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兒一直站着，看着……
看着他神采不再的面孔，看着他緊鎖的眉頭。
直到天色微亮……
顧慕陽的眸子動了動，緩緩睜開。
一眼，他就看到了她。
披着秦時月的外套，嬌小的一隻站在外面。
而頭髮雖然有些亂，但是也提醒着他，她昨天結婚了。
他困難地發出聲音，小護士立即就醒了，走過去，彎着腰，聲音也是溫柔無比：“顧先生，有什麼需要？”
他的手指指着自己口鼻上的東西，護士連忙拔下來，小心地放到一旁。
顧慕陽的手，又緩緩指着外面，外面的寵兒。
護士一滯，大概是明白了。
輕輕地走出去，對着呆着的寵兒輕聲說：“顧先生想見你！”
顧慕陽醒了，所有的人都想進去看，可是他只是想見寵兒。
顧西愣了一下後，緩緩地說：“寵兒，對於慕陽我們只有一個希望，就是他好好地活下去！”
這一句話，幾乎讓寵兒落淚。
她的心裡清楚，昨晚她留下來，已經是格外地開恩了。
她點頭：“謝謝顧媽媽，以後我……不會再回來的！”
她也沒有臉再回來了，她是……別人的妻子了。
寵兒走進去時，在門口頓了一下。
他靜靜地躺着，眼睛睜開……可是他瘦得幾乎是脫了形。
那瞬間，她幾乎後悔，幾乎願意立即告訴他，她懷孕了。
如果他要她將孩子打掉，她也願意。
她只要他。
但是她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直地看着他，淚如雨下。
終於，她慢慢地走了過去，半跪在他面前：“爸爸。”
顧慕陽沒有看她，他呼出一口氣，像是十分困難地樣子。
近看之下，整個人更是清減到了不能相信的地步。
“顧寵兒……”他叫了她的名字，眼睛終於往這邊看，只是，卻是十分陌生的眼神。
“我說過，這輩子……不要再看見你！”他說着，就閉上眼睛。
寵兒半跪着，哽咽着：‘我知道，我知道……至少等你好了，我再回去。’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剛纔的那幾句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休息了良久，他才繼續開口：“不用了……”
他終是看着她，薄脣吐出幾個字：“傅太太。”
她的小臉，蒼白無比……
他輕輕地笑了，閉着眼：“滾。”
她不肯走，喃喃地說：“你答應我，要好好地！”
他的眼角滾出來幾滴淚水，在他清瘦的面上看起來，更是怵目驚心。
他沒有開口，她伸手握住他幾乎沒有多少肉的手，顫抖着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掙扎，痛苦……
他的手垂下……
寵兒的手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艱難地，想開口，想告訴他，她懷孕了。
可是掌下，一陣蠕動……那是孩子在動。
明明四個月才應該動的，才三個月不到，它就會動了。
一個活生生的孩子，那是他們的孩子。
她閉着眼，終於，沒有能說出口。
醫生說，她平安生下這個孩子的機率是二分之一。
就算是他讓她生，如果她……活不下來，那麼對他……可能更是致命的打擊。
那麼，就讓他，恨她吧。
寵兒的眼角有淚，到嘴的話，全都咽回了肚子。
“你恨我也好，怪我也好……顧慕陽，以後你好好的，求你！”她低聲地說。
顧慕陽沒有再和她說一個字，用表情告訴她，她應該滾了。
寵兒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她看到了顧西，看到了裴淺，看到了裴寶貝，看到了他所有的親人。
這些人，本來也應該是成爲她的至親的，可是一切都結束了。
寵兒的鼻子酸了一下，她跪在了顧西的面前。
她有孩子了，而顧慕陽，是顧西的孩子。
如果有哪一天，有個女孩子這麼對待她自己的孩子，她想，她沒有顧西這麼平靜的。
“顧媽媽，對不起！”寵兒閉着眼：“讓他忘了我，恨我也好……好好地活着。”
她身上，揹負了太多。
孩子，手上沾着趙穎的血，周謹宇的證據，還有傅晉辰的……下半一身的幸福。
如果可以，她寧可一切都不要，陪着顧慕陽一起走到盡頭。
顧西閉了閉眼：“寵兒，你起來吧，只要你不後悔！”
裴寶貝的心裡也是難受極了。
她和沈遠之以前也愛過，深深地愛過，他們不能在一起，可是也不曾像是寵兒和哥哥這樣痛苦。
在愛情裡，逃兵都是讓人看不起的，可是寵兒，又爲了什麼會放棄哥哥？
寵兒還沒有起來，仍是跟着，可是過道的另一邊，傅晉辰站在那裡。
他緩緩朝着這邊走來，神情疲憊。
昨晚對於他來說，並不好過，應付父母，應付親朋好友，因爲結婚當晚的晚宴上，新娘不見了。
他對所有的人說，她身體不舒服……
可是他自己是知道的，她在顧慕陽這裡。
她的人在，心也在。
而此時，他的妻子跪在別人面前，請求原諒。
可是這些，本不是她應該承受的。
是他……剝奪了她的一切。
也許哪一天，她知道了，會恨死他。
可是他中毒了，他無法拒絕這樣的誘一惑。
而且，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傅晉辰緩緩走了過去，從背後將她整個地抱起，然後擡眼，眼睛有些乾澀，“顧總，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們，不要怪寵兒。”
顧西看着面前的男人，確實是很不錯的。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傅先生沒有錯，寵兒也沒有錯，是慕陽沒有這個緣分。”
她頓了頓：“你們新婚，就不要在這裡呆太久。對新人不好。”
傅晉辰帶走寵兒時，她的腳步沉沉，並不願意立即離開。
“回去吧！”他對着她的耳朵溫柔地說着。
他沒有直接回Ａ城，而是在Ｈ市的酒店裡住了一天。
因爲她需要休息，小臉太蒼白了，像是風一吹就要倒了。
寵兒去了酒店，傅晉辰讓人送來了清淡的食物，逼着她去吃了一點。
吃完，她就累極地睡着了。
可是她的夢裡，滿滿都是顧慕陽，都是他清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