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楚母給楚明熱了飯，添了衣，熱飯時還不忘輕聲責罵，嘴上說着，眼角竟留下淚來，她趕忙伸手將還未滴下的淚珠擦去，怕被孩子們看到，又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才把飯給楚明端去。
“阿明快吃，吃完洗個澡去睡覺吧。”
“媽，你不會不要我吧？”
他緊盯着母親的臉，哪怕產生一絲情緒波動也能立即捕捉，但也害怕看到母親的臉產生變化。楚母笑笑，摸着他的頭。
“傻孩子，吃完趕緊睡吧，媽怎麼會不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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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再說話，低頭大口吃着飯，吃完哥哥帶他去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去睡覺了。等到他們都進了臥室，楚母臉上終於繃不住了，一瞬間淚如雨下。人們都說楚明這孩子是聰明的，是啊，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問出這種問題，還觀察她的臉色，已經是聰明的讓人心疼了。
楚母從桌上拿起紙巾，將臉上的淚水擦乾，向臥室走去。推開門，楚父倒在牀上，似是睡着了，卻還睜着眼，牀頭桂上擺着一份文件，上面赫然寫着四個大字，離婚協議。
“阿明說的話你聽到了沒？”
楚母開口對着牀上的楚父問道。
“嗯。”
他答應着，便不再作聲。
“你知道他問我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嗎？”
她說着，眼淚就要掉下來，聲音也梗塞起來。楚父不搭話，從桌上拿起一根菸，點燃抽了起來。
“他就這麼看着我，就好像有一把刀，就這樣插在我心上，一直在滴血，止不住的滴血。”
她哭起來，卻控制着聲響，生怕被孩子們聽到一點動靜，她只是想讓孩子們睡個好覺。
“我以後不賭了，好好賺錢，讓你和孩子們過上好日子。”
楚父將手中的煙在菸灰缸中摁滅，坐起身來對她說到，燈下的眼睛有些堅毅起來。楚母不作聲，捂着臉哭起來，哭了許久，擦乾臉上的淚，就蓋上被子睡去。
第二天，楚母還在睡夢中，就被孩子們的吵鬧聲吵醒，睜眼一看，楚父已經起牀上班去了，桌上的離婚協議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垃圾桶裡的一堆碎紙屑。楚母從牀上坐起身來，望向窗外的天空，此時，正好一縷陽光照進來。
午飯過後，楚明伏在桌上，雙手撐着腦袋看着窗外，像有什麼心事。楚母見狀，上前摸了摸他的頭。
“阿明在看什麼呢？看的這麼入迷。”
“看天空。”
“天空有什麼好看的？”
“有，天上有白雲，有太陽，還有小鳥。”
楚母笑笑，摸着他的頭。
“阿明喜歡看，不如出去玩吧，外面能看的更清楚。”
他聽見楚母的話，穿上衣服就向外跑去，急匆匆的，像是追着風，又像是風追着他。楚母看着他的背影，好像想到什麼，隨即也出了門。
楚明又去到海棠樹旁，他依舊靠在樹下，不同的是，這次他的眼睛睜的很大，生怕錯過什麼。他就這樣看着，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陽光灑到他身上，暖意伴隨着睏意襲來，他在樹下睡着了。
秋冬的天總是黑的快點，沒多久太陽就要落下了，天色漸涼，冷風吹到他臉上，將他吹醒，他揉了揉眼睛，趕忙坐起身來，四處張望，尋找着什麼。沒看到他想找的，又坐下去，靠着樹發呆。
他正想着什麼，有個人影在他面前停下，他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人，高興喊到。
“意和姐姐。”
“阿明怎麼又跑出來了。”
她說着話，靠着樹坐下。
“阿明纔沒有，是媽媽讓我出來玩，我不知道去哪，就來這裡了。”
“阿明要好好聽媽媽話哦。”
“知道啦。”
此時天邊的夕陽將落，天空已被染紅，她看的有點出神了。楚明接連叫了幾聲，纔回過神來。
“意和姐姐，大人是不是經常都會吵架。”
楚明看着她，她想起自己的遭遇，工作不順，男友和她吵架，分手時還捲走了她的存款，她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
“可能是吧。”
她勉強擠出幾個字，眼眶已經有些溼潤。楚明有樣學樣的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姐姐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可以跟阿明說哦，阿明不會告訴別人的。”
聽見這話，她笑了，擦了擦眼睛。
“我纔沒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倒是你啊小鬼，別跑出來被壞人抓去了。”
“纔不會，就算會，媽媽也會來找我的。”
她笑起來，楚明也跟着笑起來。她站起身來，圍着樹轉了一圈，從包裡摸出修眉刀，劃掉了樹上刻着的幾個字。楚明也學着她圍着樹轉了一圈，但他看不到樹上刻着的字“陳意和愛吳天。”
“姐姐，這樹是不是死了。”
楚明抓着她的衣袖問她。
“不是，等到明年，開春的暖陽照到它身上，它就會生出綠葉，開出花來。”
“那會是什麼樣子？”
“一片一片的，全都挨在一起，紅紅的，像火一樣。”
“真的嗎？那我一定要看着它開花。”
“好，等開春的暖陽照來，看着它開花。”
說着，她拉起他的手。
“不早了，等下媽媽該等急了，姐姐送你回家吧。”
她拉着他離夕陽遠去，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地上映着，所有煩惱與悲傷都隨着風吹走，隱約傳來一股海棠花香，醉了這個秋天。
敲門聲響起，楚母趕忙過去開門，她好像事先知道一樣，叫住陳意和。
“就知道阿明這孩子肯定是去找你了，還沒來得及恭喜你，進來吃了飯再走吧，我特意去買了魚，新鮮的魚湯，嚐嚐吧。”
“不用了阿姨，我還有點事。”
她急忙擺手拒絕。
“什麼事能比吃飯重要，先吃了飯再走吧。”
正說着，沒由得她推脫，楚母已經推着她進了門，安排着她坐下，給她遞了副碗筷。一張不大的桌子，擺滿了菜，她端着碗，楚母一個勁給她夾菜，碗上的菜已經高的快要落下來。她也有許久時間，沒感受過這種味道，不由的眼眶溼潤起來。
吃過飯，她告別離開，楚明一家看了會兒電視打發時間，就要睡下。楚明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繁星點點，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等到來年開春的暖陽照來，海棠樹興許會長開，開出的海棠花，以及醉人的海棠花香，會攜着少年的夢，奔赴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