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祖巫淡笑。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盡顯后土大人謀略深遠，智者千慮。
可惜的是，她少了把羽扇握在手裡，不能突顯那種逼格——談笑之間，陰謀黑手盡皆入我甕中，只待時機一至，立教他灰飛煙滅！
常年蟄伏，示敵以笨，裝傻賣憨……終是讓太多太多的人都輕視了她，真覺得她就是怎麼矇騙忽悠都行。
五方天帝，幾人在自鳴得意？
——我笑那女媧計拙，后土智短，當今天下英雄何屬？當是我青黃二帝！
然而事實上……
“呵！”
“我！后土！機智的一匹！”
“青帝？黃帝？聯手圖謀？”
“想暗搓搓摸走我統率巫族，橫掃洪荒萬族之後確定的人族天地主角勝利果實？”
“那就莫怪我讓你們青黃不接，棋斷中盤！”
后土叉着腰，得意了好一會兒。
在一旁，玄冥沉思、斟酌，反覆思慮衡量，眉頭皺緊……片刻後擡首，看向后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麼了？”后土反應過來，關心問道，“你好像有疑惑？”
“是有一點。”玄冥點點頭，看着后土表情小心翼翼道，“萬一……我說萬一！”
“萬一……要是青帝跟黃帝沒有聯手呢？這一回伏羲是真心誠懇的給你提建議呢？”玄冥瞅着她，“又或者，這一位現在並非是站在人族青帝立場，而是選擇妖族羲皇立場，純粹爲了給巫族內部添堵，離間人皇祖巫？”
“那你不就成了跟空氣鬥……”
玄冥卡殼，沒有將話說完。
但她的意思，已經很鮮明的表達出來了。
“應該不會。”后土搖頭，“即使純粹從利益收穫來看……妖族羲皇，哪裡有人族青帝賺的多？”
“妖族的存在，是順應着天地的法理，將弱肉強食、種族高下尊卑、食物鏈網的秩序銘刻成鐵則……這看起來是妖庭四皇執掌，但背後是鴻鈞在默許！”
“利益大頭，鴻鈞拿大頭——四成！”
“扣除四成之後，妖族四皇才分那六成……每人刮一成，最後的兩成再往下分配。”
“而且，考慮着妖族本質，爲洪荒族羣終極聯盟……這成分太多太雜，上繳的氣運紅利，怎麼會沒有損耗？不止有損耗，而且損耗還不少，估計至少有三四成！”
洪荒有多少族羣？
這恐怕縱然是全知全能的大羅，都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數值。
因爲每時每刻，洪荒中都有自然進化改變的種族，更有各種奇奇怪怪的事物通靈，自成全新種族！
通盤計算下來……千萬？億萬？
根本沒法算！
然後問題來了——這麼龐大的基本盤，兆億族羣，要怎麼才能釐清其中的具體情況啊？！
負責這些方面的妖神大羅，已經離瘋不遠了。
這也是爲什麼，巫族都已經建立一段不短時光，妖族的妖庭還不知道在哪——即使妖皇帝俊已經去紫霄宮找鴻鈞報建了天庭，可現在南天門的大門擺哪都是一塌糊塗。
“人族就不一樣了！”后土掰着手指，算的清楚，“人族內部族羣較純粹，損耗便降到最低。”
“而後還有人族開慧的速度與基礎，前景利好增長態勢良好……這一來一回，就足以讓人動心，可以讓頂尖的大能考慮重倉持股。”
“尤其是最頂尖的職位！”
“人族的正祀——五方天帝！”后土抿着脣，“我估計這每個人至少分潤一成人族的氣運紅利……如果再算上另外三皇五帝職位、人王加成……”
“我尋思着，伏羲往青帝這個賬戶上投入的心力，可要比羲皇多不少。”
不是忠誠與否的問題。
而是伏羲是什麼存在？
先天神聖！大羅至尊！
這是投資方！
是甲方爸爸！
純粹因爲他投資哪方，便將其立場綁死在哪裡……這是很荒謬的。
爲什麼人家不能全都要呢？
——‘羲皇的分紅我要，青帝的紅利我也要！’
‘我，伏羲，就是這麼霸氣！’
‘當然，考慮青帝賬戶賺的更多，所以適當加大一下在人族中的投資吧？’
……
后土用一定肯定以及確定的語氣說着，“根據女媧那裡得到的第一手情報，伏羲這傢伙其實蔫壞蔫壞的……”
“因爲其出身困苦，眼下手上是一件先天靈寶都莫得，連唯一的一把伏羲琴，都還是因爲對極品先天靈根——梧桐樹痛下毒手，才鼓搗出來的。”
——伏羲見鳳集於桐，乃象其形“削桐”制以爲琴。
一點都不考慮，大小鳳凰們以後還怎麼集於梧桐。
一睜眼一閉眼，家沒了！
“正因其貧窮，嚴重拉低頂尖大能的財富平均線，更是被其妹女媧給比的一無是處……眼下已經開始鑽進錢眼裡了。”
“所以我有七八成的把握確定，伏羲會加大在人族中的佈局，等待着日後獲得產出回報……也因此，他跟黃帝合謀，並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情。”
“可是……”玄冥皺眉，“現在的黃帝是誰，連后土姐姐你這最精通真靈研究、能開闢輪迴的無上存在都一頭霧水，青帝又是如何聯絡上、更與之配合結盟？”
“如你所說，黃帝可怕無比，哪怕是一丁點的後手都不留下，要徹徹底底從平凡崛起，從清清白白、一無所有的背景下登頂，誰的化身都不是……只等到最後巔峰成就，橫掃一切敵手，再一舉倒果爲因，此前不留半分線索。”玄冥嘴角抽搐，“這簡直是一路上都將自己最致命的弱點袒露啊！”
“如果有人對他弱小時下手抹殺，那是連哪怕一絲一毫的還手之力都沒有……這同步反映到倒果爲因中，便是將自己給倒沒了，大羅失我！”
“黃帝真的會這麼做嗎？無量量的巫族之中，讓一個清白之身崛起，一路上經歷無數艱難險阻……這不失我的概率有多大？”玄冥長長吐出一口氣，“渺茫到近乎沒有……何況是還要潛伏到后土姐姐你身邊，在你眼皮底下成長。”
“一個夢幻般的情景……”玄冥搖搖頭，“清白之身，能證大羅已經是恐怖——無量歲月，洪荒纔有多少大羅？遑論還要繼續成長下去？”
“從普通大羅到無上存在，能夠力壓后土姐姐你這祖巫中的最強者，還要可以擺弄一大堆的人王，成爲祖脈源流，當他們的父祖！”
“他真的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所有的大羅，眼睛都不瞎……恐怕他剛展露出那種苗頭，直接就被格殺失我了！”
“就算我們祖巫不出手，妖族那邊也不會坐視，鴻鈞更不會坐視！”
玄冥質疑后土的推斷。
她深深認爲，縱然黃帝再怎樣的驚豔絕倫……可，這個時代也不允許他綻放光彩。
因爲，沒有合適的舞臺！
古老的先天神聖，成爲了這個世界的巔峰棋手，這一個個活過漫長歲月，眼睫毛都是空的，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一個新人，在這樣的環境背景下，實在太難出頭了。
大家都不傻。
“黃帝，要是生在洪荒初開、先天神聖並起、修行文明剛剛萌芽的時候，后土姐姐你那樣的猜想，我是認可的……其必有大作爲，登天爲帝，號令洪荒。”
“可惜……生不逢時。”
玄冥替黃帝可惜。
缺少上升的空間與資源——因爲都被人盯死了。
黃帝又怎麼能瞞天過海，獲得那樣巨大的資糧和助力，成長到能力壓后土的地步？
真有那機緣，怎麼輪得到他？
早被收走了！
天材地寶，功德氣運，有德者居之。
這天底下，還有比管理員更有德的嗎？
“你說的不錯。”
后土點頭認可，“一開始，我也是跟你這麼想的，認爲這根本不可能。”
“所以，那個時候我也從未往青帝、黃帝暗中結盟想過。”
“直到有一天，我見了天吳，跟他閒談，一點靈光觸動，重新審視局勢，才發現了一個視線的盲區。”
“天吳？哦，是他啊……”玄冥感興趣，“他說了什麼？”
“他跟我提到了鴻鈞的根腳。”后土眸子微微眯起，“正是有這一樁事，才讓我對黃帝的根腳有了全新的猜測。”
“鴻鈞憑什麼被我們稱道祖？有什麼資格代天執道？爲什麼能執掌造化玉碟？爲什麼能以身合天道？”后土輕嘆，“因爲，他就是洪荒宇宙的天道，誕生靈性，化出了形體啊！”
“天道，這是管理支配洪荒宇宙規則運轉的最高服務器，能檢查天地所需，維持某種限度的平衡，自主查殺修復漏洞病毒……”
“而鴻鈞，是這天道成了精！”
天道精——鴻鈞！
“所以，他可以稱道祖，無人反駁。”
“所以，他代天執道，實至名歸。”
“所以，他可以身合天道——這就是回自己家！”
“盤古不出，鴻鈞的權限就是最大，是我們要打倒的狗管理。”后土磨牙，“要是天道本來不通靈，純粹機械的服務我們這些大羅，那該多好？”
“偏偏產生了自我意識，叫囂喊着‘天權’，‘天道要站起來了’，跑到我們的頭頂上作威作福……豈有此理！”
“你一個天道智能，老老實實接受我們支配壓迫不好嗎？”
“辛苦你一個，幸福所有人吶！”后土痛心疾首——這不知道對鴻鈞積蓄了多少的不滿，畢竟是給她的事業添堵。
玄冥不說話。
后土懟鴻鈞可以，她不行。
拳頭太小，打不過，沒辦法。
還好，后土也沒在這話題糾結太久，話鋒一轉，“這年頭，洪荒宇宙的天道都能成精了，化出鴻鈞。”
“那麼，人族的氣運也成精，成就一位人族的最強聖皇，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呢？”
后土嘆氣。
洪荒太大，故無奇不有。
在這個世界中，一切都有可能！
“當我想到這種可能，並且推演下去……便發現，一切問題都能有了解釋。”后土感慨，“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卻又一切皆是情理之中。”
玄冥靜靜的聆聽。
“巫族的氣運，就是人族的氣運……所以，黃帝需要去鑽營、去獲得修行資源嗎？”后土漫漫而談，“不需要！”
“我們祖巫，累死累活爲巫族打拼……巫族壯大的過程，實質上便是黃帝的修行了！”
“若有哪一天，巫族戰勝了妖族，人族成爲了天地主角……呵呵！”
“天道成精，成就鴻鈞，一誕生便是巔峰存在……除卻盤古，沒有人單打獨鬥比他更強的了！”
“而人族……當其正位天地主角，這樣冠絕古今未來的浩瀚氣運，託體化形……”后土有未盡之言，卻讓玄冥打了個寒顫，臉色劇變。
“我想，追平鴻鈞一點都不奇怪。”
“按着一羣大神通者揍，讓他們叫爸爸、叫祖宗……很難嗎？一點都不！”
“且，這還能解釋另外的一個問題。”后土捏了捏眉心，“所謂的失我問題。”
“人族的氣運，它本質的源頭是什麼？”
“其實就是每一個歸屬人族的生靈！”
“換而言之，眼下巫族每一個根正苗紅、清清白白的小巫，都可以算是它的化身！”
“這或許是最不擔心失我的存在了……因爲它自己都不在乎自己是誰！”
“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時，它會選擇其中最優秀、最出色的那一個，將力量交付……根本不用擔心被人中途扼殺！”
“因爲，都是備胎……這個死了，大不了就換另一個，順位挑選最優秀的。”
“防不勝防！”
“這纔是青帝黃帝合謀佈局最驚豔、最出彩的地方。”后土讚歎，心悅誠服，“看不透這一點，無論如何我都會栽入陷坑。”
“不理會黃帝，他直接偷雞成功，苟成大贏家。”
“我要是理會了，順着他的計劃，扶持一個‘假黃帝’，去當真黃帝……”
“呵呵……等時機一到，假的特麼根本就是真的，讓我搬石砸腳！”
“青帝……好狠的算計！”后土握拳，“根本不在乎我選的是誰，只是想讓我去選、去扶持一個清白小巫，來一手燈下黑！”
一策絕殺，坑殺后土！
“好在，我明悟到黃帝可能的根腳，也因此知道了青帝與黃帝的結盟。”后土冷笑，“伏羲修易道，成八卦，演天機……”
“他天機造詣舉世無雙……而修天機者，最善察氣運！”
“天機氣運，本是一體二相，同氣連枝！”
“青帝跟黃帝合作，簡直是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