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眼神:“怎麼,我們兩側的友軍都在與敵人進行戰鬥,而我們這裡卻是風平浪靜,難道你們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
原本還因爲防區沒有遭到德軍進攻,而暗自感到慶幸的卡爾索科夫,聽索科夫這麼一說,頓時愣住了。
過了好一陣,他纔開口說道:“旅長同志,您覺得德國人爲什麼會這麼做呢?”
“根據我對德國人的瞭解,”索科夫用手掌在地圖上拍了拍,隨即說道:“他們大概率是想擊退兩翼的友軍之後,對我們實施合圍,切斷我們與外界的聯繫。只要把我們圍困一段時間,等到彈盡糧絕的時候,再對我們發起殲滅戰。”
別爾金和卡爾索科夫把索科夫的這番話仔細琢磨一番後,覺得非常有道理。如今步兵旅的防區內沒有任何動靜,而左右兩翼的戰鬥卻進行得熱火朝天。等友軍被擊退之後,步兵旅所處的位置就會變成一個突出部,很容易陷入德軍的合圍之中。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就算想突圍,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別爾金嘗過被困在敵後的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擔心重蹈覆轍的他緊張地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索科夫冷笑着說:“不能聽任德國人想什麼時候進攻,就什麼時候進攻,而我軍只能進行消極的防禦。我打算主動出擊,打亂德軍的作戰部署,把戰場的主動權掌握在我們的手裡。”
索科夫所說的道理,別爾金和卡爾索科夫自然明白,但他們就不知道該如何從德國人的手裡奪取戰場的主動權。等索科夫一說完,卡爾索科夫就迫不及待地問:“旅長同志,您打算怎麼做?”
“我們的正面是德軍的一個步兵師。”索科夫拿起放在桌上的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繼續說道:“他們之所以不敢肆無忌憚地向我們發起進攻,很大程度是因爲在他們的後方,有我軍還沒有突圍出來的部隊。他們擔心一旦全力向我旅陣地發起進攻時,被圍困的指戰員從他們的後方發起進攻……”
“旅長同志,雖說在敵人的後面,可能存在大量我軍的部隊。”卡爾索科夫等索科夫說完之後,小心翼翼地說道:“但這些部隊因爲被圍困的時間過長,不但指戰員們已經變得疲憊不堪,恐怕彈藥和糧食也消耗殆盡了。您覺得像這樣的部隊,還有實力與德國人硬碰硬嗎?我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反正我覺得他們不會有多大的戰鬥力,根本無法與我們配合作戰。”
“是啊,旅長同志,我覺得參謀長說的有道理。”卡爾索科夫的話剛說完,別爾金就附和道:“我是帶着部隊從敵人的包圍圈裡跳出來的,如果不是恰巧遇到您在這裡收容部隊,等我們成功地回到了我軍防區時,恐怕還會因爲飢餓、傷病等原因出現減員。到那個時候,別說作戰了,不讓部隊崩潰就算不錯了。”
“副旅長、參謀長,我承認你們說的有道理。”但索科夫聽後卻絲毫沒有氣餒,相反卻笑着說:“通過你們的現身說法,我自然知道那些剛突圍或即將突圍的部隊,因爲長期被困,得不到補給,而面臨彈盡糧絕的困境。但這一點,德國人卻不知道啊,他們只知道在他們的身後,有數以千計的我軍部隊,心裡肯定會擔心如果向我們旅發起進攻時,他們身後的這些我軍部隊,會向他們發起突然襲擊,打亂他們的進攻步驟。”
聽到索科夫的這番言論,別爾金和卡爾索科夫不由面面相覷,心說旅長的這種說法,聽起來似乎還有幾分道理。
“那您打算怎麼辦?”別爾金問道。
索科夫的目光投向了帳篷外面,緩緩地說道:“再有幾個小時就要天黑了。我打算派一支部隊混入德軍的駐地,襲擾他們一下,讓他們今晚別想睡覺。如此一來,他們原定的作戰計劃就會被我們打亂。”
“什麼,派出一支部隊深入敵人的駐地?”別爾金被索科夫的大膽想法嚇壞了:“一向都是德國人偷襲我們,如今換成我們對德國人展開夜襲,這樣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索科夫大大咧咧地說:“敵人剛來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都敢向我們發起偷襲,我們熟悉地形和環境的指戰員們,要去偷襲敵人,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聽索科夫這麼說,別爾金和卡爾索科夫都沉默了,腦子裡開始快速地思索索科夫的這個提議是否可行。
沒等兩人發表意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卡爾索科夫拿起電話聽了片刻,隨後吩咐說:“把他們帶到這裡來。”
看到卡爾索科夫放下電話,索科夫連忙問道:“參謀長,出什麼事情嗎?”
“三營長納佐羅夫大尉報告,他們抓住了兩名穿着我軍軍服的可疑人員。”卡爾索科夫望着索科夫說道:“旅長同志,我記得您說過,一旦抓住什麼可疑的人員,一定要進行仔細盤查,避免把我們的自己人當成敵人處決了。”
“沒錯,我的確說過這話。”索科夫想起上次看到情報局的兩位同志,被剛愎自用的指揮員抓住之後,偏偏要當成德國人的間諜槍斃。假如不是自己湊巧發現這件事,那麼那兩人就會死在自己人的手裡,從而造成較大的不良後果。“戰爭爆發之後,雖然有不少敵人僞裝成我軍指戰員,試圖混進我軍的防區,他們的這種做法是防不勝防的。與此同時,我們也向敵後派去了大量的情報人員或者偵察兵,如果抓住他們之後,不由分說就把他們槍斃了,那麼他們所帶回的重要情報就有可能丟失,從而使我軍蒙受不必要的損失。”
“報告!”門口傳來喊報告的聲音。
“進來!”卡爾索科夫衝着外面喊了一聲。
隨着喊聲,一名中尉從外面走了進來,向索科夫等人敬禮後,正準備按照條令進行報告時,索科夫卻擡手打斷了他後面要說的套話,而是直截了當地問:“人帶來了嗎?”
“是的,旅長同志,人已經帶過來了,如今就在帳篷外面。”
索科夫想到帳篷裡的空降本來就不大,要是一下子進來七八個人,到時恐怕連轉身都困難。他直接走出了帳篷,查看被三營指戰員抓住的可疑分子。
看清楚被幾名戰士看管着的兩名可疑分子時,索科夫還以爲自己眼花了。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細地查看那兩個人,發現的確是自己認識的。他上前兩步,衝着其中一位戴着藍帽子的軍官,小心翼翼地問:“你是朱科文少尉?”
原本垂頭喪氣的內務部軍官,聽到有人在和自己說話,便擡起了頭。等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索科夫之後,不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索科夫?”
“沒錯,我就是索科夫。”索科夫笑着對軍官說:“朱科文少尉,真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重逢的一天。”
朱科文使勁地點點頭,正想說點什麼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試探地問索科夫:“索科夫同志,您怎麼會在這裡?”
帶着戰士押解朱科文來到這裡的中尉,他跟着索科夫從帳篷裡出來之後,就一直站在索科夫的身邊。聽到朱科文的問題之後,便插嘴說道:“少校是我們步兵旅的旅長,這裡是他的指揮部,他不待在這裡,又該待在什麼地方?”
“什麼,旅長?”聽中尉這麼說,朱科文不禁被嚇了一跳,要知道,當初在亞戈京地區時,索科夫不過是一名上尉副官,根本沒有什麼職權可言。但僅僅個把月沒見,居然就成爲了旅長,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了。朱科文試探地問中尉:“他真的是你們的旅長?”
“沒錯,我就是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索科夫說完這話,轉身對旁邊的中尉說道:“中尉同志,既然人已經能送到了旅部,就代表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快點回三營陣地去吧。”
聽到索科夫的這道命令,中尉沒有打絲毫的折扣,對索科夫擡手敬禮後,轉身帶着自己的部下離開了。
索科夫上前和朱科文握握手,隨後又轉臉望向另外一人,發現這也是自己的熟人,被自己從戰俘營裡救出來的祖布中士。於是他又把手伸向了祖布中士:“祖布中士,歡迎你的到來!”
祖布緊緊地握住索科夫的手,情緒激動地說:“少校同志,我真是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遇到您的。幸好遇到了您,否則我們恐怕就有性命之憂。”
索科夫的心裡很清楚,祖布說的是實情,如果不是自己及時過來,恐怕兩人早就被當成德國人的間諜,直接拖出去槍斃了。
“少尉同志,”索科夫望着朱科文,禮貌地問道:“你們是怎麼到這裡的?”
“索科夫少校,”聽到索科夫問自己,朱科文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沒好氣地說:“自然是被您的部下抓來的。”
“朱科文少尉,我知道你們受了委屈,我代表我的部下向你們表示歉意。”索科夫代表三營向朱科文道歉之後,繼續往下問:“說說吧,你們怎麼會出現在三營的防區,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我們是從勒熱夫過來的。”
聽到朱科文提到的地名,索科夫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心說勒熱夫可是朱可夫的傷心之地,1942年1月~1943年3月,蘇軍的西方面軍、加裡寧方面軍與德國中央集團軍羣圍繞着勒熱夫、瑟喬夫卡和維亞濟馬一線反覆爭奪,這一連串的進攻與防禦戰役,被稱爲勒熱夫—瑟喬夫卡戰役。
堅守勒熱夫的是莫爾德部隊,僅有幾萬人。而朱可夫指揮的蘇軍,卻多達一百多萬人。如此懸殊的兵力對比,蘇軍最後卻被德軍打得滿地找牙,部隊損失慘重。
“勒熱夫,你們去那裡做什麼?”索科夫不解地問。要知道,勒熱夫在莫斯科西面150多公里的位置,而當初自己與朱科文等人失聯時,是在亞戈京地區。兩地相差五六百公里,朱科文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的確令自己不解。
“索科夫少校,情況是這樣的”見索科夫如此關心自己,朱科文便簡短地將自己出現在勒熱夫的事情,向索科夫詳細地講述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當初在亞戈京大染之後,跟着潰軍北撤時,被編入了一支部隊,並派往了勒熱夫地區。
“既然你們應該待在勒熱夫,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您也知道,我多少懂一點德語,恰巧有部隊需要一名翻譯,我的上級聽說後,立即安排我前往那支部隊,擔任翻譯的職務。”
當朱科文開始講述時,索科夫保持着沉默,想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聽朱科文繼續說道:“我帶上祖布中士,由他駕駛一輛吉普車,朝着指揮部的方向而去。半路上,我們經過一個商店時,聽到裡面有砸東西的聲音,便連忙進去查看。一看才發現,居然有幾個不法分子正在搶劫商店,於是我們便上前制止,並將其中兩名搶劫犯扭送了附近的警局。”
“就只有你們兩個嗎?”索科夫望着面前的兩位熟人,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還知道其他人的消息嗎?”
朱科文和祖布對視一眼後,緩緩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其他人在什麼地方。”
“那真是太遺憾了。”索科夫這麼問朱可夫,是爲了搞清楚羅曼洛夫的下落。要知道,羅曼洛夫可是後世差點就坐上第一把交椅的人,若真是因爲自己的緣故,讓他過早地離世,那麼將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後果。“部隊被打散之後,你見過羅曼洛夫嗎?”
“沒有。”朱科文回答得很乾脆:“部隊被打散之後,我的身邊就只有祖布中士一個熟悉的人了。”
“你們把搶劫犯送到警局之後,又經歷了什麼事?”
“我們把搶劫分子送進監獄之後,又繼續趕路。”朱科文接着說道:“但我們經過一個小鎮時,卻與鎮子裡的十幾名德國兵遭遇,併發生了激烈的戰鬥。雖然我們消滅了半數的德國兵,但我們也有一名戰士在戰鬥中犧牲。我們乘坐的吉普車被打壞,只能徒步趕路,誰知走錯了方向,就不知不覺走到了三營的防區,然後就被您的部下當成可疑分子抓了起來。”
聽朱科文這麼說,別爾金忍不住好奇地問:“難道你當時沒有向抓你的人,表明你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