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3章
葉賽寧知道丘馬科夫無法庇護自己，只能硬着頭皮來到了司令部，準備接受最嚴厲的懲罰。按照他的想法，自己指揮不力，甚至還屢屢貽誤戰機，就算不被槍斃，也會被送上軍事法庭。
正在司令部裡忙碌的索科夫，忽然聽到科什金向他報告說：“司令員同志，葉賽寧上校來了。”
索科夫聽後，頭也不擡地說：“讓他過來吧。”
“司令員同志，”葉賽寧來到索科夫的面前，擡手敬禮說：“步兵第233師師長上校葉賽寧奉命來到，我聽候您的命令，請指示！”
“是前任師長，葉賽寧上校。”索科夫站直身體，望着葉賽寧說：“你知不知道，今天犯了多少錯誤？若是因爲你的緣故，影響到戰役的進程，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
“負不起。”葉賽寧低着頭向索科夫認錯：“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是我錯了。”
“錯了？”索科夫冷笑着問：“你知道自己什麼地方錯了嗎？”
索科夫的話，把葉賽寧問住了。他望着索科夫，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到我這裡來！”索科夫把葉賽寧叫到了桌邊，指着攤放在上面的地圖，對他說道：“你採用偷襲的方式，來進攻戈洛瓦尼夫西克鎮，這種思路無疑是正確的。”
聽到索科夫居然稱讚自己的戰術思想是正確的，讓葉賽寧感到很意外。他望着索科夫，有些詫異地想：“既然覺得我的思路是正確的，卻將我撤職，那又是爲什麼呢？”
只聽索科夫繼續說道：“但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的偷襲被德國人察覺，你爲什麼不索性把偷襲變成強攻呢？要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你只要集中師屬炮兵團的火力，轟擊德軍的陣地，就能對他們形成火力壓制。就算暫時無法在他們的防線上撕開缺口，卻能極大地減少部隊的傷亡。”
“但是你做了什麼？”索科夫說到這裡，用手在桌上猛地拍了一巴掌，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看到部隊在敵人的火力下不斷傷亡，你卻沒有采取任何應對措辭，導致我軍很多戰士白白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還有，”索科夫既然把葉賽寧叫到這裡，自然不會給他留什麼面子，而是語氣嚴厲地說：“你們開始第二次進攻前，我已經親自給你打電話，告訴你，說維克多中校指揮的突擊營，已經進入了戈洛瓦尼夫西克鎮，你們要做的，就是立即用炮火，把敵人的防線炸開一個缺口，衝進去與友軍會師。”
“但你又做了什麼呢？”索科夫說這話時，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免得待會兒忍不住直接拔槍把葉賽寧斃了：“在集團軍司令部和軍指揮部的多次催促下，纔不情不願地向鎮子發起了進攻，而且沒有爲進攻部隊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你的部隊能突破德軍的防線嗎？”
“不能。”葉賽寧再次搖了搖頭。
“你現在明白，我爲什麼要把你撤職了吧？”
“知道了。”
“我看你不知道。”索科夫說着說着，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假如讓你繼續待在師長的位置上，我看整個第233師就會斷送在你的手裡。”
“索科夫同志，”一旁的什捷緬科見索科夫越說越激動，擔心他會出現情緒失控的情況，連忙起身勸說道：“我覺得葉賽寧上校此刻已經充分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接下來，你宣佈對他的處理結果就可以了。”
在如何處罰葉賽寧的這個問題上，大家是有分歧的。索科夫只是將他撤職，打算讓他到基層連隊去當戰士；而斯米爾諾夫則主張將其送上軍事法庭，軍事委員戈羅霍夫也附和這個提議。
最後還是什捷緬科出來打了圓場，對兩人說道：“既然集團軍司令員是索科夫同志，那麼如何處置部隊的指揮員，就應該是他說了算。你們覺得呢？”
有什捷緬科說的這句話，斯米爾諾夫和戈羅霍夫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同意索科夫只將葉賽寧撤職，但不把他送上軍事法庭的決定。
“葉賽寧上校，”索科夫把葉賽寧仔細打量一番，覺得讓他到基層去當兵，顯然是不現實的，就他此刻那臃腫的體格，估計連強行軍都堅持不下來，沒準還會拖部隊的後腿，於是他改變了主意：“回去當師長，肯定是不可能的。如今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留在司令部當個參謀，好好地學習一下如何指揮作戰；二是到連隊裡去當一名普通的戰士。”
索科夫說完給葉賽寧的兩個選擇之後，有意停頓了片刻，以觀察對方的表情。見對方的眼神閃爍，臉上的肌肉劇烈扯動着，似乎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才慢吞吞地說：“不知你打算選哪個？”
葉賽寧的心裡在琢磨，從戰爭爆發到現在，自己從一名營長，一步步地升到了師長，隨着年齡的增加，體力也大不如前了。假如讓自己像一名普通戰士那樣每天行軍，估計要不了多久，自己的身體就會被累垮。還有，就是普通戰士陣亡的機率，比自己待在指揮部裡的機率，要高出幾十倍。
他瞬間就有了答案，連忙對索科夫說：“司令員同志，我考慮好了，決定留在您的指揮部裡當參謀，重新學習一下該如何指揮部隊。”
索科夫等對方說完後，不緊不慢地問：“一旦做出決定，就不能反悔。你真的確定，要留在我的司令部裡當參謀嗎？”
“是的，司令員同志，我很確定。”葉賽寧把頭點得撥浪鼓似的，“我願意留在司令部裡當一名參謀。”
既然葉賽寧已經表態了，索科夫就把波涅傑林叫過來，吩咐他說：“波涅傑林中校，葉賽寧同志在司令部裡的具體工作，就由你來安排吧。”
波涅傑林答應一聲，把葉賽寧帶到一旁，爲他安排工作去了。
“索科夫同志，”什捷緬科望着葉賽寧的背影，好奇地問索科夫：“你爲什麼要把他留在自己的司令部？”
索科夫沉默了片刻，隨後向什捷緬科解釋說；“不管怎麼說，他都曾經擔任過很長時間的師長，有着豐富的指揮經驗。跟着我從伏龍芝軍事學院來的學員們，以前都是營級指揮員，要把他們都放到團級指揮員的位置，就需要更多的指揮經驗，我把葉賽寧留下，就是想讓他把經驗傳授給那些學員，使學員們擔任更高職務後，能少犯一些低級的錯誤。”
“參謀長，給穆濟琴科中校打個電話，問問他那裡的進展如何。”遲遲拿不下戈洛瓦尼夫西克鎮，讓索科夫也變得心浮氣躁了：“如果他們還沒有拿下鎮子，我們恐怕需要想其它的辦法，否則會影響白天的戰役進程。”
斯米爾諾夫拿起電話，給穆濟琴科打去了電話，試探地問：“中校同志，你那裡的情況如何，你的部隊衝進鎮子了嗎？”
“從正面進攻的部隊，還是被守軍擋在了鎮子的外面。”就在斯米爾諾夫心頭一緊時，對方卻突然來了一個轉折：“但是，但是從鎮子東面進入鎮子的部隊，已經順利地到達了鎮子的中心，與基裡洛夫中校的部隊匯合了。”
“已經會師了？”
“是的，已經會師了。”穆濟琴科語氣有些激動地說：“幾分鐘前，701團的二營從北向南進攻，成功地突破了德國人在鎮子外面的防線，接應第700團進入了鎮子。”
“這真是太好了。”斯米爾諾夫聽到這裡，不禁欣喜若狂：“這麼說來，大半個鎮子已經落入了我軍的手裡？”
“是的，參謀長同志，情況真是如此。”穆濟琴科繼續彙報說：“我們兩支部隊會師後，此刻正在鎮子裡清剿殘敵。”
“清剿殘敵的行動，什麼時候能結束？”
“這個不好說。”穆濟琴科有些遲疑地說：“天色太暗，被我們擊潰的德國人，又藏身在各處的建築物裡，要把他們都找出來，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索科夫聽到了一部分對話，便徑直走到了斯米爾諾夫的身邊，小聲地問：“鎮子南面的德軍陣地，已經被我軍突破了？”
“是的，司令員同志。”斯米爾諾夫連忙用手捂住話筒，用肯定的語氣向索科夫報告說：“第701團從鎮子南面進入了鎮內，與基裡洛夫中校他們會師後，從鎮南敵人的後方發起了進攻，打垮了他們的防線，接應鎮外的部隊進入了鎮子。”
聽說德軍的防線被擊穿，索科夫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後問道：“那穆濟琴科中校在做什麼？”
“他們正在清剿殘敵。”斯米爾諾夫擔心索科夫不滿意這樣的戰果，便主動解釋說：“被擊潰的敵人，都躲進了鎮內的建築物內，再加上天色太暗，要想在短時間內肅清敵人，顯然是不太現實的事情。”
索科夫心裡很清楚，如今外面黑燈瞎火的，假如德國人真的躲進了建築物，指戰員們要想肅清他們，的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但考慮到白天的進攻，索科夫不想被一個小鎮子拖了後腿，便對斯米爾諾夫說：“參謀長同志，你告訴穆濟琴科中校，最遲在清晨七點以前，必須解放整個鎮子。”
斯米爾諾夫連忙鬆開捂住話筒的手，對着穆濟琴科說：“中校同志，司令員已經下了死命令，在清晨七點鐘之前，必須解放整個鎮子。”
“參謀長，請你轉告司令員。”電話另一頭的穆濟琴科，意氣風發地說：“在七點鐘以前，我們絕對能拿下整個戈洛瓦尼夫西克鎮。”
斯米爾諾夫放下電話後，把戈洛瓦尼夫西克鎮已經被大部佔領的事情，向大家說了一遍，整個指揮部裡頓時洋溢着一種喜悅的情緒。
“索科夫同志，”什捷緬科並沒有索科夫那麼激動，而是試探地問：“我覺得你的部隊經過一天一夜的戰鬥，已經被嚴重削弱了，能否參加下一階段的戰鬥，都是一個未知數。”
什捷緬科的話讓索科夫愣住了，他仔細一琢磨，對方說的非常有道理。擔任左翼進攻的是阿富寧的近衛步兵第18軍，如今下屬的三個師都已經傷亡過半，用來繼續進攻，顯然是不合適的；而右翼的進攻部隊情況更加糟糕，丘馬科夫的第57軍下屬的第233師和第252師，傷亡甚至達到了驚人的三分之二；就算是麥列霍夫的第49軍，情況也不容樂觀。
索科夫思索了許久，隨後緩緩說道：“副總參謀長同志，您說的沒錯。我的部隊到現在爲止，傷亡接近了二分之一，假如繼續按照原來的作戰計劃進攻，恐怕會蒙受巨大的損失。”
“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考慮把右翼的進攻區域，讓給友軍來負責。”索科夫向什捷緬科解釋說：“而我把所有的部隊，都集中到左翼，這樣能確保進攻的順利進行。”
“那你立即和科涅夫元帥取得聯繫。”什捷緬科向索科夫提議道：“把你的方案報告給他，看看他是否能同意。”
“參謀長同志，”索科夫扭頭對斯米爾諾夫說：“麻煩你起草一份給方面軍司令部的電文，把我的意思向科涅夫元帥彙報。”
“司令員同志，我們真的要放棄右翼的進攻區域嗎？”
“是的，參謀長同志。”索科夫點着頭說：“我們只有把部隊都集中起來，這樣才能維持強大的攻堅力量。”
“好吧，司令員同志。”既然索科夫已經做出了決定，而且還得到了什捷緬科的支持，斯米爾諾夫知道自己再怎麼反對，都是無濟於事，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我立即起草一份電文，把你的打算向科涅夫元帥報告。”
電報發出之後，索科夫的心裡忐忑不安，他擔心科涅夫會否決自己的提議。那麼一來，自己的部隊向前推進的速度，就會極大地減慢，這恐怕也是兵力不足的一種無奈吧。
當通訊參謀過來向斯米爾諾夫報告，說方面軍司令部的回電已到的時候，索科夫的心跳都不爭氣地加快了。他不敢直接看這份電報，而是向斯米爾諾夫做了一個手勢，示意由他來看這份電報。
斯米爾諾夫快速地瀏覽完電報上的內容，就激動地叫了起來：“司令員同志，好消息，好消息，科涅夫元帥同意了你的請求，打算派第27集團軍接替我們右翼的進攻區域。他們的先頭部隊將在上午十點到達戈洛瓦尼夫西克鎮，來接替我部的防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