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執拍的人打球一般都是下意識的往左打，這是本能反應。”戴然曾經對她如此說過，就像我們在陌生的環境迫切希望找到一個熟悉的東西，哪怕它再破再爛，只要在記憶中存在過，它就能給你帶來無限的安全感。
“球拍揮不動了呢。”顧安安暗中試了下，剛纔的接球已經耗費它雙臂的全部力氣，現在還處於痠麻狀態，對方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還需要繼續鍛鍊啊。
至於現在，舉起來就好。
顧安安像着球的方向飛奔，看似要救球，但爲什麼沒有擊球動作？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而當她努力把球拍橫在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砰！
沉重的網球打在球拍，餘下的力量傳到顧安安的臉上，打的她身體一晃。
藉助反彈的力量，網球重新彈到對方球場。
其實希爾希斯能接到的，只要他再跑兩步，報着摔倒的念頭飛身撲救是可以把球重新拉起來的，但在那一刻，他遲疑了。
打球畢竟只是打球，沒必要拼上受傷甚至搭上性命，這次沒拿冠軍，明年拿也是一樣的，這不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只要拿一次冠軍就可以完成那該死的契約。
說是必須這一次不過是資本給他的壓力罷了，拿不到就不讓他打球了？開玩笑，還指着他掙錢呢，他們巴不得希爾希斯永遠拿不到冠軍，這樣就能按照合約給他們打一輩子工。
噠~噠噠噠~
天，下雨了，也是，悶熱好一陣的天氣也該來一次暢快的雨水，只是顧安安腳下的那團雨水裡，還夾雜着刺眼的紅。
“安安！”李顯濤剛叫出聲一道風便從他身邊吹過。
“老爹，你看到了嗎？我贏了呢！沒給你，沒給國家丟人！”顧安安眼前的事物越來越模糊，黑暗來的越來越深，她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抓住。
“好睏啊！”顧安安喃喃道。
“困就好好睡一覺。”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顧安安笑了，將近十天的相處她已經對這個聲音很熟悉了。
明明比我小，爲什麼讓我有種她纔是姐姐的感覺？
這是顧安安一直想問林小雨的問題，但又覺得這樣不禮貌所以一直沒問過，可這不代表林小雨就會放棄對她的好，每天早起都有一份熱乎乎的早餐，一起逛街，一起追劇，一起熱身。
兩人真的把這次比賽當成公費旅遊，開開心心的享受着異國別樣的文化和飲食。
“你爲什麼要打網球？”兩人互相問過這個問題。
“因爲打網球很酷，所以就打了。”
“因爲我爸爸喜歡，所以就打了。”
林小雨詫異的看着顧安安。
“沒想到吧？”顧安安輕輕撩了下鬢角輕笑道，眼睛透過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萬家燈火。
“其實我並不喜歡打網球，更喜歡畫畫。”
“畫畫？”
“嗯，我記得小學班主任還說過我很有繪畫天賦。”顧安安驕傲道，“我還拿過全市繪畫比賽的銀獎呢！”
這樣的顧安安林小雨是陌生的，只知道這是她的隊友，網球隊友，但她的過往，她的喜好，自己並不瞭解。
“但是我爸爸很喜歡網球。”顧安安的眼神充滿回憶，“他總會在看網球比賽的時候感嘆年輕的時候沒有接觸過網球，不然哪還有誰誰誰的事兒。”
“也總在喝多的時候憤怒爲什麼龍啓國沒有厲害的網球選手，這是恥辱！”
“可能有點極端但他也確實爲國家網球事業操碎了心。”
“他去看過很多國人蔘加的網球比賽，可最後往往都是失望告終，我們國家的網球事業，太薄弱了。”顧安安苦笑道，即使現在有她們新世代的崛起，想要把網球事業發展起來也任重而道遠，更何況那個久遠的時代，那時候的網球選手們得到的只有一句評論：重在參與。
“爲了讓爸爸開心，我也開始接觸網球，努力讓自己喜歡這項運動。”顧安安笑道，“所幸我並不討厭打網球的感覺，而且打的還不錯。”
“於是父親開始把精力投入到我身上，給我找正式教練，參加各式各樣的小比賽，最後把我送進青訓隊，帶着無限的遺憾和對我未來的期待撒手人寰。”
說到這顧安安沒有難過的表情，該哭的時候已經哭夠了，現在，只有溫馨的回憶和淡淡的懷念。
“所以明天我和希爾希斯的比賽一定要贏，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贏！”
“你做到了呢。”林小雨摟着昏睡過去的顧安安輕聲呢喃道，“好厲害！”
一道血線從顧安安的鼻孔緩緩往外流淌，劃過臉頰，劃過耳垂，劃過摟着她的林小雨的手腕，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印在她的身上。
飛奔過來的隊醫從她手中接過顧安安的身體，趕忙奔向醫療室，那裡有足夠多的器材對顧安安進行全方面的檢查。
比賽結束！顧安安2：1獲得勝利！
這本應該讓國人歡呼的成績彈幕卻出奇的平靜，許久一條孤零零的彈幕才顯現出來。
“她，沒事吧。。。”
是啊，這是現在所有人都擔心的事，比賽中有意外是很正常的事，但不代表它發生的時候大家可以無動於衷，一個本國年輕的運動員爲了獲勝不惜透支身體，透支生命，這種直觀的衝擊無不令人動容，尤其在看到林小雨無喜無悲的摟着昏睡的顧安安時，那種震撼即使再沒良心的黑子也不禁心顫。
這就是龍啓國新世代的網球運動員嗎？把祖國的榮譽，把獲勝的執念看的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
“也許在剛纔休息顧安安和林小雨對視時她便有這樣的決定了。”左譯聲音低沉的說道，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們都知道，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在所有項目上做到統一的強大，尤其網球這種被國外選手壟斷的項目，近些年更是沒有一位國人進過職業前百。”
“所以國家體育才沒有大肆報道過關於網球方面的動向，即使是正式比賽，也選在一些人數稀少的深夜檔進行重播。”
“越沒有資本支持，越是缺少發展的空間，這其實很諷刺，但卻是事實，連網球場都建不起來的城市如何發展網球事業？這是所有佔地面積大的體育項目通用的問題，沒有收益就沒有資本青睞，就沒有冠名商，廣告商，隊伍就沒有錢來對場地，裝備進行更新換代，更別提培養網球人才。”
左譯直接的指出很多項目發展不起來的根本原因。
“但總有一些人不在意這些硬件的不足，利用年輕的無畏，青春的力量去挑戰不可思議之事。”
“顧安安，一個初出茅廬二十一歲的小姑娘在世界舞臺上戰勝了西大陸最優秀的青年球手希爾希斯，簡單嗎？不簡單！她用鮮血證明了這不簡單。她的意志，她的精神，她的行爲，將鼓勵一代又一代年輕選手向頂峰發起衝擊！”
左譯的話讓全網沉默，隨即沸騰！
“龍啓國必將成爲世上最偉大的國家，全方面的偉大！”
“有此種青年，國家幸甚，民族幸甚！何愁不興？”
“顧安安小姐姐的行爲真的太好哭了（感動）！”
“支持！我這就上網買國家隊的票！去不了沒關係！支持最重要！要告訴那些在外爲國打拼的運動員們！我們一直都在！”
“希望有品牌能站出來支持我們國家的運動員們，他們真的不容易！”
“這次隕星集團的網絡直播來的太及時了，如果不是他們，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些運動員在異國他鄉爲了祖國的榮耀有多拼！這樣的直播來的越多越好！打賞走起！”
“別想了，我試過，打賞通道關閉的，隕星是真的在爲國家網球事業做出貢獻啊。”
“讓這樣的好企業多點吧！”
網上的紛亂和現場無關，雖然很多觀衆也很關心顧安安的情況，但比賽終究還是會繼續進行，不會因爲誰受傷便停止。
“希望有機會能和你交手。”林小雨站起身來看向希爾希斯淡淡道。
這一刻，希爾希斯難得的打了個冷顫，不知爲何，這樣的林小雨給他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像是他曾經面對過的頂尖職業球員一般。
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因爲林小雨離開了，下一場比賽，要開始了。
“大夫，顧安安的情況怎麼樣？”陳宇問着從搶救室走出的醫生。
“大腦使用過度導致神經壓迫造成急性出血。”醫生的解釋不需要認真聽，因爲聽不懂，只需聽結果就行。
“狀態還好，保守估計今天晚上就能甦醒過來。”
嗯，那就好，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不過~”醫生的話顯然沒說完，這一下大家的心又重新提起。
“之後的比賽可能無法繼續了，她現在的身體支撐不住這種高強度的運動。”
“無法比賽！”李顯濤驚叫出聲！無法比賽那贏了希爾希斯還有什麼意義！
“顯濤，這裡是醫院！”一直未出聲的戴然皺眉不滿的掃他一眼，李顯濤縮縮脖子沒有頂嘴。
“謝謝大夫。”陳宇說道，至少人沒事，那就好，比賽？現在並不重要。
“無法參加比賽？”大會那邊的人聽到這樣的情況並不意外，顯然他們通過別的渠道已經得知此事，那麼問題來了，接下來的比賽怎麼辦？
他們也很清楚，今年的冠軍估計就在首尾這四個人中誕生，所以安排了這種比賽模式，可第一步就完蛋，兩個種子選手同時無法進行下一輪選拔，這就讓最後的決賽少了很多看點。
“早知道讓他們四人一人一個對手了。”
舉辦國是可以做這種事的，畢竟每場比賽結束後纔會宣佈下一場比賽的規則，他們完全可以弄出一版與衆不同的規則，誰讓他們是舉辦國呢？
而且這樣的安排往往符合大部分人的胃口，強強對決纔有意思，老是有一方被碾壓雖然看的很爽，但失去了那種不確定的期待感，舉辦國也很少有自己砸自己人氣飯碗的行爲出現。
“那現在怎麼辦？”問題既然發生了抱怨什麼的已經無濟於事，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彌補。
“我們和龍啓國的隊伍商量一下吧，畢竟他們是勝方。”這一點倒是得到大家的認同。
會議室，龍啓國和官方隔桌相望。
“不知道官方怎麼想的。”聽完對方的敘述後戴然平靜問道。
“我們打算從還留着的選手們按照投票選擇一人替補。”組織者們直言不諱，給決賽以看點直到現在他們還堅持這個觀念，當然，希爾希斯不可能入選，畢竟剛剛被打敗就被當作勝利者進入決賽，哪怕實力確實強他們也不得不考慮輿論的力量。
“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畢竟是我們贏得，不能讓我們的隊員上場嗎？”看到戴然沉默，陳宇站了出來問道。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可貴方的實力。。。”掌握賽事所有權的大領導爲難道，“可能不太符合決賽的實力。”
“你是在看不起龍啓國嗎？”陳宇還沒說話，一道冰冷的聲音便從最下方傳來，林小雨！
“請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想說的是貴國網球方面。。。”他的話沒說話，但爲了承託氣氛而起的假笑卻充分暴露了他的心態。
“網球方面也很強。”林小雨打斷道，“等我擊敗布娃娃的時候你們就會承認了。
聽到這裡，對面隊伍裡不少人都發出‘善意’的笑聲，龍啓國網球方面強？不好意思，從業二十餘年真沒聽說過。
“我可以替顧安安打。”林小雨站起身來對所有人說道。
“替她打決賽？”對面人驚了，還有這種操作的嗎？嘶~開什麼！咦？好像有點意思~
原本想要發怒工作人員們仔細一想，發現這的確是一個辦法，林小雨人氣高，實力強，再加上爲友出戰的噱頭，一定會引來大量關注，不過這一切最好還是等林小雨比完之後再說。
“我們回去考慮一下。”想到這，幾個工作人員坐不住了，他們需要回去跟團隊商議一番，說不定他們就同意了。
“你真要這麼做？”剛纔戴然沒有阻攔林小雨，直到對方全部離場才平靜問道。
“沒問題！”林小雨用右手錘了錘自己的胸口直接道，“請相信我！”
“希望你有心理準備吧。”對此，戴然沒有指責她沒有團隊意識，林小雨能替顧安安參加當然是最好的結果，而且如果最後淪爲自己打自己的場面，那一定很有紀念意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