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昊自以爲，火攻這一陽謀絕無破綻。
金水灣創寨之主程龍升是沒遇見他。
早遇見他，金水灣早已不復存在。
他心裡早就萌生過武力吞併金水灣的念頭。
只是那時由不得他作主。
秦子穆又有更好的辦法。
最終秦子穆利用毒計和武力脅迫，成功脅迫了金水灣。
否則，金水灣早就在他手裡化作一團灰燼。
任你楊墨有千般手段，也改變不了地勢的天然缺陷。
他一直對楊墨利用地利兩勝於他耿耿於懷。
這次終於遇上一處對自己有利的地形，怎能錯過？
這幾天，有細作來報，金水灣內通宵達旦傳出斧鑿之聲。
黃昊認定這是楊墨臨時抱佛腳，又在打造那些威力巨大的特種器械。
他自以爲窺破天機。
就算楊墨造再多拋石機和神臂弩，也無濟於事。
最多隻是給自己火攻又添了一把柴而已。
一晃五六天過去了。
眼見到了冬至這天，東南風卻還是遲遲沒有刮起來。
水灣裡平靜的像一面鏡子。
雙方的嘍囉們都呆在自己營盤裡。
連平日的慣例，水面巡邏都鬆懈了。
冬至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節日。
金水灣裡喜氣洋洋。
楊墨派人從寨後運上來幾百斤麪粉和豬肉。
整個寨子都沉浸在一陣濃郁的餃子香氣中。
每個嘍囉都得到了三十隻餃子。
大當家又命人打開地窖，搬出幾十罈美酒。
寨子裡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相比之下，南岸就冷清多了。
黃天盟自失去了秦子穆之後，就徹底斷了經濟來源。
上游搶佔的幾座伐木場，產出雖然沒減，銷路卻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導致木料堆積如山，卻換不來銀子。
黃昊本來準備派人去府城，自己聯絡買主。
或者找個會經營的經紀，幫其運作木材生意。
沒想到北河中游的金水灣突然投靠了楊墨。
等於扼住了他的咽喉。
黃昊如何能忍，當即便會同無底湖，發動了對金水灣的襲擊。
江漢一帶，自古就有冬至這天吃餃子的習俗。
即使黃天盟糧草不濟，黃昊還是讓伙伕做了一頓雜糧餃子。
爲的是士氣不能受挫。
還有一個原因，作爲老江湖，他已敏銳的覺察到了氣候的異象。
空氣中的溼度，還有北河游魚頻頻浮出水面的舉動，都在昭示着一個現象。
冬至一陽生！
陽氣萌發，東南風就要來了。
風若再不來，黃天盟就將被迫開戰，強攻金水灣。
強攻的後果是什麼，黃昊最清楚。
強攻黃天盟和金水灣都不會是贏家。
最後的贏家一定是楊墨。
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
黃昊孤身一人站立在旗艦前甲板上。
憂心忡忡的眺望着寬闊的河面。
這時，平靜的河面上忽然興起了一陣水波。
那些波紋的朝向居然是向着北方的。
黃昊心底一動。
擡眼看向船頭的黃字大旗。
和暖的東南風從身後陣陣吹來。
原本聳拉着的旗幟忽然招展開來，迎風作響。
“起風啦，起風啦！”
幾個熟知內情的小頭目大聲呼喊着，跑向旗艦。
黃昊眼中迸發出熱烈的神采。
轉身奔向船尾，高聲呼喊！
“快給鍾寨主發信號。”
“擂響戰鼓，所有人上船，隨我出戰！”
“咻、咻、咻。”
三隻響箭升上半空。
緊跟着，如雷的戰鼓聲跟着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岸上營寨內，嘍囉們紛紛鑽出營帳，快步奔向岸邊。
如蟻附一般，攀上戰船！
船帆很快被升了起來。
風帆鼓脹，帶着大大小小近百艘戰船，解纜起錨，向着水灣內進發。
幾乎與此同時，下游河口處。
無底湖鍾鵬的船隊也躁動起來。
船隊的風帆很快升了上去，帶着幾十條戰船向水灣內駛入。
兩軍打起火把，水面一時被照得通明。
黃鐘兩軍在水灣正中會合，兩寨船隻加起來接近兩百艘。
將整個水灣南面幾乎排滿。
雙方船隊共出六十艘火船，陣列在前。
其上鋪滿了硝石，硫磺。
船艙裡滿載着潑了油的柴草，曬乾了的松毛。
每艘船上四名悍匪。
一人負責掌舵，兩人負責調帆。
另外一個，手舉火把，負責點火。
火把的火苗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像是一條條長長的火舌，伸向北岸。
“出發！”
機不可失，黃昊大手一揮，戰鼓再次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
水手們調整船帆角度，六十艘火船風帆鼓脹。
立時便帶着小船如箭一般向北岸駛去。
火船眨眼間就穿過河面，撲向水寨。
相比之下，金水灣水寨碼頭下，此時卻靜悄悄的。
七十餘艘戰船呈八字形，左右陳列在碼頭兩邊。
戰船中間的艙棚陸續被人掀開來。
露出其中一架架造型奇特的裝置。
這些裝置很像是楊墨此前在南嶂修牆時所制的水龍車。
卻又比水龍車更加龐大。
另一些嘍囉們則站立在前甲板上，有條不紊的拉動繩索。
每條戰船前部，都緩緩升起一面孤形木盾。
木盾上整個刷了厚厚一層灰泥。
不僅木盾上有，整個戰船前半部分，只要是露出水面的地方，都刷上了這種灰泥。
還有水寨前部的一排碼頭，底下全都做了加固處理。
露出水面的部分無不被厚厚的灰泥覆蓋。
碼頭上面，更是陳列着幾十架大型水龍車。
每架水龍車底下，都有竹管直通水下。
“點頭！點火！點火……”
這時，黃天盟火船已經逼近，船上響起一迭聲的呼喊。
水匪們紛紛將手中火把丟進船艙。
跳上戰船旁邊繫着的舢板，向後劃去。
只聽見轟得一聲。
六十條戰船如同燒開的油鍋。
幾乎同時騰起沖天大火。
眨眼間就吞沒了整條戰船。
帶着熊熊火勢，宛如一條火龍，橫着撞向金水灣碼頭，來勢甚急！
碼頭前頓時碎屑亂飛，發出陣陣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兩邊部分金水灣的船隻也迎上了金水灣的戰船。
兩邊撞在一起，臉抵着臉，頭挨着頭。
黃天盟的火船，迅速將金水灣的戰船推向碼頭。
金水灣戰船上的嘍囉們，則拼命用竹槁抵住船身，減緩着火船撞擊所產生的推力。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水面上一時燒得噼啪作響。
很快便燒起了一排高達數丈的火牆。
後方黃天盟旗艦上。
黃昊見此情形，臉上禁不住露出了一抹快意恩仇後的笑意。
旁邊，無底湖旗艦上的鐘鵬更是拍手稱快，哈哈大笑。
“好，燒得好！這下楊墨跟姓孟那小子，還不得燒成黑炭。黃盟主果然好手段。”
鍾鵬順水推舟，拍上了黃昊的馬屁。
黃昊許他戰後平分金水灣全部俘虜和財寶，接收金水灣地盤。
他能不高興嗎？
拍完馬屁，鍾鵬忽然又不無擔憂的看向火海深處。
心想可別把老子的房子都燒光了，多少給老子留點。
突然，他在火牆上看到點東西。
他本能的眯起眼睛，仔細觀瞧，越看越像是水柱。
“見鬼，盟主快看！”
鍾鵬一臉震驚的指向前方。
黃昊循聲看去，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就見對面火牆後方，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多出了上百股水柱。
那些水柱又粗又壯。
澆在燒得正旺的火船上。
火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削減。
更奇怪的是，金水灣的戰船和碼頭似乎並沒有着火。
旁邊戰船上的鐘鵬也看得真切，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