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張素馨也從後車窗上看着逐漸遠去的許長青和許冉冉父女倆，直到那兩個人跟着延伸匯聚的馬路線變成兩個小點消失不見，才黯然嘆了口氣。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摸了摸纖纖的頭，彷彿要把對那個安靜站在爸爸身後的小女孩的憐惜感情在纖纖身上抒發出來。
纖纖扭捏了兩下，乖乖坐好。
“你那個《鬥破蒼穹》，就是打算讓許長青來寫的嗎？”
張素馨說道。聰穎如她已然猜了出來，路安之去百草園絕對不只是爲了看一看王萍。自家老公今天在家裡寫好了《鬥破蒼穹》的大綱，然後晚上接了纖纖就跑去了百草園，一定另有目的。
而且百草園那個叫做許長青的店員和自家老公一樣都在楓樹下那個叫苦苦的編輯手底下寫小說，張素馨也是知道的。稍微一聯想，張素馨豈能看不出這裡面的細節？
路安之點了點頭，說：“不過暫時只是有這個想法而已，這個合作模式能不能走通還是兩說呢。許長青我是見過了，但接下來他能不能答應我這個建議、願不願意按照我給的大綱來寫小說、當一個沒有思想的碼字機器還兩說呢。”
張素馨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寫小說是很私人的事情，每一個拿起筆的寫手，最開始想的都是把自己腦子裡的故事付諸筆端，寫出來給別人看。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會想按別人的思路來寫東西呢？
身爲喜歡自己作詞作曲的音樂人，張素馨很明白這種心情。
她聽路安之繼續說道：“另外許長青就算答應了，能不能跟着我的大綱和節奏把小說寫好，也還是兩說。我還得繼續看看。他如果寫不好，到時候我就只能自己寫了，不過我估計做不到日更，只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畢竟手頭要寫的小說太多了。”
張素馨柔柔一笑，說：“誰讓你想法這麼多的！”她坐在後排看着自家的老公，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帶着一絲小小的驕傲。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家老公的才能。別人都只能看到自家老公的小說，可她每天躺在牀上，可是還能聽到自家老公講的其他故事呢。那些故事也一個比一個精彩，不比自家老公敲在鍵盤上發表出來的差。
回到家後，張素馨就自覺地帶着纖纖去一邊玩，路安之在筆記本電腦前坐下來，打開電腦登錄秋秋，然後就看到編輯苦苦那閃爍的頭像。
他點開頭像，看到跳出的聊天框裡是苦苦發來的一個問題：B老大，我忘了問了，如果許長青那邊答應的話，你給他的保底是多少？
路安之想了想，打字回覆：看質量定，千字五十到一百吧。到時候如果小說上架，收入超過保底，就轉分成。
新微中文網的整體框架都已經確定了，包括簽約推薦流程和小說上架模式。路安之把前世網文龍頭網站的模式都說給了苦苦，楓樹下和微話那邊組成的新團隊根據路安之的建議已經搭建好了整個體系，決定把簽約推薦流程卡在一個月左右。
不過這些都暫時處於保密狀態，所有的一切都在籌備之中。到時候具體要怎麼搞，還要看網站上線、以及第一波小說上架後的具體情況來定。
苦苦很快回了消息，問：怎麼看質量？
路安之回覆：我這裡寫了個大綱，伱問問許長青那邊先試寫一下行不行。如果沒問題的話，就先簽一個保密合約，然後把大綱給他，讓他按大綱來寫個開頭。咱們看看開頭，來確定保底。
苦苦：這就有大綱了啊？！B老大你還是這麼快！厲害！
路安之：還行吧。
他也不廢話，接着就把大綱發給了苦苦。他長期和苦苦合作，對苦苦倒是信任得很。
而這時已經在家裡端着晚飯吃飯的苦苦一邊放下了碗筷，一邊點鼠標接收了文件。看着快速填滿的文件接收進度條，苦苦還有一絲小期待。
“回回都是看B老大的成稿，都好久沒看過他的大綱了。這可得好好看看！”
她呢喃自語，點開了文件。
“卞小古！你吃完了沒！天天窩到臥室裡吃飯，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你看看有你這樣的嗎？”
外面忽然響起了老媽的聲音。
“完了完了。”
苦苦連忙把碗筷端了出去，放到廚房的水池裡，又急匆匆返回臥室。
這下外面老媽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你把碗筷扔那裡是什麼意思？怎麼還指望我給你洗了？二十多歲的人了，天天就家裡蹲着，盯着個電腦看個沒完。怎麼電腦裡能找到對象啊？”
苦苦連忙說了一聲：“我一會兒洗。”然後就戴上了耳機放了一首音樂。對於老媽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她可不敢反駁，她很清楚自己只要反駁上一句，老媽跟着就能噴上自己一百句。所以沉默是最好的應對，耳機就是自己面對老媽最好的盾牌。
文件已經打開，她看着標題的名字喃喃念道：“鬥破蒼穹？”這名字可起得真霸道，還怪帶感的。
卞小古心裡如是想。沒有經過前世網絡時代摧殘的編輯大人還對這種書名挺喜歡的，就是感覺有點不符合B老大的氣質。
看看B老大以前的小說，什麼《龍族》啊《聖傳》啊《射鵰英雄傳》啊等等，都是相對平和的。但這本書就有點暴躁了，上來就要鬥破蒼穹，太有氣勢了。
然後她看起了內容，這一看就驚掉了下巴。
路安之寫的大綱簡單明確而條理清晰，甚至只從那簡短文字裡介紹的情節，就能看出那一步步推進的情緒和人物成長。
——這種成長又不像B老大以前那些小說的人物成長上面，是整個人物角色心理、靈魂乃至實力的成長。這個《鬥破蒼穹》裡的成長，全部集中在角色實力的提升上面。
苦苦瞬間就意識到了這種情節寫法的好處，這如此鮮明爽快的節奏，能把其他的旁枝末節一概都忽略了，讓讀者集中注意力在主角的升級和通過實力升級面對敵人時獲得的爽點上。
看這樣的小說，一定會很爽，不帶腦子的爽！
因此只不過是看完了路安之寫的這一部分大綱，苦苦就長長吐出口氣，意猶未盡。她感覺自己從這個大綱裡找到了未來新微中文網的小說方向。
在舊雜誌當編輯的時候，她就已經意識到了，新時代裡在互聯網平臺上閱讀的讀者和以前的讀者有着本質的不同，他們更浮躁、目的也更明確，只是想獲得一段輕鬆愉悅的閱讀體驗。這種感覺隨着她在楓樹下乾的時間越長，就越來越明顯。
讀者的心態是在一點一點變化的，而到了新微中文網上，如果這個網站能做起來的話，這種變化一定也會繼續吧，而且說不定也會更加劇烈。
畢竟連載推送模式發生了變化，讀者一下子能看到的作品，也更多了、選擇更直接了。
B老大還真是厲害啊，他在給自己提出新微中文網的建議時，一定就已經想到了這些吧，不然的話，也不會拿出這樣的大綱來。
苦苦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在秋秋上敲字發了出去：B老大。路安之：？
苦苦：牛逼。
路安之：……
苦苦：新微中文網已經註冊好了，我們也初步收了一大批稿子，還把以前楓樹下的其他稿子都放上去了，準備測試。說不定年後就能正式上線。
路安之：這麼快嗎？
苦苦：是啊，互聯網發展這麼快，現在話客轉型這麼成功，時間在趕着我們呢。我們不着急一點，說不定就掉隊了。所以必須要快。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加班呢，回了家也都在工作，都沒時間追劇。
路安之：辛苦辛苦。
苦苦：許長青那邊已經答應了，可以先試試。我明天就去找他籤保密合同，親自去跑一趟。等簽好了就讓他試着寫開頭給你過目。我有預感，這部《鬥破蒼穹》如果能寫好了，說不定能成爲新微中文網的標杆。
路安之：或許有這種可能。說不定到時候新微上面就冒出一大堆小說來，開局帶着個老爺爺，上來就被退婚。
苦苦看到路安之發的這句話不由一樂，不過想想或許還真有可能。B老大這個開頭裡，這幾個元素實在太吸引人、也太典型了。
於是她回覆了一句：哈哈。
思索了一陣，她又問路安之：那B老大，讓許長青嘗試寫到哪裡合適？
路安之：就寫到藥老出現的那裡吧，第九章。到這裡矛盾衝突和期待感就都出來了，許長青能不能寫好，就一目瞭然了。
苦苦：不用往後再寫寫嗎？前面這些內容還沒什麼戰鬥呢。B老大你這部小說可是有大量戰鬥情節的。
路安之：這部分就不用看了，許長青寫的打鬥場面我看過，節奏不錯，畫面感也挺強，是他的強項。現在就主要看他其他部分能不能寫好。
苦苦：好。
結束了和路安之的對話，苦苦就長長出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自己忽然間就像是站在了命運的轉折點上，新的未來在向她招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一定要做好！
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然後跟許長青溝通了一下，關電腦睡覺。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就趕去了編輯部，打印保密協議，前去百草園找許長青。
這一天許長青一如往常地把許冉冉送到幼兒園後，就來到了百草園裡。他提前跟王萍說了一聲，告訴王萍今天會有雜誌社的人來跟自己談一些事情，希望王萍答應自己能和編輯在書店見見，王萍答應了，說沒問題，只要不影響工作就行。
這工作自然不會影響了，百草園的地點其實並不適合開書店，店裡的客人也很少，因此來一個編輯談一點事情籤一個協議，根本不會對店裡的營收造成任何起伏。
許長青站在櫃檯後面有些恍惚。寫出《射鵰英雄傳》的路安之竟然要找自己合作寫小說？！他沒有想到這樣幸運的事爲什麼會落在自己頭上，因此到現在還有些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可是他內心裡又萬分希望這是真的，也迫切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冉冉已經失去了完整的家庭，許長青不想自己的女兒沒有完整的家庭不說，還得不到好的生活。他本來都打算辭職了，卻沒想到又有這樣的轉機。
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的話，他就可以繼續在這裡兼職着，平時寫寫小說，還能兼顧到冉冉了。這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不行的話，他就只能繼續去找新的工作。那樣的不確定性是現在的他無法把握的，他不知道到時候找到新的工作，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合適。有冉冉在，時間、收入，都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
他心中緊張，不時向門口處看。門外冷冷清清的，路過的每一個人都讓他的心不由地提一下，懷疑就是自己的編輯。
可終於等到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姑娘上門時，他卻又不敢認了。
“你是許長青嗎？”
年輕的姑娘進門問。
“呃……”
許長青愣了一下，才忙說，“是我……苦苦編輯？”
“是我。”
苦苦咧嘴一笑，很直接地從包裡拿出兩份協議，說，“你先看看，沒問題的話就簽字。簽完字我給你大綱，你看一看能不能寫的來，正好我也在這裡，可以給你些建議。”
許長青連忙接過，只是簡單地看了一下，就二話不說地在兩份保密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苦苦始終在看着許長青，眼前的許長青和文字給她的印象並不一樣，她似乎從眼前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緊張和窘迫。
是因爲B老大的名頭嗎？
苦苦想不明白，覺得可能是。
畢竟B老大實力那麼強，是一個成年人的偶像，也沒什麼問題。
等許長青簽好了名，苦苦把協議收回來，說：“回頭還需要B……路老師那裡簽了，才能給你拿來一份。你這裡有電腦嗎？我帶了U盤，給你看看大綱，咱們探討一下，你試着寫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