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

“京南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上的語音播報再次響起打斷了那些藏在時光深處的回憶。

葉宸目光緊跟着霍瘮,看見霍瘮起身走向公交車後門,他連忙跟上。

公交車司機剛好轉過頭看見霍瘮身上的囚服大喊:“小夥子,你那一百元還沒找零。”

葉宸聽見看了投幣箱一眼,一張一百元的鈔票在滿是一元、五元的鈔票堆裡很是“一枝獨秀”。果然是他的少爺的作風,葉宸斂住笑意繼續跟在霍瘮後面。

霍瘮轉過身看了身後的葉宸一眼,又沉默的繼續向前走。

葉宸見霍瘮沒阻止他繼續跟着,一雙眼裡盛滿了笑意。

跟着霍瘮轉了好幾個路口後,葉宸額頭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滴。他看了一眼走在他前面仍然步履輕鬆的霍瘮,有些後悔平時沒有多加鍛鍊。

大大的汗滴從臉上滑落,葉宸有些支撐不住地停在原地,可看見離他越來越遠的霍瘮時,葉宸感到一陣沮喪。是呀,比起言語霍瘮總是更傾向於用行動表達自己的喜歡或是厭惡。

葉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能看着霍瘮離自己越來越遠。

霍瘮感受到身後那道腳步聲沒在響起,沒再繞遠路,循着腦海中的記憶找自己之前秘密買的房子。

看到熟悉的畫滿塗鴉的牆壁後,霍瘮往前走幾步,很快看見了那排木柵欄。霍瘮找到其中有三角形標記的原木,取出那枚備用鑰匙。

打開門,屋裡的灰塵一下躥到了門外。霍瘮走進屋打開了所有的窗子。

三室一廳,設備齊全,甚至連衣櫃裡也裝滿了霍瘮的衣物。

霍瘮剛成年就買下了這棟房子,甚至連自己的衣物都已經準備好只爲能隨時離開那個所謂的霍家,

不過也算是離開了那個家,霍瘮揚起嘴角,冷嘲兩聲,隨意在衣櫃裡找出一套衣服,走進洗澡間。

天氣越來越悶,越來越暗。葉宸揉了揉僵硬發顫的腿,擡頭看了一眼變得陰沉的天空。

不遠處有一家小超市,在葉宸所站的位置剛好能看見擺滿雨傘的架子。

葉宸慢慢地邁着腿走向超市買了一把雨傘,走到收銀臺準備付款時,他又停住腳步。

超市裡幾個打零工的女孩一直偷偷的看葉宸,其中一個反應快的見葉宸需要幫助,就連忙走到葉宸的跟前詢問到:“小哥哥需要我幫您嗎?”

葉宸微笑地點點頭,禮貌地問道:“請問可以帶我去挑一些生活用品嗎?”女孩紅着一張臉笑道:“當然,您和我往這邊走。”

那女孩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初見葉宸時驚爲天人,對葉宸很有好感,見葉宸說話溫和有禮,就立馬將葉宸放到了與自己男神同等重要的位置。男神需要她的幫助,她便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向男神推薦各種她認爲實用的生活用品。

葉宸本以爲挑生活用品會是個很耗時的大工程,沒想到超市裡的工作人員會如此熱心,他很快買好東西后又向剛纔的那個女孩致謝,沒想到那女孩直接提着所有的東西放到收銀臺上,有些羞澀地笑道:“小哥哥,您排隊吧,東西就先放到收銀臺,等到您時結算支付取走就行。”

葉宸看了一下有些長的隊伍,敢情這姑娘是怕累着自己,他衝了那姑娘真誠地笑了一下,便到隊伍末端排隊。

隊走得很快,結賬支付後,葉宸拿着傘,提着幾口袋裝滿生活用品的袋子,又回到了之前等霍瘮的地方。

臉上感受到幾絲涼意,葉宸推開傘。傘很大能完全擋住他和袋子裡的東西。

嘩嘩譁,雨下起來了,還不時伴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刺眼的閃電。葉宸自小怕打雷,緊緊的咬着發紫嘴脣,想要回家。可是一想到一旦離開就可能再也找不到霍瘮,他又停住了腳步。

霍瘮關上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的窗子,環顧了一週被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屋子,有些無趣的穿上外套。

剛打開門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雨,霍瘮又折回屋裡翻出一把黑傘。

走到不遠處的超市,霍瘮不知想到什麼,又大步走向之前甩掉葉宸的路口。

葉宸臉色慘白地側靠在牆邊,撐着傘的手白得發出如玉的光澤,這本是極易激起霍瘮破壞慾的一幕,但此刻霍瘮內心醞釀的卻是別的情緒。

從小到大,霍瘮從未感受過家人的溫暖,那些刻意討好他的人也多半是爲了他身後的霍氏或是手裡的股份,沒有人真心對他,他自小就冷心冷面、行事乖戾。看見青年渾身發抖的樣子及一旁被傘遮擋的嚴嚴實實的裝滿各種生活用品的袋子,他那些暴戾的情緒突然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宸,你知道我是故意繞遠路的嗎?”霍瘮看見眼前因爲看見自己而露出笑容的青年不自覺地問出了這句話。

葉宸臉上的笑一下褪去,緩緩的點點頭。

“葉宸,爲什麼不跟着我,或是直接離開?”霍瘮又向葉宸走近一步。

看見霍瘮已經換掉了囚服,葉宸心裡濃厚的擔心也散了很多,但他們兩個捱得太近,霍瘮身上的氣息冷冷淡淡還夾雜着一股沉香木的味道,葉宸不禁燒紅了臉。

可是霍瘮又離得更近了,葉宸只好按住心裡的猶豫說到:“我怕被你厭惡,又,又找不到你。”

霍瘮仔細的打量面前的青年然後有些惡劣的笑道:“我可沒見過你這麼一位大美人,你這‘又’字讓我以爲我和你認識。”

面前的青年沉默着,霍瘮正想問葉宸目的到底是什麼,看見青年慘白的臉和一雙含着淚的貓眼,他心裡某塊小小的地方陡然塌陷。

見雨不大,霍瘮將黑傘摺疊好後隨意放進其中一個袋子裡,嘆了一口氣彎下身,無奈指了指自己的背:“上來。”

葉宸看了一眼自己滿是泥濘的鞋子,搖了搖頭。

霍瘮看向葉宸視線所在的方向,冷聲道:“不然東西我就不要了。”

葉宸小聲地問道:“怎麼知道是買給你的呀?”看到幾個袋子裡便利貼上大大的“霍瘮收”三個字,葉宸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臉。他當時買好東西后就順便向超市工作人員借了便利貼和筆。

一旁的霍瘮卻已經提着袋子,在他面前蹲下。

葉宸露出兩個酒窩,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繃住臉。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後慢騰騰地放到了霍瘮肩上,又撐好之前買的雨傘,不讓雨淋在霍瘮身上。

霍瘮慢慢起身,然而背上的青年並沒有他想象的那般重量。霍瘮掂了掂手上的東西不由得好奇葉宸是怎樣從不遠處的超市提到這兒。

想到葉宸倔強的小表情,眼裡閃過一陣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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