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潘小妮的天真被自己打敗,一隻胳膊抵在車玻璃上,玉手託着香腮,悵然若失的樣子,張陽不禁心裡又有些不落忍了起來,連忙安慰她說:“不過,小妮,關於你想要過田園生活的願望,你也不要太悲觀了,咱們可以等將來嘛,等孩子們大了,咱們老了,一樣可以去租塊地,種種地養養花兒嘛。”
“將來,孩子,老了,呵呵,張陽,說着說着,我就被你給繞進去了,好像真的跟你有什麼了似的。你也是夠壞的啊,咱們還沒有問完胡奶奶,感情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又佔我便宜。”
潘小妮和張陽聊了半天,猛然發覺在自己心裡,居然已經在勾畫跟自己這個男人的未來了,爲避免自己被他看輕,不禁矜持了起來。
“哈哈,小妮,都怪我,都怪我說買地種花的事情,讓你把自己不自覺地代入進去了。”
作爲情場老手,張陽知道,當一個女孩子矜持起來時,爭辯對錯是男人沒有風度的表現,那樣會讓女孩子心裡不痛快的,所以,他趕緊選擇了非常大度地把錯兒攬到了自己身上,給女孩子一個臺階下。
“滑頭。”對他的認錯,潘小妮只紅着臉,輕輕地淺笑着說了兩個字,就將自己的手指在他的頭上戳了一下,然後坐在那裡悶聲偷着樂去了。
張陽被她的指頭戳了一下,心裡爲她這親暱的舉動得意了起來,也悶不做聲,細細品味她這一指頭帶給自己的愉悅去了。
他們這樣沉默了三兩分鐘,張陽和潘小妮又對視了一下,笑了起來。
“笑什麼?”潘小妮問。
“笑?我笑了嗎?”張陽故意裝沒事人。
“你就裝吧。”潘小妮說。
“裝,我哪裡有裝啊。你不也笑了,還問我。”
目的地已經到了,張陽把車穩穩地停到了路邊,又不真不假地回了一句。
“哼,不理你了。你這不老實的傢伙。”
“天啊,神明的家門口兒,我怎麼敢不老實。蒼天可鑑,我張陽可是很老實啊。明天都可以改名叫張老實了。”
“噓,不要那麼大聲,神明聽見,可是要打你屁屁的。”潘小妮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再一次萌到了張陽。
張陽沒有再說話,因爲他們已經邁進胡奶奶位於小東湖湖畔的家門兒。
就只見,獨門小院兒裡,建築古色古香,顯得十分肅穆莊嚴。
地面上青磚鋪道,青苔滿布,非常養眼。道路兩邊的空地上,泥土溼潤,樹木青蔥,鮮花吐豔,蜂蝶忙碌,鳥兒輕啼。
在這鳥語花香之中,進進出出的人沒有一個多言多語,鞋跟兒“篤篤”作響的,大家好像都在遵守某種規矩,不敢大聲出氣,肆意喧囂,惟恐驚擾了什麼人,得罪了什麼勢力,只將自己腳步放輕,呼吸停勻,默默守着秩序,出入通行。
看着院子裡排了一條小長龍的各色人等,潘小妮不禁心裡有些焦急,輕聲地問張陽:“怎麼這麼多人啊,那得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啊?”
“噓,別說話,別看人多,說不定一會兒就都散了。因爲,我聽說胡奶奶最近不知是老了還是怎麼了,每天看驚嚇,驅邪氣都先看來人的氣色,看不順眼的都不給看,隨便一兩句話就給打發出去。你別看這麼多人,肯定有很多不給看的,你別慌,說不定一會兒就輪到咱們了。”
張陽有些頗爲神秘的回答,讓潘小妮心裡的好奇感一下子提升了許多。
“還有這規矩,我記得小時候來,沒有這回事兒啊。哎,你說,她待會兒會不會也不給咱們看啊?”潘小妮聽張陽這麼一說,不免爲了自己今天這半天的功夫會不會白費,擔心了起來。
潘小妮正擔心着,卻只見,一個身穿灰色袍子的年輕女孩兒走了出來,輕啓朱脣,用悅耳的聲音問道:“哪位是張陽居士,請到屋內說話。”
“我就是。”張陽聽她這麼一問,趕快回答。
“請跟我來,胡奶奶請你進去。”
女孩兒衝張陽微微一笑,白皙紅潤的臉上露出非常好看的兩個小酒窩兒,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然後轉身向屋內走去。
“謝謝,小妮,咱們走吧。”張陽趕緊拉着驚愕不已的潘小妮跟了上去。
走到房子跟前兒,小妮這才仔細觀察了這所老房子,她留意到,這裡的屋子居然還保留着她小時候來時的模樣,彷彿時光沒有從這裡流逝過一般。
還是以前的老式房子,還是木製的門窗,門的左面還是那個青磚壘砌的敬天的香臺,香臺的左後側還是帶拱頂的窗子,窗子木窗櫺上還是裱糊着雪白的窗戶紙。
門口的位置,還是那一道常常能把小孩子絆倒的門檻兒,門檻兒的兩端依舊是石頭做的門枕。邁進門檻裡,屋內四壁依然是石灰抹平的牆皮兒,光線還是那麼的柔和,不晃人眼。
屋裡的擺設還保留着老樣子,對着正門,擺放着一條長條几,一張八仙桌,條几上,供奉着一尊不知姓名的女神像,八仙桌上安放一個大大的銅香爐,裡面插着冒着幾縷青煙的高香。
八仙桌的兩邊,各安置了一張太師椅,可能因爲常年有人坐,椅子的後背和扶手的油漆已經磨去,露出被磨出光亮的黑胡桃色的木頭。
一個穿着灰色長袍,頭上頭髮全部已經銀白,卻整整齊齊地盤成一個髮髻的老太太,潘小妮認得,她就是胡奶奶了。雖然她是這院子裡和這屋子裡唯一改變的,但音容笑貌依稀還能和記憶中那個人對得起來。
此刻,她看到張陽和潘小妮進來,就顫顫巍巍地從擺在八仙桌前,靠左邊牆壁上的一張沙發上站了起來,慢慢走了兩步,到了他們面前,在細細把量了張陽和潘小妮兩個人一番之後,張開自己已經掉落得只剩三兩顆牙齒的嘴巴,用自己佈滿雞皮的手指指着他們說道:“你們兩個孩子都來過,你姓張,她姓潘。我說的沒錯吧。”
聽着她用她那明顯因爲氣短而夾雜着呼吸聲的聲音,點出他們兩個的姓氏,潘小妮不免感到非常的驚奇。
“胡奶奶,你還能認出我們來?”
潘小妮吃驚地問道,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已經有十幾年沒來了,年紀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居然還會記得她,並能基於對她小時候容貌的記憶,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