宰·凌寒酥的線索。
喬薇擁有一次對信使的豁免權……於是自己結婚那天，聽到了黃金歷手稿的內容，但信使沒有殺自己。
這一切，竟然都和眼前這個區域有關。
秦澤意識到，喬薇通過了隱藏任務，而陸清沒有。
陸清注意到了秦澤的表情變化，雖然很細微，幾乎不可察覺，但陸清還是捕捉到了。
她故意說道：
“怕了嗎？畢竟獎勵越豐厚，代價就越高，難度也越大。如果你不願意接受這個任務，沒關係，你也可以選擇通過屈怨衰弱的方式，強行離開。”
“總之，我當初接受了這個任務。我失敗了，於是我的記憶被拿走了，我被分裂成無數個……在無數個位面裡，都有一個我。”
“我成了npc，在這個遊戲裡，我負責引導玩家完成主線任務。”
“我有固定的活動範圍，臺詞倒算是自由，但有些事情，不能提及。”
“只能隨着玩家進入下一個階段後，才能解鎖一些信息。”
“換而言之，我其實是等着被你們救贖的那個。”
“只有當我能夠完成‘將倖存者首領位置轉移給文安’這一步之後，我才能夠開啓隱藏任務，在開啓隱藏任務的一刻，我將徹底恢復玩家身份。”
“只要能夠完成隱藏任務，我還是可以回去。”
陸清講完了一切。
她靜靜看着秦澤：
“我說完了，我可以告訴你是，這個任務很危險。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
“總覺得，你身上藏着某種可以改變這個遊戲的力量。”
“當然，你如果要拒絕，我也能接受。”
秦澤說道：
“如果拒絕了……會怎麼樣？”
陸清無奈的嘆了口氣：
“如果拒絕了，你會在屈怨效果衰弱後，返回現實世界。”
“在你返回現實世界後，我與你交談的這部分記憶，會被消除。”
“我的玩家權限和認知，全部撤回。我再次變成了老闆。”
“等待下一個玩家來到這裡，我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秦澤沒有立刻做出選擇。
“我需要時間思考思考。”
陸清並沒有很焦急，她等了太久了，短短的幾年，在無數個位面裡，重複了無數個這樣的幾年……如今隨着玩家的意識甦醒，這些記憶重疊，她感受到一種滄桑感。
這樣的滄桑感，讓她也不對很多事情抱有期待。
這一次，大概是她真正感覺到了有希望的時刻：
“沒問題，但你得快一點，屈怨只會持續五到七天。”
秦澤點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裡，陸清和文安交待了很多事情。
因爲經歷了無數次這些人的生死，所以陸清對生死看的淡了些。
但也正是無數次與這些人經歷生死，她確實是不放心這些人的。
動力核心，會讓這些人渡過一個艱難的時期。
陸清也真心希望，這些人可以活下去。
這些npc，其實比陸清自由多了。
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今天，二哥死了，衆人難過。
但今天，動力核心帶回來後，衆人也有光明的未來可以展望。
這樣的未來，沖淡了人物死亡帶來的悲傷。
大家偶爾落淚，偶爾又有憧憬。
昏黃的地下室裡，燭火照不全每個人的臉，一切看起來卻並沒有陰森的感覺。
彷彿黎明結束後，朝陽剛剛擡頭的那一瞬間。
秦澤不知道，後來這羣人怎麼樣了，文安在歷史上，扮演了怎麼一個角色。
實驗基地位面的故事，又講述了什麼事情。
以及其他位面的種種故事，又會帶來何種秘密……
他就這麼想着，忽然聽到了陸清的聲音：
“李清照，你結婚了嗎？”
“結婚了。”
結婚了三個字，讓陸清有些意外。
她腦海裡又一次浮現出李清照這個名字，回憶起了一些往事。
“你有你老婆的照片嗎？能讓我看看嗎？”陸清問道。
秦澤搖頭：
“沒有隨身攜帶這些東西，既然進入了這裡，就得和現實撇清楚。”
“對了，你是黑歷者還是白歷者？”
秦澤的這個問題，竟然讓陸清露出了笑容：
“你呢，你是黑歷者還是白歷者？”
“是我在問你吧。”秦澤繼續問。
陸清坦然說道：
“我是白歷者。我曾經有一個朋友是黑歷者。我和她的關係很好很好。”
“我們最開始，是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後來……她成爲黑歷者後，有些症狀出現了。”
“你有見過吧？那種不像人類的黑歷者。”
秦澤點點頭，就在不久前的二哥，就是這樣的形態。
陸清聲音有幾分空靈縹緲的意味：
“我很喜歡我這個朋友的，雖然她是黑歷者……雖然她也殺過人，但我知道，她其實是有着很遠大的抱負。”
“我希望能夠找到幫助她消除那些症狀的地方。”
“她自己也很努力的。”
“後來，我們知道了這個地方，於是爲了幫助她消除舊曆化的症狀，我決定來這裡尋找辦法。”
陸清幽幽的嘆息，眼神在燭火裡，如同夜色裡清涼的月光：
“再後來，我永遠留在了這裡。”
秦澤內心動容。
一個白歷者，和一個黑歷者成爲了生死與共的朋友？
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大明星藍彧說過的。
在藍彧的日曆開始呈現出灰色的時候，是簡一一將他拉回來了。
“那個黑歷者朋友……她內心一定很善良吧？”秦澤問道。
陸清說道：
“嗯，她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成爲黑歷者，只是因爲一些不得已的事情。”
“其實也是她讓我意識到，不是所有黑歷者都是邪惡的。”
陸清回到之前的問題：
“你呢，你是白歷者嗎？”
“嗯，是的。我是白歷者。”秦澤沒有否認。
陸清也不懷疑。
屈怨降臨的這幾天，黑歷者的腦子可是都不怎麼好使的。
陸清其實也意識到了——
這個id爲李清照的人，是一個難得的白歷者。
陸清似乎對李清照有很濃的興趣：
“你結婚了，你妻子呢？她也是舊曆者嗎？據我所知……舊曆者很容易吸引來舊曆者。”
婚姻其實不分男女，都很現實的。
門當戶對四個字，在你小時候看是封建迷信，長大了看卻發覺是世間真理。
在李清照看來，舊曆者的妻子，當然也得是舊曆者。
秦澤的回答，意外的坦誠。
這次坦誠，也讓他在接下來面臨的一次考驗裡，換來了生機。
秦澤說道：
“我的妻子，也是舊曆者。我其實……是比她更晚成爲舊曆者的。”
或許是動容於陸清爲了一個黑歷者朋友，以身涉險——
秦澤繼續說道：
“而她，是一個黑歷者。和你的朋友很像，應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且也是一個有着遠大抱負的人。”
這一刻，陸清的內心掀起了漣漪。
她看向秦澤的目光很複雜。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她以爲當年那個自己真的很傻。
內心不是沒有過後悔。
這麼久過去了啊，又是一年屈怨降臨的時刻了。
可她的朋友，沒有來救她。
她內心不是沒有怨恨，這樣的怨恨在屈怨這天，格外強烈。
但這一刻，陸清看向秦澤，發現竟然有人和自己當年一樣的處境時……眼神意外的柔和起來。
原來，我們是同類。陸清說道：
“那你一定很愛她。”
“是的，我愛她，所以我想了想，我願意幫助你，離開這裡。”
秦澤的回答讓陸清一愣。
陸清有些錯愕的看向秦澤，秦澤笑道：
“我答應接受隱藏任務了，陸清，我們一起回到屬於我們的世界裡去吧，你也一定很想見到你的朋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