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走到那府尹面前,貼耳說了幾句什麼,府尹面色變了變,又沉下來,叫了聲:“住手!”
那舉起的板子已經要捱上了屁股,又生生停了下來。
師爺走過來,撿起地上那佩玉,蕭錦雲還想去搶,一動屁股上就傳來鑽心的痛。師爺將佩玉拿在手裡掂了掂,又仔細看了看。
只見上頭有個“卿”字,龍飛鳳舞,一氣呵成。又看了眼蕭錦雲,看了她通身的打扮,連忙將佩玉呈到京兆尹面前。
“您看着佩玉,質地溫潤,包漿渾厚,是塊難得的好玉,這玉非大戶人家,不敢佩戴的。”
“那師爺的意思,她果真是……”
“說不準。”那師爺看一眼蕭錦雲,“堂下之人,看她的穿着打扮,行爲舉止,都不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倒像是……”
“像什麼?”
“像是大戶人家的家奴。”他壓低了聲音,“若真是大戶人家的家奴,這塊玉只怕來路不正啊!”
“來路不正?”
京兆伊眉頭緊鎖,忽又拍了那驚堂木,厲聲問:“大膽賊人,還不速速交代,你這塊玉是從何而來?”
“那是我的,請大人還給我。”
蕭錦雲趴在凳上擡起頭來,只覺嘴脣乾裂,連說話都頗費力氣。
“你的?”京兆尹冷笑一聲,“你可知這玉價值多少?再看看你這身穿着打扮,說,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蕭錦雲被這個結論嚇了一跳,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不過也立即答:“這玉是我祖傳的寶貝,我自己如今雖然落魄,可祖上卻也是有頭有臉的。倒是大人,難道斷案僅憑着我這一身穿着,就斷定我是個賊人?”
“大膽賊人,證據確鑿,還敢強詞奪理。來人啊,給我打……”
又要打板子,蕭錦雲辯駁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聽那師爺喊了聲:“大人!”又走到近前跟那大人說了幾句。
那大人擰眉似乎思索了一番,才道:“既然你不服,那就待本官查明,讓你心服口服。”
說着對左右,“來人,先將這個咆哮公堂的刁民押入牢中,待本官查明真相,擇日再審。”
左右兩人走上前,蕭錦雲往後退一步,“且慢!大人,小民還有話說!”
“有你說話的時候。”那府尹一拍驚堂木,“帶下去!”
兩個衙役押着蕭錦雲一左一右就拖下去了!
蕭錦雲喊了幾句也無濟於事,終究不是兩個衙役的對手。
瓊玉再來的時候,京兆府衙門已經退堂了,裡外的人都散了,只有幾個衙役守着衙門。
瓊枝急得直跺腳,習慣地去戳瓊玉的腦袋,“你看看你,看看你,小姐跟你單獨出來幾回啊,你就把小姐弄丟了,這可怎麼辦呀?”
瓊玉被她這麼一說也不敢還嘴,只將頭埋得更低了。
綠衣瞧了眼衙門裡面,問:“你說小姐上了公堂,這會兒人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綠衣眼裡都是怒色,“這種地方,就連尋常百姓都不願隨便沾惹
你……我看你平日也是極穩重的,怎麼如今也跟着小姐胡鬧?”
“都是奴婢的錯,”瓊玉性子雖穩,但到底年紀還不大,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只能跪下去,“雖然是奴婢的錯,但奴婢還是懇請姐姐先找到小姐吧。只要能找到小姐,不管怎樣的責罰,奴婢都甘願承受。”
綠衣還想說幾句什麼,但終究忍住,只憋着氣道:“責罰你有什麼用,這事兒如今府裡還不知道,若是傳回去了,老夫人那邊我看你怎麼交代。若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責罰你那都算輕的。”
瓊玉眼圈紅了一圈,但到底沒讓那淚珠子落下來,只道:“若小姐有三長兩短,奴婢便將這賤命賠給小姐。”
綠衣愣了下,氣卻仍未消,卻彷彿也不忍再責怪,只一把將她扯起來:“行了行了先起來吧,沒找到小姐說什麼都沒用。若小姐出事,你以爲就我們幾條賤命,能賠得起嗎?”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瓊枝雖然罵瓊玉,可自己也沒辦法,只能看綠衣。
綠衣擰眉想了想,道:“先去找人問問,剛纔瓊玉雖然回來通風報信了,不過衙門外那麼多人,他們應該也不該對小姐怎麼樣。”
說着像想起什麼,朝兩人警告地看了眼,沉肅了聲音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小姐日後是要入東宮的,若是因爲這件事耽擱了小姐的前程,我們幾個誰也承擔不起。”
“奴婢明白,夫人那邊,奴婢絕不會泄露半個字。”瓊枝接過話。
瓊玉沒有開口,只默默低下了頭。
綠衣又看了她們一眼:“你們倆都是小姐身邊的人,就是小姐的臉面,往後說話做事,自己也要拿捏着分寸。”
這話不知是說誰,但兩人都齊齊答了聲:“是。”
而另一邊,凌風也剛從衙門回到八皇子府。八皇子正在樹下逗鳥,這鳥是前些日子刑部尚書家的二公子送來的。
說起來,這二公子比他還大一歲,若論親故,他還該叫他一聲表哥。小時候,兩人都是兄弟姊妹裡最淘氣的,一起上樹下河,關係倒是不錯。
不過後來他開始外出遊歷,跟這京都的公子們關係便淡了。
如今再回來,沒想到那趙二公子還記得,不知從哪裡弄了這麼一隻鳥給他送了過來。
他也是來者不拒,都照單全收了。
凌風走過來請了安,便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只筆直地站着。
“怎麼了?打探出什麼?”
“蕭姑娘被關起來了。”凌風臉上沒什麼表情,倒是看了自己主子一眼。
八皇子原本準備給鳥餵食,手上的動作停了下,然後纔將那些東西放進籠子裡。拍了拍手,走到庭中,“她竟沒讓三皇兄去救她?”
凌風搖搖頭,把當時的場景講了一遍。
八皇子微微擰眉,不知在想什麼。許久,才搖搖頭:“自以爲是,也的確該吃點苦頭了。”
凌風卻不明白,“可她手裡不是有三皇子的佩玉嗎,若當時她便說出來……”
“她不會說的。”八皇子搖頭。
“爲什麼?”凌風不解。
八皇子偏過頭來,將他打量了半晌,才緩緩問:“若今日你是她,你會說認識我嗎?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拼了命也想維護的人。”
這個人,她又怎麼忍心將他拖累?
凌風擰眉,彷彿在思考什麼,半晌,終於道:“我明白了,您是告訴我以後有事不要說認識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