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不能只爲你而活,但可以爲你而死

如果,車上坐着的不是天雪,他可以猛烈的把副駕駛的位置撞向路邊的障礙物,以此讓車子在劇烈摩擦與阻礙下停住。然而,天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不能那麼做,他寧可自己死,也不能讓天雪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東霆,到底怎麼了?”天雪也察覺出了他的異樣,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慌亂與不安,她緊握住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才發現他的手居然那麼的冰冷,沒有一點溫度。

慕東霆側頭看向她,苦澀的笑,牽起脣角,“真的不該不停你的話,如果,明天我們去登記結婚,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至少,你不會有事的,可是……”

“東霆,究竟怎麼了,你快告訴我?”天雪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很快聯想到剛剛的那個紅燈。“是不是車子出了問題?”

“嗯,剎車失靈了。”慕東霆有些艱難的點頭,然後對天雪說,“雪兒,你別怕,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現在聽我說,一會兒,我儘量的把車速降下來,你抓緊時間跳下去,可能會受一些輕傷,但……”

“那你呢?你怎麼辦?”天雪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喊着,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她緊緊的抓着慕東霆的手不肯放,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這樣抓着他,一輩子都不再放開手,無論生與死。

慕東霆雙手握着方向盤,儘量的保持着車子的平穩,一邊查看着前方的路況,一邊對天雪說話,聲音低沉沙啞,“雪兒,我不會輕易的放棄生命,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優先保證你的生命。”

“我不要,慕東霆,無論生,還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天雪肩膀不停的聳動着,臉上掛滿了淚痕。

慕東霆卻反握住她的手,握的那麼緊,他心中非常的清楚,也許,他們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即便是這樣永遠永遠的行駛在路上,他也會覺得是一種幸福。

然而,屬於他們的幸福,真的是太短暫了,短暫的他還來不及享受,他本以爲會有一輩子呢,可惜,他們的一輩子,太短,太短。

“沈天雪,你冷靜一點,一定要聽我說!”慕東霆突然的一聲嘶吼,臉色沉冷的看着她,非常非常的嚴肅,而握着她的手,越來越緊。“天雪,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永遠和你在一起,如果生不能同巢,死同穴,對於我來說,也是幸福的。可是,我們之間已經不僅僅有彼此了,我們還有言希,他還不到四歲,如果,他同時沒有了爸爸和媽媽,他要怎麼辦?沒有人哄着,他就會哭,他會活不下去的,你希望這樣嗎?”

“可是,可是……”天雪哭的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不停的搖着頭,淚水模糊了一片。在面對生死的一刻,她害怕的並不是死亡,而是與他生離死別鈐。

可是,她還有一絲的理智尚存,她不得不承認,慕東霆說的是對的,她不能讓言希成爲孤兒。如果同時失去了爸爸媽媽,言希該有多可憐。

但是,她也不想失去慕東霆,她不要失去丈夫,她還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他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要永遠在一起,他會給她幸福的。

可是,只有活着,纔能有幸福啊。

“不是,還有辦法的,一定有。”天雪手握成拳,不停的捶打着大腦,然後終於想到了什麼,拼命的去抓方向盤,“東霆,把副駕駛的位置想路旁的路燈上撞,車子受到阻擋,一定可以停下來的。”

“沈天雪,你別鬧了!那樣你會受傷的。”慕東霆低吼着,推開天雪,再次扶穩了方向盤。勉強的穩住了情緒,對她說,“雪兒,現在的車速是80邁,如果撞上欄杆,衝擊力會非常大,你會受很重的傷,或者當場死亡,不行,不能那麼做。”

“可我跳車了,你怎麼辦?”天雪痛苦的哭泣着。

“我說過,我不會輕易的放棄生命,我會想辦法自救。雪兒,你說過,沒有我解決不了的事,要相信我。”

前方的路是最後一段平坦的道路,之後都是下坡,然後就是海港了,也就是說,前方的路,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慕東霆突然推開了駕駛位置的車門,然後,轉動方向盤,試圖讓車子撞向路燈,給天雪的逃生創造機會。

他側頭看向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深情,那是一種帶着笑意,苦澀與無奈的情緒,讓人看着,就會心疼。

他苦笑着,勾動脣角,如果可以,他真想再給她一個深情的吻,可惜,上天連這個機會都吝嗇的不肯施捨他。

“雪兒,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如果我不能逃脫昇天的話,就把我忘記,和言希好好的生活。如果幸運的話,遇見好的男人,就重新的生活。”

“我不想聽,我不要聽這些,慕東霆,一直都是你在命令我,現在,我命令你,你不許死,要好好的活着。”天雪厲聲說道。

慕東霆仍然苦笑着,點頭,“好。”

車子一路撞了幾次電線杆,卻只是輕輕的擦過,沒有太大的作用。而在最後五十米的距離上,慕東霆必須要放手一搏了。

他看向天雪,最後一次,目光那麼那麼的深,恨不得時間就此停駐。

“對不起,雪兒,我曾經傷害過你。”

“對不起,雪兒,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到老。”

“對不起,雪兒,我愛你……”

他說完,大幅度的轉動方向盤,車門劇烈的撞擊在電線槓上,砰地一聲,車門撞飛,車子又瞬間的停駐。而慕東霆藉此接回,把天雪從副駕駛的位置上,推出了車外。

隨後駛入坡路,極速衝向海岸。他緊緊的握着車子的方向盤,從後視鏡中看着後面的天雪。她被推下去摔在地上的時候,應該是受傷了,樣子有幾分狼狽,跑起來的時候有點頗,但她還在奮不顧身的追着車子,拼命的嘶喊着,“東霆,東霆……”

慕東霆的視線逐漸的模糊了,在心中苦笑了一聲:傻丫頭。

沒想到,會這樣就永別了,也許,這會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看到她的最後一眼。雪兒,永別了。雪兒,對不起,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也許,我不能只爲你而活,但是,我可以爲你而死。

在車子極速衝出海岸的圍欄,墜入海里的那一刻,慕東霆輕輕的合起雙眼,腦海中播放的全部是天雪的畫面,年幼時的她,像個小尾巴一樣,追在他身後,甜甜的喊着:東霆哥哥,東霆哥哥。少女時的天雪,就像是盛開的小雛菊,那麼的青春而美麗。而現在的天雪,是他的妻子,溫柔恬靜,最後的畫面,落在她踮起腳尖,笑的眉眼彎彎,溫柔的給他繫着領帶……

而此時,天雪拖着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跑到海岸邊,眼睜睜的看着慕東霆的車子墜入海底,然後,劇烈的一聲響,車子在海中爆炸,發出巨大的火光。

“東霆!”天雪撕心裂肺的嘶吼了一聲,那一刻,她衝動的想要從這裡跳下去,無論生與死,她都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最後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那麼做,因爲,她要聽他的話,要好好的活着,要爲了他,爲了言希而活下去。

即便,活着比死會更痛苦。

天雪跌坐在海岸旁,放聲的哭泣着。

東霆哥哥,其實,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堅強,沒有你,雪兒獨自一人,不知道怎麼獨自走下去,未來的路,突然變的好迷茫。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有人急忙抱了警,也打電話給消防,很快,警車和消防車都敢來了,潘婉卿、顧子揚都接到消息趕了過來。

而天雪坐在警車裡,神情呆滯,完全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不言不語着,無論警察怎麼問,她都好像沒聽到一樣,只是低着頭,默默的落淚。

而潘婉卿一個人,也沒了主意,把天雪摟在懷裡,和她一起哭。

顧子揚雙眼血紅着,聽着警察交代着具體的情況,因爲天雪不開口,具體的細節還不瞭解,只是從目擊者的口中知道,慕東霆的勞斯萊斯幻影突然衝出了圍欄,墜入海里,發生了爆炸。

現場的消防人員正在組織着人員進行打撈,但根據現場的情況來看,車內的人生還的希望並不大。

顧子揚根本不想聽這些,因爲,明知道慕東霆還活着的希望微乎其微,但還是抱着那一絲渺茫的希望,不肯死心。

他同樣坐進警車內,先是安慰了潘婉卿,然後向天雪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車子怎麼會墜海呢?還有你,你爲什麼沒在車上?”

天雪低着頭,仍然不語,她身上也四處都是擦傷,還流着血。顧子揚沒再往下問,因爲,他大致已經猜出,天雪一定是在車子墜海之前,跳下了車。而慕東霆無法脫身,就是爲了讓天雪有機會活下來。

他同樣坐在警車裡,耳邊是女人的哭哭啼啼聲。顧子揚越發的心煩意亂,他從衣兜裡摸出了一根菸,手一直不停的顫抖着,拿着打火機,許久才點燃了菸蒂。

天雪一直坐在那裡,哭也哭不出聲音,就好像犯病了一樣,完全的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中。

潘婉卿一邊哭,一邊爲天雪擦拭着臉上的淚痕。而天雪的眼眸卻突然清明瞭,慌亂的推開潘婉卿,口中不停的呢喃着,“言希,我該去接言希了,言希還在幼兒園。”

她不顧一切的就要下車,卻被潘婉卿攔住了,“雪兒,你彆着急,我已經讓馮媽去接了。”

“我要回家,我要去陪着言希,我要回家去等東霆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要陪着我過一輩子的。”天雪不停的重複着,跳下警車,就要回家,而潘婉卿沒辦法,只能陪着她一起回去。

而顧子揚一直留在事故現場。

天雪走進家門,小傢伙正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一副乖乖的模樣,等着爸爸媽媽回來。

見到天雪,言希寶寶直接從沙發上跳下來,撲入天雪懷裡,伸出胖乎乎的雙手,奶聲奶氣的喊着,“媽媽抱。”

天雪把孩子從地上抱起,抱回沙發上坐下,緊緊的摟着他,眼中再次的涌出了淚。

而此時,孩子也留意到了天雪身上多處的擦傷,“媽媽,你怎麼受傷了?媽媽,疼嗎?”

小傢伙握住天雪的手,在她受傷的手背上輕輕的吹着氣,“媽媽不疼,言希給你吹吹。”

“嗯,媽媽不疼,媽媽不疼。”天雪呢喃着,淚珠再次打落。

潘婉卿忙吩咐馮媽拿出藥箱,給天雪處理傷口。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連藥水蜇痛了傷口,也不哭不說話。

慕東霆不在,再也沒有人可以任由她肆意的撒嬌,也沒有人會心疼的把她擁入懷裡,溫柔的安慰。明明是剛剛分開,她卻已經忍不住思念,思念他蹙着眉頭,心疼她的樣子。

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可是,誰也沒有胃口吃飯,小傢伙不明所以,扯着天雪的手,不停的追問着,“媽媽,爸爸怎麼還不回來?”

天雪摟着孩子,再次的淚如雨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媽媽,你怎麼哭了?是不是爸爸惹你生氣了?媽媽不哭,不哭。”言希肉乎乎的小手胡亂的替天雪擦拭着臉頰上的淚痕。

兒子生死未卜,潘婉卿心裡也難受的厲害,但她這一輩子,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至少比天雪堅強一些。她把言希抱入懷裡,哽咽着,哄騙道,“爸爸出差了,過幾天就會回來,言希要怪,要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知道了。”言希乖乖的回答。孩子畢竟太小了,還不太懂媽媽和奶奶神情的異樣,現在,即便是告訴他,爸爸已經死了,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對死亡的概念都是非常模糊的。

“小姐,飯菜再不吃就涼了,先吃飯吧,小少爺也該餓了。”馮媽低着聲音問道。

天雪依舊沒什麼反應,倒是小傢伙扯着母親的手可憐兮兮的說,“媽媽,言希餓。”

“嗯。媽媽陪言希吃飯。”天雪抹掉了臉上的淚痕,把孩子抱起來,又對一旁的潘婉卿說,“媽,一起吃飯吧。”

餐桌旁,坐着一家三口人,而屬於慕東霆的位置一直空着。

天雪盛了飯,一共四碗,有一碗放在慕東霆的位置上,還夾了些菜在裡面。

潘婉卿看着她的舉動,卻不發一語。

飯雖然擺在面前,但潘婉卿和天雪都吃不進去。天雪手中拿着筷子,一直在給小傢伙的碗裡夾菜,小傢伙倒是吃了一大碗飯,看來是真的餓壞了。

吃完了飯,小傢伙坐在落地窗前的羊絨毯上玩着電動小火車,天雪和潘婉卿一起坐在沙發上。

天雪的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偶爾的轉移目光,看了眼落地古董鍾,“東霆快回來了吧,他晚上還要陪言希畫畫,寫作業,然後給孩子講故事,哄他睡覺,這些事情一直都是東霆做,我根本做不來的。”

“雪兒,放心,東霆一定會回來的,他不會有事。”潘婉卿抹着眼淚,安慰天雪的同時,更是在安慰着自己。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小傢伙已經哈欠連連了,慕東霆還是沒有回來。

天雪抱着孩子到主臥中去休息,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小傢伙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翻看着圖片書,指着昨天慕東霆沒有講完的地方,讓天雪繼續講給他聽。

天雪艱難的笑着,摟着孩子,“媽媽今天給寶貝講別的好不好?那個沒講完的故事,等爸爸回來再講。”

她總覺得,似乎這樣,慕東霆就會回來了。

小傢伙嘟起嘴巴,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聽話的把圖畫書放在了一旁,聽天雪講故事,小傢伙無憂無慮的,很快就睡着了。

懷中的孩子閉着眼睛,呼吸均勻,微翹着脣角,睡得很香甜。天雪低下頭,輕輕的吻着他光潔的額頭,淚珠不由自主的順着臉頰滑下來,打落在孩子的額頭上,天雪慌忙的伸出手,擦去那顆冰涼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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