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龍呆坐於懸崖邊,出神的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陽。不停吞吐的霞光映得他臉上一片金黃。
淡淡望着天邊,似是在想些什麼。
“凌大哥,”瑤兒好似一點也不曉得凌龍正心事重重,端着一大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雞湯走到崖邊道:“快乘熱喝了它,爺爺說這對你的身子大有好處。”
經過幾日相處,瑤兒漸漸發現,凌龍並不像原來想的那麼可怕。只是爹爹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對生人失去了信任感,纔會有四日之前的事。凌龍也對瑤兒心懷歉疚,態度也軟了許多。兩人也因此漸漸熟絡起來。
凌龍道了聲謝,接過瓷碗。瑤兒也在他身旁坐下,面帶微笑,用手支着下頷道,“快喝了吧,萬一涼了就不好了。”
凌龍點點頭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卻不料這聞上去香濃誘人的雞湯一入喉嚨竟是火辣辣地燒痛。他的手不由自主微微一顫,難道這雞湯裡有毒?難道他們竟真的想害我不成!
正欲發作,凌龍轉念想到,前輩何等修爲?要殺自己擡起一掌就足夠了,何必要多費手腳指使孫女來投毒謀害?更何況,要殺自己幾日之前便可動手,那會容我到現在?救我,又要殺我?呵呵,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凌龍不禁心中自嘲道。經過幾日的相處,見老者二人未曾對自己有過歹念,也絲毫沒有問過有關《天道》的事,凌龍也曾暗示過要離開,老者除了叮嚀,卻也沒有阻攔。凌龍也便漸漸相信了老這就是醫聖農布衣。
看到凌龍情不自禁在皺起眉頭,瑤兒抿嘴一笑道:“是不是覺得有點燒喉嚨?爺爺說他特意按照醫書上的藥方,在雞湯里加上了十幾味用於活血補氣的藥草,足足煎熬了六個時辰才調製而成。”
凌龍一怔,果然雞湯進入胃裡那股火辣辣的燒灼感漸漸消失,身上洋溢起一縷甚是舒服的熱流,就像在泡溫水澡般暖洋洋地無比愜意。
瑤兒接着解釋道:“爺爺說你修爲尚有不足卻強行逆行真氣衝關破穴,再加上走火入魔,如同將江河之水硬生生倒灌入小溪裡,所幸你最後一刻清醒過來。否則連爺爺也救不了你,後果不堪設想。”
凌龍暗叫一聲慚愧,幾口喝完雞湯發了一身的熱汗,覺得體內舒暢了許多。放下碗問道:“農前輩呢?他去哪兒了?”
“爺爺在屋內運功療傷去了。”瑤兒回答,臉上滿是擔心。
凌龍望着瑤兒朝霞映照下那張漫無心機嬌美無雙的俏臉,遲疑着問道:“農前輩……你爺爺他不要緊吧?”
瑤兒含笑道:“爺爺功力不俗又有藥物輔弼,只消靜心調息幾天便能恢復過來,你無需擔心。我今日看爺爺的氣色,以較前幾日好多了。”
凌龍心中感動,忍不住道:“我蒙爺爺救命卻包藏禍心險些害了爺爺。和你,你們不責怪斬殺於我,爲何反而還對我這麼好?”
瑤兒嫣然道:“凌大哥,我不怪你,爺爺也不怪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此時此刻面對着語笑晏晏的瑤兒,想起前幾日的事,他只覺得她和自己仿如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中。絲毫一點的齷齪,都是對瑤兒那一塵不染近乎無暇的心靈的褻瀆與玷污。
“我只是,還不能死。我必須爲爹爹和山莊上上下下一百零七口還有趙叔山兒他們報仇!我必須謹慎!我爲報仇而活,大仇未報,我還不能死。”凌龍淡淡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何突然要向瑤兒道出心裡埋藏的話,但說出來後心頭頓感輕鬆了不少,徐徐道:“我現在不敢相信任何人,相信了,也許下一刻就意味着死。”
他悄悄望了瑤兒一眼,發現她正安靜認真的傾聽,神色間沒有一絲的懷疑和譏誚,勇氣一足苦笑道:“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只有仇恨了。”
“凌大哥覺得,瑤兒會害你麼?凌大哥覺得,瑤兒有能力害你麼?”瑤兒低聲說道,雙手抱膝,頭枕在膝蓋上,一雙水靈靈清澈的眸子悄悄看着凌龍堅毅的臉龐。單純善良,想可以看穿直到人心。
凌龍似乎察覺了什麼,轉過臉看向瑤兒。瑤兒卻一轉過頭,看向天邊初升的朝陽了。
凌龍訕然道,“話已說清了,我想,我也該走了。你和農前輩的恩情,待我大仇得報,定當前來報答。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我也該走了。”
瑤兒關切問道:“那你體內的傷又該怎麼辦?”
凌龍坦然道:“我也不曉得。天無絕人之路。再說也已無大礙了,大仇一日不報,我一日不得安寧。”
瑤兒沉思不語,過了半晌說道:“能否等爺爺出來後你向他當面辭行過再走?不然他回頭見不着你,定會數落瑤兒。”
凌龍心想農前輩爲救自己不惜差點搭上性命,如果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這麼走了的確也說不過去。當下答應道:“好,等農前輩行功結束麻煩你告訴我。”
“一定,不過在此之前你可不能偷偷離開。”瑤兒起身道:“我這就去屋內看看。”
凌龍見瑤兒走遠,會轉過頭盯着天邊的朝霞出神。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起來收拾下東西,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已是身無長物了,還有什麼可收拾的呢?
摸摸懷中的玉簡,還在。“爹爹,孩兒這就要離開了,您保佑我早日血刃仇人,大仇得報。”凌龍心道。
“龍兒。”身後響起了農布衣的聲音。
凌龍應道,“農前輩,”凌龍轉過身,就見農布衣臉上微帶疲憊站在了他的面前。
“什麼前不前輩的,不必這麼見外。以後你就隨瑤兒,叫我一聲爺爺吧。”農布衣道。
“可是,”凌龍迴避開農布衣的目光低下頭道:“農前輩,我要走了。這些日子多謝你們的關照,也謝謝農前輩的救命之恩,希望將來會有機會報答。”
農布衣道,“你的事情瑤兒都已經對我說了。龍兒,你要走爺爺不會強留。但能不能先陪爺爺走走?”
凌龍略一沉吟,“前輩請。”
農布衣也不說話,便向屋後竹林走去。
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兩人來到空曠處。
“龍兒,對於兇手,你有什麼線索嗎?”農布衣問道。
凌龍神情凝重,眼神一轉,似是不想向老者透露,沉聲道,“昨天我又去了一趟,火已經燒完了,山莊已經全部燒爲灰燼了。地上除了那些腳印和那幾條屍體拖動的痕跡,其他什麼也沒有。我去找了父親的遺骸,但是什麼都沒找到。”似是想起了什麼,凌龍緊接着說道,“現在我要做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後來來到的七人,希望能找到他們,或許,他們和那些人的目的是一樣的。也有可能,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
“恩。七人,”農布衣略一思索,“龍兒不知你注意到沒,後來的十四個腳印,鞋底的紋路是一樣的。”
“恩,”凌龍答道,“想必是出自同一宗門,而且七人關係一定非比尋常。”
“而且鞋底柔軟輕便,所以踩在泥地上留下的腳印纔沒有棱角,”農布衣接着說道,“這不太像是魔教中人常穿的靴子,也不太像妖盟中人的獸皮鞋,倒更像是。”
“像是什麼?”凌龍忙問道。
“像是正道仙門中人。”農布衣道,“不過這也只是猜測,有人假扮也說不定。而且是七個人。難道是他們?”老人似乎有些驚駭,“究竟是什麼人,會把這禍水引向他們?”
“誰?”凌龍沉聲道。
“我也姑且只是猜測,不過,你走後可以先想辦法去一趟碧雲劍派。”農布衣說道。
“碧雲七子!?”凌龍道,“前輩懷疑是他們?”
“可能有人故意想禍水東引,畢竟碧雲劍派乃是正道翹楚,掌門淡嗔真人門下弟子不受師命該不會如此莽撞纔是。”農布衣思忖道。
凌龍聽了,頓時一絲疑惑涌上心頭,“碧雲七子?開始殺了父親的,不就有他們麼?既然走了,又何必回來?再者,據當時所見,定濤真人已死,定智真人也倒地不起似是受了重傷,又哪來的七人?”凌龍不住盤算道,“他們,究竟是何人?看來…有必要去一趟碧雲劍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