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大殿裡，一羣狐狸圍在師父牀前，一個個翹着尾巴，得意洋洋，狐言狐語，比比劃劃，講出它們剛商量出的好主意。
白墨坐在牀頭上，看着徒弟們，聽它們“嚶嚶嗷嗷”，講要延長工作時間，要砍掉狐狸山的菜地和果園去生產肥料，要把工坊製作放到夜晚……
“你們不知道這樣會很累麼？
“吃不好，睡不好，還要幹很多活兒，很痛苦的！”
狐狸們一個個眼神古怪，師父說什麼胡話？
它們又不是傻，當然知道這樣會很累！
但這樣能提高產能，換來紫地龍高速發展，能得到更多本源仙氣！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一隻只狐狸都昂首挺胸，翹着尾巴，表達態度……機會不容錯過，只要狐狸山能發展好，苦點累點都值得！
白墨皺皺眉頭。
“那……先砍掉葡萄園，改種肥料樹人？”
狐狸們想起中午剛吃過葡萄的味道，一個個嘴裡分泌口水，糾結一番，紛紛痛苦點頭！
大不了等以後，產能提升了，再把葡萄園種回來！
白墨咧嘴一笑。
“沒那個必要！
“我們狐狸山現有的工作強度，並不低。
“現有的生活水平，也不能降低。
“這不是爲了偷懶，不是爲了享受，而是爲了長久發展！
“無腦加班，降低待遇，只能讓大家日漸疲憊，屬於自掘根基，竭澤而漁，我們不能這樣幹。
“合理的工作強度，更好的生活水平，才能讓大家的身體都保持健康，能讓大家的心情保持愉悅，頭腦保持聰明，纔能有更好的學習力，創造力和執行力。”
狐狸們面面相覷。
雖然聽不太懂師父在說什麼……但好像也很有道理？
白墨繼續道。
“況且……狐狸山屬於大家，狐狸山發展越來越好，怎麼能讓大家日子越過越苦？
“狐狸山上每一個弟子，都要能享受到我們發展的成果！”
狐狸們紛紛愣住，密密麻麻，一圈圈，圍在師父牀邊，向師父看過來。
這幾句話，它們都聽懂了，此時微微動容。
師父說的很有道理，可紫地龍那邊怎麼辦？
難道就這樣，白白錯過紫地龍飛躍的機會？
白墨高聲宣佈。
“產能問題，當然還是要解決的。
“但不能靠大家吃苦，而是靠技術突破，靠產業升級！
“我們狐狸山的產業升級項目，正式開啓，大家稍等，絕不會太久！”
……
陽光明媚，秋風涼爽。
仙草種植基地內，一棵棵草如同直愣愣的樁子，手腕粗細，從地下生長出來。表面葉子又短又小，像一隻只小耳朵。
“這種仙草，名叫西柱草。
“我在夢中仙境，就曾經種過。
“在現世也研究過很久。
“白墨專家，說到數學，說到生化，說到實驗室裡面的東西，你比我強！但要說到這西柱草，說到種植，說到田畝間的東西，我就當仁不讓了，哈哈哈！”
莫蘭悠穿着白大褂，和白墨一起，穿梭在田間。
白墨同樣穿着白大褂，微微一笑，沒有迴應。
他肩膀上的狐狸徒弟小月牙，則皺皺眉頭，表情古怪。
西柱草這東西，是狐狸山二號肥料的重要原材料，狐狸山種了三年，改進過四次種植方法，進行過三次品種優化，這個人，他能比師父更懂？
白墨沒太在意莫蘭悠，一邊走，一邊觀察田畝間泥土半掩埋住的管線，埋入土中的傳感器，和一個個對準仙草的攝像頭。
“這些，都是我們智能自動化藥田的一部分。
“攝像頭連接到電腦，採集圖像，再通過圖像處理，用計算機監測仙草的株高、維度、葉片數等數據。
“傳感器也都是委員會特別研發的，超高精度傳感器，能夠檢測土壤的溼度，氧含量，ph值，電導率……還能檢測一些更詳細，更專業的數據指標。”
白墨面無表情，實則看得仔細，聽得認真！
智能自動化藥田，一聽就很高效！
狐狸山產業升級，需要的不就是這個？
他時而點頭，讓莫蘭悠繼續說下去。
便聽莫蘭悠一邊走，一邊介紹。
“這堆東西，裡面一些生化相關的環節，可能你還參與過呢，哈哈。”
行走不遠，便見前方穿着防護服的園藝師，正捧着個特製的遙控器，在操作什麼。
他這遙控器個頭兒賊大，上面有顯示器，可以看到田裡每一個傳感器的數據。
便見他對着前方的噴灌水龍頭按了下遙控器，“滴”的一聲響，噴灌水龍頭便“呲呲”噴水，打溼了土壤和西柱草的葉片。
白墨和狐狸徒弟小月牙，看看這藥田，面面相覷……這噴灌水龍頭，看起來是挺方便的？
“嗷？”
小月牙蹲在師父肩膀上，瞪圓了眼睛，四下張望，看看這，看看那，也在努力學習經驗。
只不過，爲什麼，放眼望去，這藥田裡園藝師數量不少啊？
每隔十幾米，便有一個園藝師，站在那兒忙忙碌碌。
這麼高級的藥田，還要這麼多園藝師幹嘛？
真的高效麼？
正疑惑，便見一個大肚中年男人，帶着一羣園藝師靠過來。
“莫專家，您來了？
“快給我們講講七十三號藥劑的使用方法，我們等好久了！
“大家早上就領到七十三號藥劑，都等着學呢。”
莫蘭悠看向白墨，擡擡下巴，得意一笑，從中年男人手裡接過小桶和刷子，開始表演。
“這個七十三號藥劑，比較特殊哈。
“這是我們專門針對西柱草開發的藥劑。
“如果看到西柱草的葉片邊緣有黃色絲濁，就要給它塗這個藥劑。”
他蹲下去，一邊看向衆園藝師，一邊比比劃劃，開始演示操作。
白墨則從一名園藝師手裡，借到遙控器，翻來覆去仔細觀摩一番。
又對準傳感器，輕輕一按，遙控器便看到了數據。
【土壤全鉀濃度：0.56223%】
“這傳感器，精度挺高的……”
委員會研發的器材，有個共同特點……基本不在乎成本，只追求最強性能！
爲了把測量的精度提高，成本可能會指數級增長，但委員會不在乎。
比如這土壤全鉀傳感器，雖然不知道原理，但研發和生產成本，估計不會便宜！
小月牙蹲在師父肩膀上，看看這遙控器，瞪圓了眼睛。
雖然它看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把這個帶回狐狸山，就能實現產業升級了麼？
卻見師父愣了片刻，擺弄着遙控器，認真考量，輕輕搖頭。
“不，不行。
“這套系統，總共能監視二十三項數據，有的數據精確到小數點後五位，有的甚至精確到小數點後七位。“但如果把仙草種植，納入他們這套評價體系的話……
“這能檢測的數據種類，嚴重不足。
“精度也……太低了。”
他擡起頭，看看旁邊正在賣力講解的莫蘭悠，看到一羣認真聽講的園藝師……有這些科技設施，有頂級生化實驗室在背後支持，再有這不要錢一樣的園藝師大軍，西柱草確實也能種了！
但這套玩法，對狐狸山來說，沒有意義。
狐狸山甚至不需要這麼多亂七八糟……狐狸山的兩百畝西柱草，只需要不到十個狐狸徒弟。
莫蘭悠講課似乎遇到些許麻煩，額頭已經冒汗，聲音也下意識提高。
“……這種藥湯，需要塗到莖稈上去。
“這個塗法有講究，大家仔細聽。
“首先，我們把莖稈均勻分爲一二三，這三類區域！
“一類不塗藥，二類塗一層，三類塗兩層！
“額……大家別皺眉，不是折騰人，仙草這玩意兒就是這樣的！
“具體操作有點麻煩，伱們可以先用記號筆，在這莖稈上畫畫，打個樣……”
白墨和小月牙在旁邊，都皺起眉頭。
狐狸山也種西柱草，沒記得哪道工序這麼複雜啊？
白墨湊上前，看看這西柱草，看看蹲在地上的莫蘭悠，看看他小桶裡的藥湯，神識探出，觀察片刻，頓時明白爲何這藥湯如此麻煩。這藥湯配方有問題，直接澆灌會導致燒根，必須梯度塗抹！
或者講直白點，藥湯的配方……太笨了！
一衆園藝師都嘆息咋舌。
“這個還真就是技術活兒。”
“我們要練一段時間，才能學會。”
“練個兩三天吧，應該能上手。”
“會耽誤西柱草發育不？”
兩三天？
那肯定耽誤啊！
莫蘭悠皺着眉頭，正要再講講……便見白墨走來，蹲到他身邊，接過他手裡的刷子。
“我來試試。”
便見白墨握着刷子，蘸了藥湯，把這西柱草莖稈從上到下，順時針刷了一道粗螺旋線，又逆時針刷了一道粗螺旋線。
衆人紛紛呆住。
單層螺旋線覆蓋的地方，是一層藥液。
兩道螺旋線交叉的地方，是雙層藥液。
兩螺旋線都沒覆蓋的地方，沒有藥液。
西柱草表面，被平均分爲三種菱形區域，完美契合莫蘭悠的要求。
三種分區，三種塗刷，搞定！
園藝師們瞪着眼睛，瞅了半天，紛紛眉開眼笑，開始鼓掌！
“哈哈哈，專家就是專家啊！”
“這位是白墨專家吧？經驗一看就很豐富！”
“學到了學到了！”
莫蘭悠尷尬一笑。
媽的，剛剛還在說，他田畝經驗比白墨豐富，結果轉眼間就被打臉！
但轉念一想，也不太對。
這不是田畝經驗的問題，這好像，單純是智商被壓制？
這麼一想，他瞬間舒服多了，重新咧嘴笑出聲。
……智商被白墨壓制，不丟人，那是理所當然的。
……
狂風呼嘯，夜色深濃。
狐狸山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徒弟們又在宿舍裡休息。
一羣狐狸圍成圈子，聽小月牙講去現世考察的結果。
聽到噴灌水龍頭、地下傳感器、帶屏幕的遙控器……狐狸們眼睛都亮起來！
“嚶嚶嚶！”
“嗷嗷嗷！”
聽到師父說那傳感器種類太少，精度太低，不堪大用，甚至需要配一大堆園藝師……狐狸們的耳朵又垂下去。
“嗷嗷嗷？”
那不是還不如狐狸山麼！
它們面面相覷，又紛紛擡頭，看向師父。
卻見師父坐在大殿中央，坐在牀頭，正擺弄一顆黑鬼眼。
這黑鬼眼還是閉着，但被師父接上一根又一根菌絲，菌絲又分叉，蓬蓬鬆鬆，弄得好像黑鬼眼上長出個拖把頭。
師父這是在幹嘛？
白墨坐在牀頭，小心操作一根根菌絲，用丹火把它們焊到黑鬼眼上去，把它們的神經接駁，再做些細微的調整。
這是他去現世考察之後，得到靈感，設計出來的全新植物機器。
這小小的黑鬼眼，焊上一大堆菌絲，模樣確實不咋好看……但沒所謂，白墨只要功能，不在乎顏值。
焊完最後一根菌絲，調整一番，檢查一番，白墨喜笑顏開。
他擡起頭，大聲道。
“大家都過來吧，我們狐狸山的第一代自研芯片，鬼眼一號，已經研發成功了！”
嗷？
自研芯片？
那是什麼東西？
狐狸們紛紛跑來，圍到師父身邊，把師父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一顆顆暗紅色眼眸，看向那顆鬼眼一號。
“鬼眼一號篡改基因、竊取營養、無限擴張的特性……已經被我刪掉相關器官。
“如今的鬼眼一號，沒了污染性，沒了攻擊性，只是單純具備信息處理能力，以及強大的信息傳輸能力，不再是禍草，而是超級芯片！”
狐狸們一個個眼珠滴溜溜轉，用不多久，便紛紛搞懂，歪着胖腦袋壞笑……黑鬼眼被師父嘎了關鍵器官，變得無慾無求了！
白墨繼續介紹。
“鬼眼一號上延申出的菌絲，能夠扎入到藥土中，檢測藥土的各項指標，代替我們觀察藥田，監視藥田。有了它，以後大家就不需要全天候守着藥田！”
狐狸們紛紛瞪圓了眼睛！
監視藥田是一件很複雜的工作，有時候需要盯着葉子顏色，有時候需要盯住樹疤形狀，有時候需要盯住樹根往下挖還是往上翹……這東西能代替狐狸盯住？
白墨笑道。
“關於它的能力，大家儘管放心。
“而且，鬼眼一號的培育技術，我已經弄明白。
“我宣佈，狐狸山初代芯片鬼眼一號，明天開始量產，後天開始實裝。
“狐狸山的全新仙草產業，五天內完善基礎設施，七天內正式投產，十天內完成徹底升級！
“根據我的初步預測，保持現有工作強度的情況下，狐狸山的產能將與日俱增，在二十天內，完成翻倍！”
狐狸們一個個眯着眼睛，思考師父剛剛說的話。
所以師父的意思是……不用加班，不用砍果園，也能提高產能，餵飽紫地龍？
它們一個個眉開眼笑。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一個個舉起前爪，蹦蹦跳跳，開始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