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也鬆了一口氣,原本嚴肅緊繃的神情緩緩揚起了慈祥的笑容,握着佛珠雙手合十的唸叨了一聲“阿彌陀佛”後,便拄着龍頭柺杖站了起來。
“皇祖母,現在可以讓我進去了嗎?”,蕭君軒見太皇太后起身,連忙伸手扶着她站到一邊,心情極好的笑着說道。
“請皇上再稍等片刻,裡面收拾好了,自然會有人出來請皇上進去的。”,太皇太后沒說話,倒是老嬤嬤在接過他扶着太皇太后的手臂時,恭敬說道。
而此刻,滿心歡喜的蕭君軒,絲毫不計較老嬤嬤今日越過太皇太后兩次來阻止他進入寢室內的大膽之舉,更爲多想她的用意和反常,倒是難得有耐心的還真在門口等着。
沒一會兒後,接生嬤嬤便先從裡面打開門,從內室走出來,直接下跪行禮報喜道,“恭喜皇上貴妃娘娘誕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小皇子?蕭君軒的兩人再次泛起滿足的輕笑,果然,他猜得沒錯,他與她的第一個孩子,果然是個男孩。
“恭喜皇上”,一直守在外面的御醫及安德路等所有的侍衛宮人內侍,皆紛紛下跪道賀道。
“賞”,壓下心頭的驚喜與激動,蕭君軒神情鎮定的揮了揮手,繼續耐心的等待着。
外面的宮人們聞言,皆欣喜的謝恩,正在這時,夢竹便抱着被包裹於襁褓中孩子,緩步走到了門口之處,對着蕭君軒歡喜的說道,“恭喜皇上,小皇子給太皇太后,給皇上請安了”
聽着夢竹的話,太皇太后笑着讓嬤嬤扶她起身,而蕭君軒更是心中愉悅到無以復加,見太皇太后此時已經上前去抱孩子了,他也便大步走上前去,驚喜的看向被太皇太后抱在懷中襁褓裡的小小嬰兒。
讓他驚訝的不已的是,小孩子此刻雖然皺巴巴的,臉上也紅彤彤一片,可竟是醒着的,正微微的睜開着小小的眼眸,好奇般的轉動着眼珠子。
蕭君軒幾乎被驚得愣在了當場,明明現在還什麼都看不出來,可他就是覺得,那眼眸,那小臉,竟都能找到那麼多與他自己相似的地方,暗想着,是否等他稍微大些了,會不會他再看到他時,便猶如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自己,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
“嗯,長得和皇上小時候可真像呢”,太皇太后欣喜的說道。
聞言,蕭君軒下意識的擡眸看向正慈愛笑着逗弄孩子的太皇太后,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自打他出生起,便就是皇祖母暗自裡關照着他,後來更是將他直接將他帶到了身邊,對他自然熟悉瞭解,既然皇祖母都說這個臭小子長得像他,那便不是他看錯了,是真的像極了他吧。
如此想着,蕭君軒更覺滿足,這可是他和她的孩子啊,心中一柔,他便轉身擡步,向寢室內走去,此刻仍未親眼見到她安好,他的心始終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的。
還在屋子裡收拾善後的穩婆和衆宮女一見皇上突然闖了進來,連忙停下手上的動作跪地行禮,蕭君軒卻只是揮了揮手手,衆人便識趣的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轉瞬間,寢室內便只剩下靜和一人,臉上蒼白的靜靜躺在牀榻之上,幽黑的髮絲還汗溼的貼在額頭上,尚未來得及清理。
“公主在生下小皇子後,便極爲睏乏,現在睡着了。”,夢竹將孩子交給太皇太后後,見其它人都出來了,可皇上卻進去了,不放心,還是跟了進來,站在他身後輕聲說道。
聞言,蕭君軒頭都沒回,心情極佳的微微擡手示意了一下,夢竹便也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蕭君軒小心翼翼的在牀沿邊坐了下來,輕輕地執起她還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緊握於掌心之間,低首凝視着她安靜而美麗的睡顏,心中更生憐惜之情。
就這樣靜靜的凝視良久,聽到她輕微而均勻的呼吸,他臉上竟不覺又蕩起了笑意,心中,更是溢滿了他此生從未有過的甜蜜與幸福。
“皇上,你怎麼會在這裡?”,突然,一道柔和悅耳的聲音傳入正兀自傻笑着的男人耳中,蕭君軒連忙欣喜的低頭去看,只見她已睜開了一雙泛着水光的清眸,正驚喜的看着他。
此刻的她,看他的眼神沒有了十幾天前的怨懟與憤恨,而是帶着他之前在她臉上見過的閒適與寧靜,那張雖然仍有些蒼白的臉,因透着一種初爲人母的喜悅光芒,竟顯得如此聖潔,而又更加絕美。
“青悠,幸苦了謝謝你”,蕭君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發自內心的將她的手放在脣邊輕吻着,說出了發自內心肺腑的這句話來。
是的,因爲有她,從此他在這世間便不會再是隻身一人,他有了最親密,最不可或缺的親人,他的親生骨肉,他的兒子蕭寂昶,以及爲他孕育了子嗣的她
他如何能不感激她,如何不該跟她說一聲幸苦,道一聲謝謝呢?是她,讓他從此以後,在這世上再也不會孤獨,再也不會寂寥。
“我的孩子呢?”,靜和眸光轉了轉,見屋子裡空蕩蕩的,臉上不自覺的焦急問道,眸中含着淚光,“我看到了,他果然是個男孩兒,他是我們的小寂昶”
蕭君軒清楚的看到了她此刻眼中的深情與感動,那十幾天前,他還看到的,那怎麼也拂之不去的淡淡憂愁,以及那股對他似有似無的冷淡,怨恨,以及警惕防備之意,此刻,在她臉上竟再也找不到絲毫的痕跡。
做了母親,真的可以讓一個女子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嗎?是因着他們有了這共同的兒子,讓她可以稱帝忘懷了他此刻與她故國之間的戰爭,也忘記了她對他曾眼睜睜看着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被人害死的刻骨仇恨嗎?
此刻,她的眼眸總,有着的,似乎只有一個母親纔會有的萬般慈愛與寬容,彷彿爲了這個兒子,她都能徹底的原諒了他,不再責怪於他了嗎?
“他在外室,有皇祖母照顧着,你安心休息便好”,蕭君軒含笑着看着她,也沒有了前些日子的隔音,輕聲說道。
“可以把他抱進來給我看看麼?我還沒有好好的看過他呢?”,靜和下意識的擡頭朝外室的方向看去,隱約間還能聽到太皇太后逗笑孩子的聲音,她連忙撐着身子便要做起來。
蕭君軒卻連忙扶着她,讓她慢慢的坐好,低聲道,“你彆着急,我出去讓人給你抱進來”,說完,他便替她捏好了被角,轉身走了出去。
他出去的時候,太皇太后正準備讓人把已經睡着的小傢伙抱回內室的小牀上去放着,蕭君軒這邊出來得正好,太皇太后又賞賜囑咐了一些,便說不進去看了,改日再來,便帶着人直接離開了沁音閣,態度有些奇怪,至少夢竹是這樣認爲的。
看着被夢竹抱在襁褓裡那張熟睡的小傢伙,靜和幸福的輕笑了出來,“呵呵。。。。。。怎麼這麼小啊,來,把他抱給我吧”,說着,她已經有些着急的伸出了雙手,一雙清眸神采奕奕的看向夢竹,微微示意道。
而夢竹剛抱着要遞過去,蕭君軒卻伸手攔住了她,看向靜和低聲道,“你現在還虛弱着,他又睡着了,你休息下再抱吧”
“不要,我現在便要抱抱他”,靜和幾乎是輕聲看着他懇求道,他知道,他說這話也是爲了關心她,可是,她真的很想抱抱他們的孩子啊。
聽着她的軟語懇求,蕭君軒實在不忍心再拂她之意,也就對着夢竹點了點頭,算是允可了,夢竹連忙抱着孩子上前,靜和激動的一手抱着孩子的頭,一手託着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將那個小小的紛嫩嬰兒,像是捧着一個稀世珍寶似的,極其緩慢的將她接過癩,緊緊的抱到了胸前,心中瞬間涌起了無盡的母愛與幸福之感。
如何照料新生嬰兒,在之前時,蕭君軒可是專門安排了宮中最有經驗的嬤嬤和宮女來教過她,以及伺候她的人,她自己也反覆練習過,但此時真的抱起來時,雖然樣式看着得心應手,可還是小心翼翼的。
擡起頭,靜和突然響起了什麼,略顯尷尬地對蕭君軒說道,“皇上,不如你先回避一下吧嬤嬤跟我說過的,醒來了,便要先試着喂喂他的。”
“那喂便是,爲何要我回避?”,蕭君軒卻是直接揮手讓夢竹退下,反而自己留了下來,一本正經的看着她,不解的問道,半晌後,又反應了過來,說道,“青悠還有什麼,是我沒見過的?”
“你。。。。。。”,靜和原本蒼白的俏臉瞬間微紅,看着他極其認真的樣子,只得無言以對,卻又極其無奈的說道,“那你讓夢竹進來伺候我。”
她想,一旦有夢竹他們在這裡伺候着她,他還能待下去,可蕭君軒卻是笑着說道,“需要什麼,我伺候你”
聞言,靜和微微愣了一下,見他這話是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了,她也只好當他不存在,微微側過身,背對着他的方向,開始解開胸前衣衫,試着給孩子餵奶。
“你也真是難道不知道,這宮中的妃子,都無需親自餵奶,你還怕我的太子沒有乳母不成?”,蕭君軒見她的動作,側身坐在牀邊,看着她不鹹不淡的說道。
“我至少要親自喂他兩個月的,嬤嬤說過,這樣對孩子好,到時候再讓乳母喂吧”,說着,靜和便帶着淡淡的笑意,認真的看着懷中的孩子。
此刻,室內雖然安靜,可卻有着一股淡淡的幸福在流傳,就好似其它的一切都不曾存在過一般,他們就只是簡單的一家三口。
這一日,靜和正好餵了孩子,便一臉淺笑的抱着孩子輕哄着,還不時低頭吻吻孩子的額頭,很是如珍如寶的疼惜着,突然的,蕭君軒也將自己的臉也湊了過去,無限愛憐的輕輕蹭了蹭孩子的額頭,便仰頭笑容燦爛的看着她。
此刻,兩人似乎都忘記了狠在兩人之間的國恨家仇,忘記了他之前對她曾有過的欺騙,以至於他後來因爲害怕失去她而做出的刻意隱瞞,也忘記了她對他的所有恨意。
這幾日,蕭君軒每日都會來幾次,對她之事,更是細無鉅細的關心着,一時間,後宮,甚至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這貴妃娘娘即將盛寵無兩了。
可是,靜和並沒有表面上看着的那般輕鬆,輕鬆到忘記了陳國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又有一座城池被燕國大軍佔領,可是,她被困於這沁音閣中,身邊信任之人只有夢竹一個,她別無他法,只能藉機讓他放下對她的嚴密監視和防備,在此之前,她不敢再如未生產之前那般輕舉妄動了。
還未生產之時,她顧忌腹中孩子,尚不可做任何冒險之事,更不易多思多慮,但現在,孩子平安降生,她再也沒有任何理由來告訴自己,不去面對這燕陳之戰了。
就在這兩天,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軟言細語的開口跟他說,希望能搬回靜寧宮去修養,畢竟她在這帝王宮殿中坐月子實在不合規矩,可蕭君軒卻以如此近便於來看望她和孩子給直接回絕,她又提出了讓巧音過來配合着夢竹伺候自己,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也很合理,蕭君軒沒有再一口回絕,但也未開口答應。
而巧音,卻是至今未被安排來沁音閣,如此,便不難猜測他是不願意讓巧音過來的,可就算如此,眼看着又是幾天過去,靜和也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便趁着他心情甚好事,再次輕言軟語的開口懇求回靜寧宮住。
聽到她再次的請求,讓原本正一片柔情的蕭君軒忽然神情變得嚴肅了幾分,直接說道,宮中如今發現有殲細,在事情沒有徹底查清楚之前,他爲了她和孩子的安危,不放心讓她搬回去住,說還是乾清宮安全。
靜和欲開口再求,但蕭君軒卻徹底冷下了臉色,還似有怒意,她也算是徹底明白了,他對她的所謂溫柔,所謂的深情與不捨,在他的宏圖大業,江山社稷面前,終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現在,她不想再將他惹怒,以致壞了大事,便只能強行冷靜下來,暫時不再顧及心中憂慮之事,只能靜等機會。
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靜和的心,終究還是無法真正的做到冷靜下來,已一天比一天焦急了,而就在這種焦急着,離她四十天後出月子之期也越來越近了。而燕國的冬天也依然來臨。
她猜想,陳國的最後一道關口城池或許早已經被燕國的大軍攻破了,陳國的將士,百姓,怕是早已死傷無數,甚至或許,燕國大軍這次是真正的攻入了陳國境內,而陳國的軍民,此刻是否已經慌張得亂成一片,苦不堪言了,那皇兄和父皇,他們是否還安好?
每每思及此,她都不敢再細想下去,她知道,蕭君軒這次將她安置於此,便是做了比之前更加嚴密的守衛,怕是再也沒有任何人能給她傳遞進來一絲一毫的消息了。
現在,她只能靠她自己了,且她還需要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便是她出月子的時機。
因此,在她努力多次仍無法讓蕭君軒應允後,便趁着太皇太后來看看孩子的機會,隱約間向太皇太后提了她不想住在這裡讓皇上每日都不急於政事,而是來陪着她和孩子,對於一個帝王來說,蕭君軒如今對她的態度,早已不合適了,之前她懷中身孕,皇上又沒有子嗣,爲了養胎,朝臣和太皇太后都不好太過於多說什麼,但如今,她已生產,情況又不同了。
靜和篤定,太皇太后是希望蕭君軒能做個聖明之君,定然是不會讓他有太過出格之事,因此,在她這個請求提出來之後,讓太皇太后對她更是多了一份滿意,最後,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方式,還是說了什麼話,終究是在她出月子的第二天,皇上便下旨,由安德路親自監督,靜和一行從沁音閣搬回了靜寧宮。
雖然沒有再在蕭君軒的眼皮子底下後,但靜和發現,宮裡的人要做什麼事情,還是不甚容易,直到巧音無故被調去太皇太后宮中當值,顯然是故意爲之,這讓她決計採取行動了,最後思慮再三,在得知蕭君軒去了西郊獵場後,便說身子不適,讓人去請了杜太醫前來。
正午時分,雖然冬季的燕國依然溫度較低,但好在如今尚未下雪,且正午時,豔陽高照,外面無風,倒也暖和,靜和抱着小寂昶在靜寧宮前的庭院裡來回走着,讓他看看那些已經漸漸開始盛開的紅黃梅花,一邊,靜心等待着杜維的到來。
突然,胸口一陣噁心,頭更是眩暈一片,讓抱着孩子的她差點便要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幸好守在一旁的夢竹見狀連忙上前接過孩子,而其它的宮女則趕緊扶着她,讓她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休息。
“公主娘娘,你怎麼了?”,夢竹與宮女們皆紛紛急聲問道。
靜和漸漸從眩暈中回過神來,有氣無力道,“本宮突然覺得噁心,頭痛,尤其還暈得厲害。。。。。。”
衆人聞言,皆是緊張不已,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夢竹突然想起了什麼,急聲說道,“先扶公主進殿內,太醫馬上便要到了,正好讓他給公主好好診脈一番。”
“嗯”,靜和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感受着自己的身體裡從未有過的噁心,眩暈與頭痛的感覺,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們扶本宮回去。”
“是,娘娘千萬小心些”,兩個扶着她的宮女小心翼翼般的將她扶起來,慢慢向殿內走去。
意識到自己的雙腿竟然也軟弱無力時,靜和心頭不禁涌起一陣慌亂,自己的大事尚未開始辦?此時又怎能橫生枝節,發什麼什麼意外呢?可她爲何偏偏今日就突然這樣了?
在宮女的攙扶下,靜和直接進了寢室,在牀榻上躺了下來,便對衆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夢竹,你抱着小皇子到我身邊來”
衆人紛紛退了出去,夢竹抱着孩子走到了牀榻邊上,關切問道,“公主,你可好些了麼?”
“夢竹,我今日午膳後吃的那盅藥膳湯,可是你親自在我們宮中小廚房所做?”,靜和蹙眉問道。
聞言,夢竹突然驚訝得睜大了一雙眼睛,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起來,怔愣了好一陣,才突然抱着孩子跪倒了牀榻前,急得哭聲道,“公主,夢竹該死,夢竹犯了大錯了,平日公主的調養藥膳湯,都是夢竹親自做的,可是今日,今日。。。。。。”
“莫要着急,你且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靜和說話間,聲音有些虛弱,心中,不祥之感更重。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