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氣氛很是尷尬。
桌子上擺放的資料、電腦、亂七八糟煉器材料，映照着天花板的燈光，投下淡淡影子。
李大龍面紅耳赤，“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真不行啊！
“霧冰煉器術，雖然不是什麼高深煉器術，但也必須要保護起來！
“一旦泄露，問題也很嚴重的！
“就算我們不願意承認……可是在仙器這方面，在靈器這方面，墮仙就是比我們強啊！
“萬一被墮仙拿到霧冰煉器術，後果不堪設想！”
會議桌旁，衆人面面相覷。
坐在最上首的蘑菇頭，思量片刻，斟酌一番，開口解釋道。
“其實……額……我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個問題，有點尷尬……
“就是……雖然，曾經仙器途徑的千機帝君，選擇了霧冰聖地，讓你們霧冰聖地活到千萬年後，讓你們把這霧冰煉器術傳承下來，把這融合多途徑的煉器術傳承下來……但其實，這個霧冰煉器術，不怎麼值錢……”
此言一出，會議室裡，更是滿屋尷尬。
衆人下意識看到會議桌上，看到那印成厚厚一冊的，《霧冰煉器術》。
蘑菇頭這麼剛嘛？
仗着自己是天宮傳人，指着別人家聖地的鼻子罵？
李大龍氣笑了。
“呵，不值錢？
“這是當年霧冰聖地兩代王侯接棒，研究了上千年的煉器術！
“這在當年，也曾煉製出火神錘、八角定氣盤！
“這是帝君親自選出來救世的希望，怎麼到你嘴裡，就不值錢了？”
蘑菇頭皺皺眉，咂咂嘴，也很是尷尬。
“這……額……你想啊，如果這煉器術真的厲害，爲什麼當年，你們霧冰聖地，都快混破產了？
“咋沒憑這玩意兒翻身呢？”
尷尬的安靜裡，蘑菇頭又繼續道。
“而且，這霧冰煉器術，雖然說用到了其他途徑的東西，但也離不開仙器途徑自己的靈器產業鏈吧？
“打造八角定氣盤，火神錘，不也要用到仙金？仙木？妖骨？
“不也要用到上上下下幾千家工坊？
“在現世，哪來那麼多仙金？哪來仙木？哪來妖骨？
“哪來那幾千家工坊？
“這東西在古仙朝，其實就不怎麼值錢。
“來到今天，來到現世，侷限性更大，更不值錢。”
蘑菇頭看看臉色越發難看的李大龍，從桌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霧冰煉器術》，抓在左手。
又從桌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現代科學解讀仙藥煉製》，抓在右手。
“這兩本東西，結合起來。
“用現代科學，解讀霧冰煉器術，得到全新的……現代仙器煉製方法，才真正值錢！
“用現代工業的冶金、化工、機械製造、電氣化、計算機技術、人工智能……生產靈器，纔是我們拯救世界、拯救文明的，真正生機所在！”
會議室裡還是尷尬。
李大龍的臉色，已經恢復一些。
便聽蘑菇頭繼續道。
“可是……仙術是很複雜的東西，現代科技，更是無比複雜深奧的東西。
“《霧冰煉器術》的科學化，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完成的。
“我們又不是白墨，不是那種變態，這沒說錯吧？”
會議室裡，有幾人被逗笑。
他們多多少少，能看懂一點那本《現代科學解讀仙藥煉製》，能理解白墨的可怕。
“甚至這《霧冰煉器術》的科學化，不只牽扯仙器途徑，還牽扯蠱道途徑，陣道途徑，符籙途徑，丹道途徑。
“這是一項很緊急的工程，是一項很重大的工程，是一項很複雜的工程。
“甚至這工程能不能完成，有沒有答案，是不是無解，其實也都還要畫個問號。
“所以，我們需要把整個社會，整個九州的科研力量，儘量調動起來！
“所以，大龍，我們不是不尊重你，只是……唉……這個問題，確實不好溝通。
“也確實很緊迫，確實很複雜，確實很艱難。
“希望你能理解。”
李大龍皺皺眉頭，看到蘑菇頭手裡的《霧冰煉器術》，和《現代科學解讀仙藥煉製》。
道理他都懂，但還是感覺怪怪的。
這麼一說，他們聖地的霧冰煉器術，好像重要程度，還不如白墨這篇論文？
正鬱悶，便見蘑菇頭“啪”的一聲，隨手扔下《霧冰煉器術》。
另一隻手捧着《現代科學解讀仙藥煉製》，嘖嘖感慨。
“可惜，白墨不是天宮傳人。
“否則我們肯定輕鬆很多。
“他這篇論文，啓示意義太強！感覺……堪比帝經！”
……
呼……嗚……
狂風捲攜着黃沙，吹進大殿裡。
大殿最深處，白墨坐在桌案後面，一邊觀摩“紫結實”，一邊調整盆裡的藥水。
時而擡頭，看看大殿門口。
“還沒搞定麼？
“額……估計是不太好弄。”
他喝口熱茶，不再多想，專心調整新一代的仙氣藤甲。
旁邊的狐狸徒弟白耳環，一邊照顧黃中李，給它掐掉開始枯黃的葉片，時而擡頭看看師父。
看到師父一點點調整藥湯，看到師父甚至，凝成知識容器，把一縷仙氣傾倒入藥湯裡！
此時眼珠兒溜溜轉，已經開始偷偷高興。
“嗷？”
狐狸山的仙氣藤甲，又要有新款了？
不多時候，便見師父把仙氣藤甲泡進藥水裡，一番揉搓後，又給拎了出來。
“額……白耳環，來看看！
“這是我們狐狸山的，新款仙氣藤甲。
“這個東西……額……雖然有點醜，但性能很不錯。
“出去執行任務之類的，可以穿上，比較安全。
“唉……你來試試吧！”
以白墨的審美來看，這玩意兒是挺醜的。
但狐狸徒弟們的審美，往往不太一樣。
便見藤甲蘸到的藥湯，都已經被菌絲吸收乾淨。
整件藤甲，都變成紫色。
“嗷嗷嗷！”
白耳環興沖沖跑上前，跳上桌子，伸開胳膊擡起腿，讓師父幫它穿好了藤甲。
便見一根根菌絲自動生長糾纏，更是纏繞到一起，把藤甲閉合。
白耳環滿臉興奮，低頭看看自己的前爪，看看自己的肚皮，看看自己的尾巴……
新藤甲，畫風果然更古怪！
胸膛、肩膀、前爪等部位，赫然覆蓋一塊塊紫色的筋肉，血管根根隆起。
穿上這玩意兒，變成一大坨，畫風奇特的，紫色筋肉狐！
白墨上下打量白耳環，卻見這傢伙，此時也沉默了。
難道以狐狸的審美，這玩意兒也不好看？
“額……我們還能做點美觀性的調整……”
話音未落，門口衝進來兩隻狐狸！
卻是蝴蝶結和小大眼，搬着一摞赤銅板，正興沖沖跑進來！
這是師父剛剛親手刻錄的赤銅板，讓它們拿去進行做舊處理。
它們費了好大功夫，又在考古專家師兄弟的指導下，才堪堪搞定。
“嚶嚶嚶！”
“嗷嗷嗷！”
衝入殿中，它們看到站在桌子上的白耳環，看到它一身紫色筋肉藤甲。
白耳環也回過頭，看到兩位師兄弟。
咣！
銅板掉落在地！
刷！
白耳環衝下桌子！
三隻狐狸圍成圈，開始搖頭晃腦跳舞！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狐狸山的新款藤甲，一看就醜醜的，不好惹，實在太帥了！狐狸就喜歡這種風格！
……
會議室裡，燈火通明。
會議桌旁，每個人都忙忙碌碌。
蘑菇頭和其他的聖地傳人們，或在“刷刷刷”寫寫算算，或在低聲交流，或呆呆發愣，與腦海中的古仙師尊交流。
呲啦啦……噼噼啪啪……
古怪的聲音突然響起，驚住所有人！
便見坐在會議桌末席的胡山酒，突然愣住，雙手在桌子上攤開！
他的雙掌間，騰起白霧！
白霧之中，電光閃爍！
有什麼東西，正從白霧裡緩緩冒出來！
胡山酒只是序列八，他的夢境與現世連接非常脆弱，此時冒出這東西，冒得非常艱難！
他滿頭大汗，面目猙獰，彷彿便秘。
房間裡其他人，一個個看過來，都屏氣凝神。
“是……雷神錘？”
“修復成功了？”
“天宮流傳下來損壞的那件靈器？”
“我們搞得科學煉器法，最終目標，就是量產這東西？”
輕聲議論中，胡山酒掌中的白霧裡，漸漸顯露方方正正閃爍電光的錘頭，又漸漸露出長條圓柱狀油光水滑的錘柄，最後這錘子，甚至在“呲啦”一聲中，化作閃亮電光，劃破衆人視野，飛掠上半空！
刷刷刷……
是它在這小小辦公室裡，飛快騰挪！
呲啦呲啦呲啦……
是它閃爍雷光，發出聲響！
“啊哈哈哈哈哈哈，爺又活了！爺又活了！爺又活了！”
是它的器靈，發出沙啞又瘋癲的聲音！
胡山酒擦一把額頭的冷汗。
腦海中古仙開心大笑。
“哈哈哈，成了，修復了，不容易啊！”
爲修復這柄靈器錘子，幾乎耗光了所有聖地的家底！
李大龍湊到胡山酒耳邊。
“我聽說，古仙朝鍛造靈器，灌入器靈這個過程，會損傷神魂，容易讓器靈變得瘋瘋癲癲……這原來是真的？”
……
一天時間飛快過去。
狐狸山迎來夜晚。
一隻只狐狸在宿舍大殿裡，聽着屋頂外面的風聲，湊成一座狐狸山。
“嚶嚶嚶嗷嗷嗷？”
“嗷嗷嗷嗷嚶嚶？”
它們每一個，都看向前方，都滿臉興奮！
因爲，狐狸山的仙氣藤甲出新款了！
更強，更帥！
就穿在小大眼和蝴蝶結的身上！
卻見兩隻狐狸穿着紫色筋肉甲，正得意洋洋，給師兄弟們拗造型，展示胸肌，又展示肱二頭肌！
白墨坐在狐狸堆裡，也咧嘴笑着，感慨狐狸們的奇葩審美。
一邊笑，一邊修理懷中的赤銅碑。
這碑上，是他親手刻上的經文，又經過狐狸徒弟做舊。
此時，他掌中燃燒丹火，給這裡燎一燎，給那裡擦一擦，讓這做舊更加真實一些。
“好啦，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小大眼，蝴蝶結，任務來了，把這幾塊碑，都送到現世去！”
……
辦公室裡。
雷神錘閃爍電光，在蘑菇頭身後懸浮，載浮載沉。
時而發出“呲啦”“噼啪”的電火花聲，看起來還挺拉風。
圍在會議桌旁的每一個人，心情都放鬆許多……不管以後怎樣，最起碼今夜，他們確實成功修復了雷神錘，已經取得小小成功。
蘑菇頭咧嘴笑着，給大家說閒話。
“……所謂帝君，明見萬里，一眼千年。
“大家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我們仙器途徑的千機帝君，會覺得霧冰煉器術可以救世？會覺得批量生產雷神錘可以救世？
“其實古仙朝，也能批量生產雷神錘的啊。
“嘿嘿。”
衆人伱看看我，我看看你，確實都不知道。
雷神錘，算是不錯的靈器。
但也僅僅只是不錯，還夠不上頂級。
蘑菇頭也不賣關子。
“帝君最後相信的，其實不是霧冰煉器術，不是我們這羣傳人，不是雷神錘，而是下一個文明的積累和底蘊，而下下一個文明的科技樹！
“他那時候，眼見仙道被污染，連同其他八位帝君毀滅仙朝，又將那一段歷史，將被污染的仙道，一同由實化虛，帶入這萬仙夢。
“在那一瞬間，他就意識到，下一個文明沒有仙道，沒有仙氣，也沒有仙術了。
“他判斷出，下一個文明的人類，無法修煉，肉身孱弱，壽命苦短，必將強於製造工具！
“所以，他選擇的救世思路，便是把知識，把傳承，把鑄造靈器的方法，傳承下來，希望下一個文明能夠繼承，甚至能造出更強、更好的仙器！
“帝君其實留下了三柄錘子。
“一柄火神錘。
“一柄雷神錘。
“一柄元神錘。
“火神錘靠熱能驅動，對應內燃機時代。
“雷神錘更厲害，靠雷電驅動，對應電氣化時代。
“元神錘最厲害，靠……額……我猜啊，大概是靠核能驅動的。
“但是，我們這個時代，也還沒實現可控核聚變。
“所以……”
他扭頭，看看旁邊的雷神錘。
“雷神錘，最適合電氣時代積累的無數經驗和知識，最能夠被量產出來，最可能在這個時代被髮揚光大。
“我們就選擇了，押寶雷神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