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的事，對我們來說又是一團迷霧。
不過，既然他是Caesar的人，也許回去問問程公子，能打探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我讓祝華坤直接把我送到了盛華園，回到家的時候，程公子已經在家裡了。他和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端着半杯紅酒，看上去頗爲愜意。
我走過去，坐到他旁邊，輕聲說道：“剛纔，我去了大東洋。”
“嗯。”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我相信我不在南都的這一年時間，他肯定不會沒有注意過大東洋的動向。我帶着一點討好靠過去，“我聽說這一年來大東洋經營得相當不錯哦，不知道有沒有對你的Caesar和Echo有沒有造成那麼一點點威脅？”
“威脅，就憑一個小小的安東尼？”程公子嗤笑一聲，“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
我就喜歡他這種彷彿能睥睨天下的自信。
我把嘴脣湊到他手裡的紅酒杯上喝了一小口，“好吧，程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個被你廢棄不用的安東尼到了我那邊，也能混得風聲水起。”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能用你就用着唄，倒也省得佟英來操心。”
我好不容易把話題引過來，把整個頭都蹭到他懷裡去，問道：“佟英來操什麼心？雖然我用上安東尼了，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心裡有一點不安。他是從你手裡過來的人，所以我來問問你，當初他到Caesar去之前，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在讀大學生。”程公子淡淡說道：“到Caesar來當個‘少爺’而已，也不是什麼要職，Caesar上上下下上百號人，我也不可能每個都去仔細調查身家來頭。他去大東洋的時候，你不是已經叫佟英來查過了麼，一個窮學生而已，也沒有什麼複雜的社會關係。這幾年來雖然認識了不少富婆，但是多半都是有夫之婦，也不敢聲張來着，還能翻出什麼事來不成？”
安東尼曾經在Caesar做了七年。我想起當初程公子說的，他自己也曾經以那種身份伺候過老女人。算起來，他伺候人的時候跟安東尼啦Caesar，好像是差不多時間的。這兩件事之間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關聯，可是我總覺得哪個環節有些疏漏。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對勁，但我又說不上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我忍不住說道：“今天我看見鍾期昀來找過安東尼。”
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程公子的神色，可是讓我失望了，我在他臉上一點變化都沒有看出來。他只是繼續抿了一口紅酒，然後淡淡說道：“有什麼稀奇的，鍾期昀那小子現在也翻不出什麼事來。龍三爺這會估計正爲自己的兒女焦頭爛額呢，哪還能顧得上他。他出來晃盪兩圈，怕是來找存在感的吧？”
找存在感……
程公子說得也太藐視了一點。
看我還有些擔憂的樣子，他這才把紅酒湊在我脣邊喂着我又喝了一口，淡淡說道：“大東洋纔多大，彈丸之地，安東尼就算是別有用心，一個小小的大東洋他也鬧不出多大的事來。你放心好了，他還沒那麼容易能脫離控制。”
聽他這麼篤定的語氣，我的心也勉強地放下去了。他說安東尼做不了什麼，那應該真的是做不了什麼吧。雖然我心裡依然是覺得迷霧重重，但也只好暫時放下。
喝了幾口酒，我有些微醺，雖然酒勁不大，但還是紅了雙頰。兩個人悠閒地依偎着賴在沙發裡，像兩隻慵懶的小動物。
這時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程公子不想動，推推我。我也不願意動，賴在他肩膀上裝醉：“不去，你去開門，我喝醉了。”
“行，孟小姐就先醉着吧，待會我正好撿醉鬼。”他輕嗤一聲，然後站起來去開門。
我跟着回過頭去，門口站着的是程霖。他等得不耐煩，隨口說道：“開個門磨蹭那麼長時間，你躲在家裡幹什麼啊這是。”
他連拖鞋也懶得換，進來看了看亂成一團的沙發和窩在沙發裡臉兒紅紅頭髮蓬亂的我，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意味深長地看了程公子一眼，“這婚都結了，這才幾點鐘，至於這麼着急麼……”
我簡直是沒有辦法辯解。索性也不辯解了，程公子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挑挑眉毛，“可不麼，還沒天黑就開始被虐，我也覺得不太地道，應該對單身狗表示同情。”
程霖隨口罵回來：“誰特麼單身狗了，媳婦就你有啊？”
程公子一臉的嫌棄：“你有你領回來啊！”
這兩兄弟到了一處還真是喜歡互掐，掐着掐着我怎麼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呢。果然程霖就說道：“着什麼急，等着胃口吊足了，她求着我下手再說，心急吃不着熱豆腐，懂？”
程公子馬上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十分贊同地點頭：“嗯，豆腐確實得好好品嚐。”
我實在是有點聽不下去了，這哥倆不要臉起來一個更勝似一個，我只好來岔開話題，“程先生大晚上的忽然過來，是爲着什麼事？”
“本來是沒事的，不過，既然孟小姐也在，我們來討論討論婚事也不是不可以。”
討論什麼婚事？龍三爺還沒同意，芷汐雖然是鐵了心要跟他，可是他們實際上根本就還沒在一起啊，討論哪門子的婚事？
我忍不住說道：“程先生不覺得太心急了點嗎，討論婚事的前提是，你得先有個女朋友。如果我得到的信息不假，程先生應該還沒有跟芷汐表白吧，連關係都沒有確定下來。就算芷汐也對你有意，那也是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事。”
程霖臉上帶着一種有點狡詐的笑意，大模大樣地坐下來，給自己點了一支菸，慢條斯理地抽着，抽了好幾口，才說道：“誤會了。我說討論婚事，可沒跟你說討論的是我的婚事啊。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你家那位大哥，我弟弟的大舅子的婚事，聽說他最近在偷偷地買鑽戒呢，而且要專門定製，還要求起碼三克拉以上的上等鑽石。我這麼一看，他是想求婚了啊？”
我頓時有點發懵。
果然，程霖狡猾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怎麼，看樣子，孟小姐對於我和芷汐的事知道得不少啊？我確實還沒有表白，因爲我覺得不着急，雖然我覺得芷汐這姑娘不錯，但是畢竟我們認識的時間還不長，我覺得還可以先當朋友慢慢相處着。怎麼，你剛纔說芷汐對我有意？哦，你的意思是說，八字還缺一撇，缺的是我這邊的一撇咯？”
我覺得我已經完全被這哥倆給繞進去了。剛纔一進來，他和程公子兩個不就是在說他和芷汐麼，所以我纔會剛纔一下子被他繞進去說漏了嘴，說出芷汐對他有好感的話來。我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把我繞進去，然後從我嘴裡來套話。
雖然我跟程公子有這麼一層關係，可是芷汐這麼單純，又是我妹妹，我覺得就這麼跟程家兄弟聯合起來坑她也有點太不地道。我不高興了，冷嗤了一聲，“程霖，我不管你跟凌芷汐之間怎麼樣，反正我作爲芷汐的姐姐，我不允許你隨便欺負凌家的人！”
程霖不慍不怒，淡淡說道：“言重了。我並沒有欺負過凌芷汐小姐。從頭到尾，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只是帶她出去玩，帶她去看我家的珠寶和加工製作的現場，還送了幾樣小東西給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着程彥的面我也可以說，這些事情，我好像都對你做過。”
我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是的，他對凌芷汐做的事情，對我也都做過，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沒有做過什麼，也許連說都沒說過什麼，是凌芷汐自己掉進坑裡了，也是她自己說出了無論如何都要追隨程霖的話。說到底，這兩兄弟都是一樣的狡猾，一步一步引導，但每個人掉進的都是自己的心魔裡。
程公子一直都坐在旁邊看着我，在我和程霖對話的這一支菸的工夫裡，他一句話都沒有說。當我陷入了沉默的時候，他纔開口說道：“遙遙，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不管芷汐心性單純也好，不懂事也好，未來的路，都得她自己去走。生在凌家這樣的家庭裡，你捲了進來，其實她也未必就能擺脫得乾乾淨淨。不是程霖，也可能是別人。你得先明白這個道理。她不可能一輩子都單純下去，該受的傷，該走的彎路，一步都不會少。就算你現在護着她，也總有你力所不能及的時候。每個人的人生之路，都只能各掃門前雪，你得先明白這個道理。”
我頹然地縮在了沙發裡。我很明白，就算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凌芷汐，說程霖是騙她的，程霖根本就是在故意勾引她接近她，她也是不會相信的。不，即使她相信了，也依然不能阻止她去愛一個男人。每個人的生命裡都會有這麼一場不計後果，奮不顧身的愛情，哪怕知道最終註定萬劫不復粉身碎骨，也非要爲了那一點溫情之間脈脈流淌着的甜蜜而捨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