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來應該是個不足爲奇的事。
因爲這世道,這樣類似的情況確實比較多,夜霖雖然是個好皇帝,可是這南齊這麼大,總有那麼些不如人意的,陽光下也是有陰暗的。
這看上去其實就是什麼宵小之徒偷了老人家的錢財不認賬的,明擺着欺負人,雖說人心大多冷漠,可是也不乏很多熱心人,這周圍的人看不過去就開始叫嚷起來了。
“這男的看着就不像是好人,肯定是他偷的。”
“這老人家也是可憐。”
“老人家都這樣了,這人怎麼還忍心偷錢呢?”
“這賊就是賊,哪裡會有什麼人性啊,看誰有銀子就偷誰的,他管你可不可憐。”
“趕緊送官府。”
“沒錯,送官府。”
一提起送官府來,這百姓們開始興奮了,乾脆就那麼一夥人推搡着去找官府評理了。
可是即使提到送官府,這個男人也依舊沒有改變說法,仍是堅持自己沒偷老婆婆的錢,那人分明就是誣陷。
我在邊上看着,也覺得納悶,這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怎麼都送官府了,還不低頭認罪趕緊把錢交出來啊,現在要是把錢交出來,再道個歉什麼的,這事也就算解決了,可是要是到了衙門,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這人難道認爲自己絕對不會出事?真是張狂。
想着這熱鬧不湊白不湊,不如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看看好了。
“主子,您想去看看?”
“自然的,看看最後結果怎麼樣啊。”
“這個能有什麼結果,肯定是把那人打上那麼幾十板子然後把錢給還了就是。”
“按理說,應該是這樣的,可是還是先看看情況的好。”
離飛的臉上表現出了憂愁。
“我這不是怕這人多,衝撞了主子嘛!”
“有你在身邊怕什麼!”
“小的只是覺得像這種小事,還不用主子插手。”
“什麼事小事什麼又是大事,這對我們來說可能是小事,可是對於那位老人家來說,那就是大事了,你看她的穿着就很是破爛,腿腳也有些不利索,這樣的人恐怕家裡的狀況也不是很好,那十兩銀子對她來說,可就是很大一筆了。我們去看看就是,看看那位官老爺是怎麼處理這事的,要是沒什麼問題我就不插手了,怎麼都要有個說法的吧。”
離飛聽了我的話,也不再言語了,只是謹慎這跟着我,注意着我周圍的一切。
到了衙門的時候,我們這些無關人員自然就是站在後面看的。
我也想知道,這嵐彥的城守會怎麼處理這樣的小案子。
這老婦人和那個男人都跪在地上,一看見城守大人,老婦人就立馬開口訴苦了。
“大人,您要爲民婦做主啊!”
城守大人有些年紀,但是看着精神很好,臉上透露着那麼一股威嚴,有些氣勢。
原先我一直奇怪,是不是這些當官的,當官當久了,就會喜歡板着臉,好像總是那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頗有些頤指氣使的。
後來我自己當了官我才明白,其實是不得不這樣啊。
你想想,你是個官,這下面那麼多人都是歸你管的,你要是不拿出點氣勢來,比人就會認爲你好欺負好對付,聽說過當官的欺壓百姓,其實也存在百姓欺壓官員,當然那些百姓要麼就是寫無賴混混之類的,要麼就是些有錢沒處花的沒有涵養的某類暴發戶之類的人,所以,爲了保證自己的官威,確實是要做出些樣子的。
只是這城守大人到底是不是個好官這就不得而知了。
城守大人聽了老婦人的話,問道,“堂下之人,報上名來,究竟發生何事,從實招來。”
然後老婦人就開始說了。
“回大人,民婦夫家姓李,別人都管我叫李婆子。事情是這樣的:民婦今日從家裡拿了十兩銀子準備去藥材鋪給我家老頭子買藥,可是路上的時候,揹着人撞了下,之後我的銀子就不見了,一定是這個人偷拿的。可是民婦去找這人要銀子的時候,他竟然死不承認,不管民婦怎麼懇求他就是不肯還銀子,所以民婦無奈下只好來請大人做主了,還望大人還民婦一個公道啊!”
說着還磕了好幾個頭。
從頭到尾那個男人一句話都沒說。
“城守聽完了李婆子的話,又來問這個男人,“這位婦人說的可是實情?”
那人一聽,趕忙說,“回大人,不是真的啊,小人真的沒有那這婆子的銀子。”
“那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男人磕了一個響頭,開始說了。
“回大人的話,小人姓汪,經常去外地給人幹些雜活,因着小人總是在鐵匠鋪裡給人打下手,所以別人都管小人叫汪鐵匠。小人今日這是剛從給外地回來,在路上的時候,碰到了這個婆子,因着突然來了輛馬車,小人急着躲開,就不小心撞了一下這個婆子,沒想到沒一會這婆子就攔着小人,說小人偷了她的銀子,可是小人真的沒有拿她的銀子,小人身上的銀子,是我在外面幹活辛苦掙的,大人明鑑,還望大人能給小人做主啊!”
說着,汪鐵匠也磕了好幾個頭。
這下子也是有意思了,一個說偷了,一個說沒偷,總有一個說的是真話,另一個說的是假話。
城守大人聽了兩人的回答,問那個鐵匠,“汪鐵匠,你說那銀子是你的,可有證據嗎?”
汪鐵匠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立刻說,“有,當然有。”
然後掏出了銀子,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一塊布來。
“回大人,小的是鐵匠鋪幹活的,身上總是沾了些灰,小的這布是我在鐵匠鋪幹活的時候,搭在肩上的,所以上面有些鐵屑,小的用這布包過銀子的,小的銀子上是有些黑色鐵屑的。”
可是婦人也說,“大人,民婦的銀子上面本來就有些黑灰的,因爲民婦今日出門的時候,還燒過爐子的,那就是民婦的銀子啊。”
這下更是有得瞧了。
城守大人讓人把那銀子呈上來,衙役立刻從鐵匠那裡取過銀子,呈給了城守。
城守發話了。
“汪鐵匠,你說這銀子上沾的是鐵屑?”
汪鐵匠回答,“是的,大人。”
城守又問,“李婆子,你說這銀子上沾的是木炭灰?”
李婆子回答,“就是木灰,大人。”
城守又說,“這樣就好辦了,只要分清楚這銀子上面的到底是木炭灰還是鐵屑就行了,如果是木炭灰就是李婆子的,如果不是,那就是汪鐵匠的,你們可認同。”
“大人說的是。”
“民婦聽大人的。”
城守讓人拿了蠟燭和一個瓷勺子過來,又讓人從銀子上弄了黑灰下來,將黑灰倒在瓷勺子裡。
接着城守大人讓人拿着拉住和勺子去了我們這邊,開始用火去燒瓷勺子裡的灰。
結果是,那些黑灰一點兒都沒事,也沒燃燒起來。
我看了後,算是琢磨出了名堂了。
城守大人知道了結果後,開口,“諸位也看到了,那些黑灰沒有燒起來,就說明那些其實是鐵屑,這就是說銀子是鐵匠的。”
汪鐵匠說了,“大人英明。”
李婆子開始哭喊起來,“大人,也可能是這人偷了我的銀子,然後用布包起來纔會這樣的。”
城守大人問起下面的人來,“你們諸位有沒有看到這鐵匠用布包過銀子?”
下面馬上有幾個人應話了。
有個人說,“大人,小的是在附近賣菜的,親眼見到這個鐵匠和這婆子撞了一下後,這婆子立馬就去攔着鐵匠了,小的並沒看到鐵匠拿出什麼布來。”
“小的也可以作證沒有。”
“小的在邊上看的明白,並沒有這回事。”
我奇怪了,“這既然看到了,爲什麼就沒看到鐵匠有沒有偷銀子呢?”
“主子這就外行了,小偷的手可是快着呢,那些厲害的小偷,偷東西可快了,根本就是瞧不見什麼的。”
我聽了離飛這麼一解釋,算是明白了。
真正熱鬧的在後面。
有一個人突然跑來插話,“大人,小人有事稟告,那堂上的老婦人是我的祖母。”
城守讓喊話的人進來了。
那人跪下後趕緊磕頭。
“大人恕罪,小的李正,這人其實是小的祖母,祖母,您人的我嗎?”
李婆子看了他一眼,“正兒?”
“祖母,我是正兒啊,您難道忘了,祖父三年前就去世了。”
衆人一陣譁然。
李正開始向城守說明實情。
“回大人,小人是從外地來的,沿途做些小買賣順便掙些錢照顧祖母。小人的祖母自從三年前祖父去世後,就有些神志不清的,時常犯糊塗,說這個拿了她的東西,那個拿了她的銀子,小的這一時忙着沒注意,就讓祖母給溜出來了,才引出這麼一場亂子來,小人罪該萬死,還望大人看着小人的祖母年事已高且有些糊塗的份上,不要怪罪祖母。”
李正的態度很是誠懇,而李婆子這時確實有些呆愣的樣子。
“正兒,你祖父等我們回去呢,你怎麼來這了,我還要去買藥呢!”
衆人一看立即明瞭,這個李婆子確實是有點糊塗。
既然真相大白這時也就不了了之了,銀子還給了鐵匠,鐵匠看着這個李婆子,諒她年老糊塗也就不計較什麼。
於是,這案子就這麼結束了。
時候,我跟離飛說,“離飛,原來這事情還真的不能看表面,那個鐵匠看着很兇狠像個壞人,可是人家確實無辜的,相反的那位李婆子纔是誣陷人的。”
“要是換做一般人,說不定就會把那鐵匠當成小偷了。”
“確實。”
“主子,那個城守能想出用火來區分木炭和鐵屑也算是有些智謀的,要是換做別的官員,可能就是先打板子再問了。”
“嗯,城守這事處理得還算不錯,這麼一看,那人也不是個昏官。”
“那麼主子可以放心了吧。”
“看情況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先回客棧,梳洗一下,晚上來看燈會。”
我一想到晚上的燈會我就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