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組織上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決定了，讓我作爲主要使者前往天庭？”
人族之中，曦睜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是什麼時候討論和決定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情？這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誰提出的？！”
曦氣勢洶洶，用力拍着桌子，無比痛心疾首的叫嚷。
在他對面，允婼老神在在的豎起一個擋板，擋住了四處飛濺的唾沫，換來一方淨土。
直到曦嗶嗶累了，他纔將擋板放下，慢吞吞的開口說道：“你最近忙碌道德天尊的成功學營銷，還跟元始天尊搭上線去作秀，打造成功案例，對此不知情再正常不過。”
“畢竟我人族的領袖就那麼一點，卻要處理諸般事物，不是隨便都能把人手聚齊來商議……除非特別重要、屬於我人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平常時候決策團體到了七成，就足以對一干普通事務進行表決……天庭的邀請也就是這個檔次了，遠不到人族生死時刻。”
“所以，你沒接到通知，一點也不需要奇怪。”
“好吧。”曦磨了磨牙，“天庭的邀請不算大事……你這麼說，我就姑且這麼聽。”
“本來就是。”允婼隨意道，“類似外交、談判的東西，只要雙方背後的勢力領袖不傻，便都會知道硬實力纔是最重要砝碼。”
“用拳頭都佔不到的便宜，上了談判桌也一樣，大可拒絕一切不合理的要求……何況是這次的天庭邀請，耀武揚威成分居多，可真正開戰準備？我看妖族那邊也沒有做好。”
“了不起，就是詐唬詐唬你。你若是怯場，自然會成爲笑話，釋放人族軟弱的信號——不是戰力軟弱，而是心靈軟弱。”
“反之，你要是厚着臉皮，撐起一個高傲的眼神，看誰都是弟弟或兒子，讓對面火冒三丈又不能主動破壞眼下局勢……嗯，或許能佔點小便宜。”
“我看依你的這份領悟，還有平素裡你的臉皮厚度——我認爲你出使天庭纔是最合適的。”曦一針見血道。
“我也想啊……”允婼笑笑，一邊處理着手頭上的公務，一邊對風曦道，“可奈何現實不允許。”
“有巢提議讓你去，並且還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我想了想，便不自薦了，投了你一張贊同票。”
“你要是有什麼意見，大可去與之說道說道，辯論一番，推辭掉這份工作，讓我們重新選擇人員……嗯，不這樣也行。”
“到出使天庭那天，你直接抱病不去就好，我們自然會另行決定使者人員。”
“不過呢，我友情提醒你一下——人族裡面各項工資、福利、分紅，名義上可都是歸有巢管的。”允婼放下手中筆，意味深長對風曦說道，“你做什麼，我管不着……但我希望你在做事之前，最好想清楚後果。”
“有的時候呢，向生活低頭……不寒磣。”
“都是要吃飯的嘛！”
允婼說完，霎時間便看到曦那五顏六色、千變萬化的表情，就像是開了個染坊。
好半晌後，曦才哽咽着說，“原來是有巢提議的啊……那沒事了。”
“我堅決認可與支持人族領袖層的共同表決，去出使天庭。”
“哪怕宴無好宴，有殺機暗伏，我也絕不退縮！”
曦的眼中飽含熱淚，“正所謂——人固有一死，或重於不周，或輕於鴻毛。”
“我要做一個比不周還重的偉大者！”
“哈……”允婼啞然失笑，拍了拍曦的肩膀，“別那麼悲觀。”
“雖然去天庭，面對一衆虎視眈眈的妖神妖帥妖皇，是很危險的樣子。”
“但我們人族，在天庭就沒有人脈嗎？”
“羲皇。”
“媧皇。”
“那都是跟我們牽扯不清的大能。”
“更何況，我們人族近來有許多微妙無比的投資到位……這背後的含義不簡單，讓你活着回來並不是難事。”
風曦眉頭微皺，斟酌沉吟道，“莫非是……”
“人族滿足了擴散的基礎。”允婼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看着蒼茫遼闊的天地，“不周這裡，已經稍顯狹小。”
“這一次運動會後，人族就將出現分支與遷徙，從此開始全面開花，不再固守一地，要從原本的戰略防禦轉爲戰略進攻。”
“擴散，遷徙……全新的人族，將以姓氏圖騰作爲紐帶和區別。”
“而這圖騰，是一份永恆的信約，是思想理念的傳遞……”
“這個時代，或許有些黑暗。”
“但希望的火，從未熄滅。”
允婼話音中滿是深意。
他轉過身來，看着曦，臉色平靜而淡漠。
“不久後，那展示人族文明風采的運動會上，我會是最終點火者。萬古之後，我可能被稱爲火祖罷……而我聽說，巫族有一位品行不錯的大巫，熱衷收集此物，歷年來巫族承辦的都運會聖火都在他那裡。”
“你去天庭赴會後，若有閒暇，可以拜訪一下他。”
“告訴他，考慮人巫兩族之間的友好關係……他如果有想法，可以在運動會後來到人族這裡，我贈送授予他一道人族聖火，以作爲薪火相傳、思想不滅的象徵，是最偉大的理想在輪迴。”
“畢竟。”
“人族是巫族的根，巫族又是人族跨越時空的守護者。”
“人族矗立天地間，最終要實現的卻是偉大盤古的夢。”
曦聽着，一時間愣住了。
在一陣難言的沉默後。
曦鄭重無比的點頭，“我……明白了。”
……
一段蜿蜒流淌的曲折時光河流分支中，有一個強大至極的生靈在前行。
他踏過無窮時間與空間，降臨過無盡繁多的天地，像是辛勤的蜜蜂，在採集着什麼事物。
有時能看到，或是一道黯淡的靈光，或是一抹虛幻的烙印，從那一個又一個天地間跳出，與之合一。
這樣的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麼漫長時光。
“過去了多少年？我已經不記得了。”
古老滄桑的話音響起，從這個生靈口中傳出，“無窮漫長的歲月，我走過諸天時空……”
“只爲了集齊烙印，等來最閃耀的一抹聖火……”
“一切，都因當年的一場翻車，才踏上了這條坎坷的路。”
“希望最後能因禍得福，讓我從九九九翻過去，成就六六六大順……盤古保佑！”
……
時光在前進，一切都在向前。
很快，便到了天庭定下的日子。
一道道流光縱橫天地，照亮星空，去往天庭重地。
那是妖族各方妖部、族羣的強者，他們都必須很給天庭面子，見證一場盛大的加盟活動，順帶充當着歡呼天庭大興的背景板。
而不周這裡，也熱鬧起來。
巫族的地盤上，共工祖巫着一身戎裝，手持神鉤，駕萬龍神輦，殺氣騰騰，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名爲赴會，但實際上怕不是去找茬，兇殘指數爆表。
“吾去矣！”
共工祖巫大喝一聲，強盛浩大的氣機瞬間洶涌而出，蓋壓大半地陸山河，若四海洶涌奔騰，其勢浩蕩無匹。
萬龍同一時刻嘶吼咆哮，拉動車輦，騰空而起，撞破天關，衝入星海。
只留下其餘十一位祖巫在原地，目送共工出征。
“看着共工兄弟此刻的英姿，我只想吟詩一首……”帝江突然開口了，語氣很激昂，“風蕭蕭兮不周寒，共工一去兮……”
“你可閉嘴吧！”后土打斷他，“共工要是真沒了，那還得了？！”
“他就算要沒，也得沒的有價值，帶走天庭幾個妖帥，或者是哪位妖皇，爲最後的勝利鋪墊基礎。”
“后土姐姐所言甚是。”玄冥祖巫給點了個贊。
“我琢磨着吧，他這一次去赴會，應該會打起來……不過，兩邊都有剋制，當是點到爲止。”天吳祖巫嘀嘀咕咕。
“我看不然。”奢比屍咂咂嘴，“共工可能會一臉血……你信不？”
“我不信！”天吳斜着眼看過去。
“那我們賭一把？”
“好……賭就賭！”天吳應下了。
兩位祖巫，直接就旁若無人的對賭起來。
一個掏出一壺星沙，一粒星沙便是一顆亙古星辰寂滅後的精華殘餘。
一個化出一道神風，威力奇大，可掃滅世間諸般有形之質。
“誒？你們就這麼賭起來了？那算我一個！”
句芒雙眼一亮，“我站奢比屍！”
“我也摻一手好了。”祝融祖巫探頭，“我押天吳這邊。”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到最後，大部分祖巫都參與進來，賭共工祖巫此行的結果。
周圍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跟隨在周圍的祖巫麾下大巫，一個個辛苦的板着臉，讓自己不當場爆笑出聲，從而惹來共工祖巫的事後賬。
當然，這裡面有例外。
像是后土祖巫手下的風曦，就是一臉糾結，彷彿是在爲共工祖巫擔憂。
至於這內中的實情麼……
……
人族賢者齊聚，在給代替他們出行的使者做最後叮囑。
曦已經聽了很久，都聽到翻白眼的程度，可惜架不住在場的同級太多，不得不生受了。
“你此去天庭，切記不可讓我人族榮譽有損。”有巢揹着手，很有威嚴，“你的人可以死，但族羣名譽不能損傷絲毫，因爲這關係到千秋萬代。”
“要是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事後要埋在哪裡。”允婼跟風附和，“還有會被釘在恥辱柱上面多少年。”
“做事不要強出頭……妖族現在的最主要矛頭在巫族那裡，如果你感覺要被針對了，那就搶先拖巫族的使者下水。”黃熊補充，“不要顧忌節操底線，找背鍋的走起！”
“是滴是滴！”昊英連連點頭，“巫族去的是一位祖巫，那可是在洪荒天地不知道廝混過多少時光的積年老油條，深諳各種套路，跟着他的路去走，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有錯。”
“摸着共工過河，實乃萌新上路最佳模板……當然，你也要有自己的思考。”慄陸沉吟着道，“共工祖巫，雖然大多數時候很靠譜，但他要是不靠譜了……第一個淹死的就是他這會游泳的，你要當心些。”
“嘖！”魁隗搖頭晃腦，“我說呢，你如果到了那裡心中實在沒底，就別跟妖皇妖帥什麼的打機鋒……直接往女媧娘娘或伏羲大聖的身邊一站！”
“對對對！”有巢用力拍掌，雙眼大亮，“曦呀！你到了天庭，嘴巴甜一點，跟女媧娘娘多多說些好話，攀扯攀扯人族的造化源泉關係。”
“有這位娘娘照顧，雖然不會明面上偏袒你，但是一些天庭方面的仗勢凌人，她卻會幫你擋掉的。”
“剩下的見招拆招方面，我是對你能力很有信心的！”
有巢在鼓勵他，“做好了這件事，人族會牢記你的功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用了。”
人族的賢者們，你一句我一句，給曦以方法上的指點。
簡而言之，就是不卑不亢，堅定底線，找好靠山，投共工以問路……諸點都做到了，差不多就可以全身而退。
當然，這是最理想狀態。
因爲沒有人能保證，那裹挾了加盟大勢的妖庭高層，會不會有大能針對人族進行刁難……都是未知數。
哪怕曦從頭到尾都安分守己，也難以避免禍從他處來。
這需要曦自己去靈活應對。
曦眸光轉動，鄭重的點頭，“你們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不過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一句，你們有沒有給我準備什麼豪華座駕？”
“總不能讓我這樣寒磣樣子過去吧？”
“那可丟的是整個人族的面子啊！”
“還有還有，我這人雖然英姿颯爽、氣宇軒昂、丰神如玉，樣貌氣度俱是上上，可也需要一些華美裝飾來襯托我的威嚴高大。”
“唯集服章之美、禮儀之大，方能完美展現我所代表的人族形象！”
曦說着最堂皇正大的話，讓其餘的人族賢者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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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有什麼好東西，都拿出來給我做爲裝飾點綴吧？”曦笑眯眯的，一改之前喪氣樣子。
“我突然想換人了。”有巢長嘆一聲。
“我們也是這麼覺得的。”其餘諸賢亦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