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範家村裡姓範的十幾名中年男性,全部帶到警局裡,果然讓村裡產生了一些擾動。
好在有衛師衎的提醒,鎮裡提前跟村長通了氣,又調派了多名駐村幹部來支援和解釋,費了一天的功夫,纔算是將衆人給安撫了下去,主要是阻止了他們集體前往警局等候。
雖然如此,縣裡領導亦是倍加重視,平時的刑事案件是否偵破,縣級領導其實並不是太關心,但穩定的局面被打破,是上級領導不能接受的。
劉文凱也是從刑警大隊的各個中隊裡,儘可能調派了擅長審訊的刑警,好給十幾二十多號人同時做筆錄,以儘快完成任務,再將人給送回去。
村裡的事,絕大多數都是藏不住的。許多人住在城市裡,可能十年八年的,都不知道隔壁人家有幾口人,可在村裡,隔壁嫂子和鄰家公公有一腿,莫名其妙的就人人皆知了。
刑警們期望的,也就是能從嫌疑人的親戚這裡,問到點東西。
實在不行,那就只能做好筆錄搞對賬了,這個步驟可就比較麻煩了,也是許多推理小說的樂趣所在,要從大家不確定真假的語言中,判斷出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或者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
正在省城補會的柳景輝,都因此在百忙中打來了電話,詢問是否需要自己來幫忙……
嫌疑人和他的同案犯,都沒有給了柳景輝這個機會。
江遠接到電話,就以令柳景輝遺憾的口吻告訴他道: “嫌疑人已經認罪了,而且交代出了自己的父親有幫忙運屍。當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妻子當時沒有死。另外,嫌疑人的父親自己也被問出了破綻,交代了嫌疑人借車,以及他跟隨拋屍的全過程。”
柳景輝的情緒一下子被調動了起來: “父親幫兒子運屍嗎?挺合理的,堂兄弟真的沒有爹靠譜,不過,8年前的話,嫌疑人的父親年紀挺大了吧。”
“55歲左右。”江遠道。
“經常做農活的話,55歲還是很有勁的。”柳景輝嘆口氣,道: “好吧,這麼來說的,本案差不多就結束了,口供應該是足夠了。”
“嗯,倆人當日是用他父親的拖拉機運屍的,路上有遇到同村的村民,而且有人經過河邊的村道,有看到了這輛拖拉機停着,基本上就是這樣了。”江遠說的算是證據鏈的一部分。
純粹只有嫌疑人的口供的話,還是偏於孤證的,不過,有同案人的口供,有一定的證據鏈,送檢已經沒問題了。
柳景輝又問兩句,道: “這麼算來的話,嫌疑人的老爹也要被送進去了,之前55,現在63了?趕死前能出來。坑爹呀!”
江遠笑了一下,又搖搖頭,捏着手機道: “受害人是準備離婚的,而這恰恰是嫌疑人接受不了的……本來就這麼散了,也就沒這麼多事了。但他能接受老婆跑了,接受不了離婚。”
“老婆跑了,就相當於淨身出戶了,雖然也沒什麼可分的,總歸是省不少錢了,再一個,估計還是當地的風氣面子。老婆實在要跑,攔也攔不住,但要是離婚的話,黏黏糊糊的不知道要不要打官
司,估計是怕被人看了笑話。”柳景輝推測着,又道: “對了,如果是離婚的話,女方說不定還想帶走孩子,這一點,他老公大概是接受不了吧?”
“應該是有這方面的考慮。”江遠搖搖頭:“這個案子,主要還是沒能確定受害人的身份,嫌疑人這塊的破綻是很多的……”
現代的刑警技術之下,命案一旦有了嫌疑人,那蒐集證據反而是很快的。
也就是這樣的積案,當年沒有確定死者的身份,否則,當時懷疑到死者的丈夫的話,他一樣是跑不脫的。
江遠又跟柳景輝說幾句,再結束通話,回頭看看,會議室裡的其他人都忙的擡不起頭來。
辦案辦案,案子是基礎,辦的過程主要是繁瑣的文牘工作。
許多警察都不喜歡這些山一般的文件,江遠也不喜歡,但他會要求手下人儘可能詳盡的完成這部分工作。
做過積案才知道,今天的你覺得一切都是如此明確而無需記錄,8年後的你必將手足無措,神情恍惚。
文件和卷宗不能帶來效率,但能帶來公平。
另一方面,不論是來自上級的審視,還是社會的監督,最終都只能通過文件和卷宗來實現。江遠不願意辦案期間帶着監軍幹活,自然就需要事後用文件來彌補,他是能夠想通這個邏輯的,畢竟,他早就不用一份份的表格填過去了。
“江遠。”毋智夙從後門招招手,身體的一半在會議室了,一半還留在走廊,看着像是個不成熟的中學生似的。
跟他發生視線接觸的刑警都是迅速的將眼神挪開了,尤其是唐佳等女警,見到毋智夙之後,下意識的就會像穿山甲一樣捲起脖子,因爲毋智夙日常指揮的時候經常會罵人,而且罵的很兇,這就讓跟他做事,或者合作的刑警倍感壓力。
也都是成年人了,捱罵的機會少了,能夠承受的罵聲也相當有限了。
“毋支。”江遠走到後門,身邊也沒有黃局陪着,說話都禮貌三分。
“帶你看個好東西。”毋智夙拉着江遠就走。
牧志洋的手都往後腰摸去了,又趕緊跑兩步跟上。
毋智夙將江遠帶着了樓下不遠,就指着前面一輛大白車道: “你看看這個喜歡不?送給你開。”
“蘭德酷路澤?”江遠有點驚訝: “這車有點貴吧。”
“開了幾萬公里了,新車得有百來萬了,我們也買不起,正好落到我手裡,我一琢磨,你經常出差的,給你開最合適。”毋智夙笑着說理由。
別說江遠了,旁邊的牧志洋都一個字不信。
某種程度上來說,刑警對車的需求,和煤老闆和包工頭是類似的,都是要能在爛路上開的大車,要皮實耐操不嬌氣,而以國內的環境來說,這個要求的頂配就是蘭德酷路澤了。
更好的還真不一定有它皮實,保險和維修的價格也會太高。
江遠下意識的拿出手機,道: “我得給黃政委打個電話。”
“老黃咬太狠了。”毋智夙一把抓住江遠,道: “我們在河裡的案子還有不少的,做誰不是做,你們跑來跑去的,太辛苦了,不如就在建江再辦幾起。”
江遠: “我說了不算……”
“您要是願意做建江的案子,老黃絕對不多說一個字。”毋智夙別的不行,把黃強民和江遠的關係早就看穿了。
江遠沉吟了兩秒鐘,也沒反駁毋智夙,轉而道: “我也不反對辦建江的案子,但我首先要辦臺河一線的溺亡案,特別是數據庫範圍內的。”
“都有數據庫了,就讓下面人去做好了。”毋智夙並沒有循着江遠的想法走,而是給了他一個自己的想法。
江遠倒是心裡一動,確實,如果數據庫能對上的話,相關的案件給劉文凱他們去做也是一樣的,麻煩一點的,丟給申耀偉也行,還真不需要他直接參與。
由積案專班的刑警們接手還有一重好處,就是比不中數據庫的話,可以毫無愧色的退回來。反而是江遠參與了不好退後,正所謂盛名所累,逼急了,用顱骨復原術硬上也得偵破了。
黃強民此前就是用的這一點,逼毋智夙就範,那也是因爲建江市是最符合目前數據庫範圍的城市,再往後,還要江遠去比數據庫,性價比就有點低了。
“你們還有什麼案子?”江遠倒是真的有一些期望值的。建江市也是出大案的地方。
毋智夙果然迴應了江遠的期望,指了一下面前的蘭德酷路澤: “走私大案怎麼樣?”
“走私汽車?”江遠訝然道: “這個應該歸緝私局管吧。”
“走私汽車可以歸他們,走私車裡有人血的,歸我們!”毋智夙說過,又特意強調道: “動脈血,還有槍擊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