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茂廣與曾家的那些老人屍一樣，乃是利用屍氣來修煉自己的實力。所以纔會藏在這深山裡面。而這個據點，顯然廢棄了多年。裡面光線不太明亮。賀茂廣一躍上前的時候，嘴裡面哈出了屍氣，身子的膚色也發生了變化。
賀茂廣被古秀連說中，惱怒不已，跳躍上前的時候，發出怒號的聲音。我心中驚訝，大聲叫道：“古先生，小心一點。他是老人屍，屍氣怕是不弱。”
從他跳躍的速度來看，他的實力可非同凡響，極有可能超過曾家的那隻老人屍。當初在東北山上，我們遭遇了曾家的老人屍，謝靈玉謝姑娘差點中招，後來還是月亮出來，謝靈玉才翻盤取勝的。
我大喊一聲之後，古秀連已經祭出了手中的寶劍。古秀連老而彌堅，豪氣幹天，哪裡管那麼多，提着寶劍就衝了上來，口中叫道：“老怪物，我今天就給蕭棋報仇。你這可憐的怪物，永遠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友情，什麼叫做義氣……”
古秀連一身黑衣，躍出之後，劃出了一道影子。我心中擔憂，要上前幫忙。阿九伸手抓住我，搖頭道：“這個時候，古先生不喜歡幫忙的，就讓他盡一份心吧。”
我心中暗想，知道古秀連與爺爺之間的友誼。賀茂廣既然已經承認猿飛日月是他派去的，也承認參與謀害爺爺，古秀連勢必會拼死一搏。
我點點頭，心中希望古秀連可以手刃賀茂廣，砍死這隻老人屍。古秀連寶劍刺出，與賀茂廣撞在一起。賀茂廣盛怒之下，雙手裹着一團屍氣，分外地充沛。賀茂廣伸手抓住了古秀連手中的寶劍，叫道：“你……以凡人之身，豈能傷害我……你做夢去吧！”
古秀連手中的寶劍被抓住之後，大叫一聲，用上了幾分力氣。古秀連半個月前受了重傷，雖經過半個月的恢復。但已然沒有巔峰時期的實力了。他手中寶劍被握住之後，卻沒有半點退讓，大叫一聲，雙腳發力，推着賀茂廣往身後退去。
賀茂廣不料古秀連猛然發力，雙手也跟着發力，擋住了古秀連身上的力氣，叫道：“不簡單，不簡單。”
賀茂廣身子一跳，一腳踢了過來。古秀連收手，封在胸口，擋住了賀茂廣的右腳。這一腳的氣力充沛，古秀連受力之後，連退了五步，方纔穩穩地站住。
雙方打了一個照面，便知道對方的深淺。我也大概看了出來，古秀連佔了下風，不是賀茂廣的身手。這老人屍的屍氣充沛，不是尋常人可以對付。或者說，巔峰時期的古秀連可以對付，但是眼前的這個古秀連，不能拿下賀茂廣。
我擔憂地叫道：“古爺爺……”古秀連打斷我的話，說道：“蕭寧，你不用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讓我退下，換你上……可我若不能上前打一場。我的心會不安寧的……”
阿九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地搖頭。
我一咬牙，道：“古爺爺，我是想告訴你。我相信以你的身手，一定可以砍下這老人屍的人頭。流不盡的英雄血，殺不盡的仇人頭！你難道忘記了嗎？”這是半個月前，我與古秀連深陷賀茂家養屍屋時，古秀連唱出的古老歌曲，此刻再次喊出來，正是要告訴古秀連，我們的精神永遠不會屈服。
古秀連道：“沒錯。”
賀茂廣跟着跳了上來，叫道：“古秀連，你毀了一百多隻殭屍，今日不擰下你腦袋，我就不是賀茂廣。”
古秀連罵道：“你本來不是賀茂廣，你是隻老人屍。好好的人不做，非要當人屍。你說你是不是犯賤啊，犯賤。”古秀連自然不會認輸，長嘯一聲，七星寶劍發出了低吟聲，再次刺了進去。
古秀連以畢生之力刺出了七星寶劍，陡然之間，開出了七朵劍花。我手心都是汗水。古秀連能抖出七朵劍花，的確是不容易的。這七朵劍花刺出，充滿了殺氣。
七朵劍花，七式劍招，六虛一實！要想躲過這寶劍，着實有些難度。賀茂廣不敢大意，眼看寶劍刺來，連忙後退，眼神盯着劍花，雙手伸出，抓住了其中一朵劍花。
古秀連微微一笑，劍招一邊，劃中了賀茂廣的右手。七星寶劍吹毛可斷，刺在了賀茂廣的身上，卻只是劃開一道小小的口子，連鮮血都沒有流出來。只有微弱的屍氣從傷口散出來。
賀茂廣手臂被劃開，大叫一聲，動作交錯上前，一雙爪子十分快速，直取古秀連的面門。這爪子動作奇快無比，乃是用上屍氣的氣力。古秀連揮劍抵抗，不由地吸入了屍氣，也因此遲緩了行動。
雙方一個用爪子和屍氣，一個用七星寶劍，在空地中間跳躍，進攻與防守，叫喊聲響徹了整個地下工程，雙方足足打了五十多招，並沒有分出勝負。
但事實已經擺在面前，古秀連的氣色越發地難堪，動作變得凝滯起來，已經沒有最開始那樣瀟灑果斷，那樣進攻有度，防守得力了。相反，老人屍賀茂廣的動作則絲毫未亂，依舊打得有板有眼，甚爲有效。
古秀連要敗了，我心中暗想，忽地覺得很難過，這些年來，古秀連幾乎沒有失敗過，難道這一次真的要敗在這裡嗎？
阿九道：“蕭寧，我們可以被打敗，但是不能被打倒！古先生在動手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獲勝。他之所以會這樣做，一是爲了友誼，二是爲了自己畢生的信念。”
我看着眼前的古秀連，心中對他充滿了敬意。我十三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爺爺，本以爲他只是個住在白水村的老頭子，是個平凡無奇，人生不太成功的老人。後來經過種種事情，我才明白，原來白水村的老頭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
我第一次見到古秀連，是幾十天前，在龍虎山上。我開始懷疑古秀連，到後來無心信任古秀連。通過這幾十天的光陰，我發現古秀連身上閃爍着某種英雄的因子。而這種因子又好像來源於平凡，來源於默默無聞，來源於某種獨特的奉獻。
如果說世上還有人能稱得上英雄的話，蕭棋可以算一個，那古秀連也可以算得上一個。我甚至覺得，古秀連身上閃爍的光輝比爺爺蕭棋還要耀眼。
我的淚水從眼眶中流了出來，我連忙用衣袖擦拭了眼淚。古秀連是樂天派，是大英雄，我爲何要流淚呢，他一定會笑我的。
我叫道：“古爺爺，你是大英雄，殺了他！”
古秀連手上的氣力忽地變大，應道：“蕭寧，受不了你了。我又不會死，你咋地還流淚呢。你這孩子，真是太過感情豐富了。我聽說你很容易哭的，一年要哭上幾十回……”
我心中罵道，古秀連你能不能好好打架，不要分心看我有沒有流淚，我大聲說道：“我爺爺以前說過，那孫大聖取經，不知道哭了多少回。這男兒有淚該流就流，沒什麼好丟人的……你說對不對，古老道……”
說完這話，我陷入重重的回憶之中。
這句話，乃是當年爺爺燒掉了蠱蟲，關上白水村的木樓，入夜時分帶着我離開白水村時候說的話。當時爺爺因爲要離開白水村，一輩子都難以返回了，所以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我問爺爺，爲什麼要哭，爺爺就以齊天大聖孫悟空也會大哭的實例教導了我。
我後來愛上了《西遊記》這個故事，在天師府居住的半年時光裡，我晚上常常夜讀西遊記，每每看到大聖爺哭泣，總覺得心情難過不已。那次三打白骨精之後，被唐僧趕走，痛哭流涕；那次在無底洞前，救下的唐僧被女妖帶走，沒來由大哭起來。
英雄遇到的難過的事情，也會流淚，也會傷心。但這些都不重要，哭過之後，還能再站起來，鬥個天翻地覆，這纔是最重要的。
古秀連哈哈大笑：“那個蕭棋眼前也是喜歡哭鼻子的，沒想到還給自己找了這個一個墊背的。那孫大聖是英雄，蕭棋只是個平凡人。孫大聖有心事，受了天大的委屈，遇到了天大的波折，纔會哭泣的。蕭棋那點事還能算事情嗎？”
古秀連邊說邊打，精神頭倒是好了不少。
我心中又是把古秀連罵了一頓，喊道：“古爺爺，那你哭過沒有……”
古秀連一腳踢開賀茂廣，站在原地，叫道：“我啊，我當然也哭過……這世上的人都要哭的嗎？哭過了還能再戰一百回合，那就是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風流帥哥。我古秀連就是大帥哥……來吧，老人屍，我要散了你這一身屍氣。”
我心中暗自嘀咕，原來古秀連也哭過的，哈哈哈哈，這老道士真是真道士，真是真正的道士啊。
賀茂廣怒道：“你有本事說大話，你有本事做到啊！別老是躲躲閃閃，不敢來個實招……你有本事說大湖，你有本事做到啊！”
古秀連哈哈大笑：“好好說話！爺剛纔是試試你的身手！”古秀連寶劍反扣，衝上前一把抓住了賀茂廣。
阿九不由地一驚，叫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