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險境豔情

樓一怪武功雖高,胸無城府,他給兩個小姑娘一吹一唱,說得心花怒放,喜道:“對!

對!毀了他毒冰輪纔對,咳!怎麼我老樓會想不到?”

說到這裡,果然眼珠一轉,蒲扇般手掌向王屋散人一攤,道:“來,小輩,你把毒冰輪拿來,讓老樓毀了,免得大家嚕囌!”

王屋散人這才知自己碰上了渾人,但老羞成怒,最後也忍耐不住,厲聲喝道:“有本領你就出手試試!”

樓一怪嘻着大嘴回頭道:“他還不相信呢!”

接着點頭道:“好!老樓還得讓你先出手,不然人家還說我欺負小輩呢!”

王屋散人被他一口一聲小輩,叫得怒氣沖天陰嘿一聲:“你是找死!”

話聲出口,突然右腕一轉,毒冰輪涌起一幢輪影,像排山般往樓一怪身前推去,同時左手也暗運“黑煞掌”功力,準備乘機擊出!他實因對方非同小可,那敢絲毫大意,要知王屋散人身經無數惡戰,像這樣小心對敵,可還是第一次。

那知儘管你輪影如山,勁風潮涌,樓一怪嘻開大嘴,根本沒有理會,直等冰輪離身前不遠,驀地一聲:“哈哈,鐵閂自落,石門自開!”

蒲扇大的手掌,忽然往輪影中伸去!王屋散人毒冰輪上功力,何等凌厲,對方居然敢伸手從輪影中搶來,心中雖然驚懍,但冷嘿一聲,輪齒絞動,左手“黑煞掌”,閃電擊出!

這兩下,只要中上一下,任你對方銅鑄鐵打,也得立負重傷!說時遲,那時快,王屋散人只覺眼前一花,全身震動,連哼都沒有哼出,一個身子,直摔出一丈開外。

他終究成名多年,功力不弱,順勢在空中翻了兩個跟斗,落到地上,還後退出三步,方始站穩。舉目瞧去,自己三十年來儕名六絕,縱橫江湖的獨門兵器毒冰輪,糊里糊塗的早已落入長髮怪人手中!

“哈哈!小輩,你這回總該認識老樓了罷!”

王屋散人驚魂乍定,滿臉駭異,他不敢相信憑自己幾十年潛修苦練的功力,竟然連一招都沒使出:那麼此人武功之高,簡直已到了超凡入聖之境!他自稱老樓!他……

王屋散人這一陣工夫,已把近百年來的武林人物,在心中默數了一遍。突然,他臉色劇變,口中喃喃的道:“他……老樓……莫非就是……”

樓一怪擎着那柄青玉爲杆,白玉爲輪的毒冰輪,隨手把玩,一面說道:“這東西果然不錯,但老樓非毀了它不可!”

口中說着,雙手正待拗去!突然遠處峰頂,飄來一個嬰孩般尖細的聲音:“老怪物且慢,你難道忘了咱們在勾漏山遇上的那個老牛鼻,他不是說無意之中在山上得到了塊萬年玉根,連最鋒利的刀劍都無法砍得動它,他正在着手雕琢準備制一柄專鎖刀劍的奇門兵器!”

樓一怪微微一怔,思索有頃,點頭道:“有!老殘廢,那老牛鼻子好像叫什麼木道人?

對!對!老樓還問他要做一件什麼樣的兵器呢,他說:最理想的是日月輪。”

那尖細聲音又道:“這就是咯!這小子就是老牛鼻子的傳人,老怪物,你好意思毀他兵器?”

樓一怪搔了搔頭皮,遲疑的道:“我老樓已經答應兩個娃兒,替她們出氣!”

說着,偏頭瞧了毒冰輪一眼,忽然笑道:“有了,小兄弟削他兩枚鉤子,他就糾纏不清,老樓瞧在老牛鼻子臉上,就把這些鉤子除去,以示薄懲吧!”

話才說完,輪交左手,右掌正待往輪上砍去!蘭兒叫道:“老前輩,這鉤上有毒!”

樓一怪笑道:“有毒更要除去,老樓就討厭人家在兵器上淬毒,不夠光明。”

蘭兒急道:“不!老前輩,你手……”

樓一怪大聲道:“小娃兒,你太瞧不起老樓了,咱手掌要怕毒,還能開什麼天?”

王屋散人先前聽他們提及先師,和毒冰輪出處,心頭已是明白,這時再聽樓一怪說出手掌開天的話來,更已證實所料不錯。

自己果然碰上了最難惹的老怪物,但他還是懷疑,自己的毒冰輪,除了七星劍,普通寶刀寶劍,都休想砍得勁它分毫,一掌天開樓一怪掌上功夫最是厲害,難道還勝過刀劍不成?

蘭兒自然也不相信樓一怪一雙肉掌,能把毒冰輪上的倒鉤毀去,她眼看這位老渾人生了氣,心中暗暗覺得好笑,眼珠一轉,忙道:“老前輩,蘭兒不是這個意思,那麼你快砍咯!”

“哈哈!”樓一怪笑聲未落,鬚髮突然無風自動,半截長袍,也同時鼓了起來,他右掌如刀,貼着輪面,猛地向倒鉤上抹去!只聽一陣錚錚輕響,毒冰輪上三十四枚玉鉤,經他手掌一抹,當真悉數抹平!

這一下,不但站在一旁的銅笛仙查元甲,赤腳仙李乘風和崔文蔚夫婦,蘭兒、白玫,都瞧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王屋散人祁天行師徒,更張口結舌,心膽俱碎!

“哈哈!小輩,你拿去!”樓一怪隨手一丟,毒冰輪平平穩穩的向王屋散人飛去!祁天行趕忙伸手去接,卻依然登登地後退了幾步,一面憤憤說道:“祁某有眼不識泰山,敢問尊駕可是昔年人稱一掌開天的樓……”

樓一怪沒等他說完,瞪眼道:“樓一怪!小輩,你才知道?”

祁天行那敢作響,回頭低喝一聲:“璜兒,咱們走!”

兩條人影,轉身就往林外走去!蘭兒道:“老前輩,你本領真大!”

樓一怪心中一喜,裂嘴笑道:“這又算得了什麼?”

蘭兒乘機又道:“只是大師兄還沒找到呢!”

樓一怪銅鈴般大眼,向四外一陣搜索,突然邁步向林中闖去。此時黑衣崑崙已感到十分吃力,他不過仗着身法迅捷,東躲西閃,和一招威力極大的“艮巽一劍”,才能和祝士愕打到二三百招。時間一長,早已鬧得汗流夾背,應付爲難!

“老前輩,他就是大師兄咯!”

“哈哈!原來這賭注也在這裡,唔!小娃兒,你跟老樓學了‘鴻蒙三式’,還不拿這賭注試試!”

聲音入耳,神行無影祝士愕驀然一驚,只見長髮怪人領着四個青年男女,一起從林中走出!一個少年公子模樣的人,躬身領命,立即向自己走來!

祝士愕雖然對長髮怪人,心存顧忌,但眼看來人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心中不禁有氣,冷嘿一聲,右掌逼退黑衣崑崙,左手一揮,迎面往來人劈出!這奉命奔出來的,正是崔文蔚,他人還未到,祝士愕發出的一股凌厲勁風,已涌到身前!

“崔郎!”

紅綃瞧得心頭一驚,趕緊往崔文蔚身前掠去。只聽樓一怪呵呵笑道:“女娃兒,別急,有老樓在這裡,那能叫你丈夫吃虧,唔!娃兒,你該使第二式‘直劈乾坤’!”

崔文蔚果然依言左腳前跨,右掌直豎,呼的一掌,向前切出!嘶!一縷細長的掌風,隨着崔文蔚掌根吐出,直線向前面飛去。祝士愕原因來的是一個後生小子,那會放在眼裡,是以這一掌只用了六成真力,在他想來,自己雖然只用六成力道,但這小子已難承受!

那知勁風乍接,驟然感到不對,對方一縷勁風,宛如一柄利刃,居然把自己發出的一片掌風,像裁紙似的,齊中切開,直向自己襲到!

他不知“鴻蒙三式”乃是樓一怪“劈天掌”的精髓所在。這一式,“直劈乾坤”,是專破敵人掌風的絕着。

一時心頭大凜,這小子使的是什麼掌法,竟有如此厲害?心念轉動,身形隨着一閃。

“嘻嘻,姓祝的,吃我一劍!”

黑衣崑崙的喝聲入耳,身後劍氣驟強,漫天劍影,已疾灑而來!

祝士愕方纔和他連打了二三百招,每逢對方無法躲閃之時,就使出這招劍法,而這招劍法,就是能轉弱爲強,把自己硬行逼退,自然知道厲害。

此時聽風辨位,身形急旋,橫飄八尺,心中憤怒已極,陡的厲吼一聲,雙手揚處“玄靈掌”隨着劈出!

這一下是他怒極而發,威勢大盛,黑衣崑崙瞧得心中一驚,趕緊叫道:“賢夫婦快請後退!”話聲出口,他木劍一圈,運起全身功力,“艮巽一劍”,直揮出去!

“娃兒,‘揚清凝濁’!”樓一怪又在叫了!

崔文蔚一招得手,立即氣沉丹田,左腿微屈,右足前點,身軀一蹲,雙掌疾翻,左掌掌心微凹,由下向上,右掌掌根下沉,由上而下,一託一沉,勁風電漩,對着祝士愕撞去!

紅銷站在崔郎身邊,可也並不怠慢,她凝神而立,兩手在胸前一橫,使出“先天太極式”,向祝士愕擊來掌風迎去。

這三人差不多同樣迅速,三種驚世駭俗的不同絕學,在同一時候發出威力。祝士愕做夢也想不列這三個青年,竟然敢硬接自己“玄靈掌”,這真是自己找死!

“蓬!”四種不同功力,所發出的罡風氣,在空中接觸了。

祝士愕只感到自己發出的一大片力道,驟然分散!右邊黑衣崑崙那招神妙難抗的劍法,此時劍氣潮涌,硬把掌風擋了回來。左邊那個紅衣女郎,更是古怪,她兩手懸空,只換了一個式子,竟把自己大半掌風吸轉動了一下,便好像直入無底深淵,悉數消失!

同時耳中聽到“轟”的一聲,一團勁風,有如千斤重錘,往自己胸前電奔而來,這敢情是那少年公子發出來的?

這三人招式恁地古怪,居然連自己認爲舉世無匹的北海“玄靈掌”,都奈何他們不得。

神行無影這份凜駭,當真難以言宣,驀地一聲長嘯,雙腳點處,一條身形,破空而起。銅笛仙查元甲,赤腳仙李乘風也被三人這一手,驚得楞了一楞。

“師弟,快把此人截住!”

銅笛仙一擺手中銅笛,大喝一聲,正待追出!忽然,地底傳出銅椰老人的聲音,徐徐說道:“他是北海玄靈老人門下,徒兒讓他去罷!爲師自會找他師尊算賬,你們不要怠慢了遠客,先陪樓老前輩,到靈磁峰來!”

銅笛仙一聽師尊吩咐,立即垂手應是,一面向樓一怪躬身道:“家師已在靈磁峰候駕,樓老前輩請!”

樓一怪哈哈大笑道:“你們師傅養尊處優慣了,偏有這多排場,小娃兒咱們走!”

說着就跟了銅笛,赤腳兩仙,在前面引路,往林外走去。

再說江青嵐被神行無影祝士愕掌風捲撞,腳下欲罷不能,一直退到火窟邊緣,雙腳一軟,身形後仰,只覺一步踏空,火熱迫人,自己一個身子,往下直落!

不由心中一驚,百忙中向旁竄出丈許,腳已碰到地上!舉目四瞧,原來身子落在一個石洞之內,這洞高達丈半,極爲寬敞,洞壁四周,石作赭色,甚是粗糙,一望而知從未經過人工修飾。

正中有圓桌大小一個窟窿,熊熊烈火,就是由窟窿中噴出,正好把上面那五尺來寬的洞口封住,好像浮着一層暗紅雲彩,照得全洞通明!

是以從上面的人瞧來,還當底下就是火窟,滿洞全布着烈火哩,其實焉知洞內有火窟,而四周竟有如此寬敞!

不過,無論如何,這洞中既有熊熊烈火,往上直噴,照理如果有人掉落下來,即使洞中再寬敞,沒被地火燒死,但烤也該被烤焦了,何以自己只在掉下之初,覺得火勢迫人?

此時除了略感空氣稀薄,有點窒息之外,並無想像中的灼熱!再一仔細檢查,自己穿過那層暗紅火焰,竟然連衣角也沒沾上一點火星,心中不由大感驚奇!

正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嗤”的一聲輕響,火窟中的熊熊火柱,立時低了下去。刷!

一條人影,疾若流星,從洞口穿入!但這,只不過電光石火,一瞬間事,那人堪堪縱落,連向四周打量都來不及,口中只叫了半聲:“嵐哥……”

那火窟中,突然“烘”的聲,火光大盛,一大蓬火焰,直往洞頂衝去,火勢之強,比先前還要猛烈。這當然是聶小紅投入師門滅火異寶“玄癸珠”,強行壓低火焰後的反作用了!

要知北海“玄癸珠”,雖有滅火之功,但玄靈叟只針對烈火門而設,用以對付“烈火彈”,“誅天神火”等一類人工製造的強烈火器,固然能收剋制之效。

但這火窟中的地火,乃是由地底噴出的活火,上面雖經“玄癸珠”暫時壓制,但底下仍然源源衝上,無從宣泄,這一暴發,自然更爲猛烈!

江青嵐“嵐哥”兩字才一入耳,陡聽一聲嬌呼,那人倏然往後倒去,心頭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趕緊掠近過去,左手一伸,一把挾住身子,依然退回原處。

低頭一瞧,原來冒險飛入火窟的,竟是聶小紅聶姑娘!她臉紅如火,雙目緊闔,早已不省人事,連頭上秀髮,也被燒焦了許多!

心中不由一陣憐惜,她敢情是因自己跌入火窟,才捨身搶來?她那知自己並無危險,她倒反被烈火灼傷了!看來她傷勢非輕,自己挾着一個人,也無法再找“龍角膠”,不如冒火把她送出洞去,再作計較。

心中想着,立即雙手一託,把聶小紅嬌軀抱起,貼近自己胸前,正待往洞口穿去!那知這一託,陡覺入手光滑,有點異樣,目光瞥過,驀地大吃一驚!原來自己把她抱起之時,稍一震動,她滿身衣裳竟然化作灰燼,紛紛墮落!

呈現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個豐滿結實,富有彈性的白玉胴體!

不!她半邊身子,已被地火灼傷,色呈焦黑,燙得發燒!她只被火焰炙了一炙,就有如此厲害!那麼自己何以……他驀然想起自己左腕戴着石嬤送給自己的一隻黝黑石鐲!!

“闢雷鐲”!

不錯!入火不焚,它當真是“闢雷鐲”了!難怪自己跌入火窟,絲毫無損!他突然猶豫起來,眼看手上的聶姑娘身無寸縷,自己怎好抱着她出去?何況她渾身灼傷,人已昏迷不醒,傷勢極爲沉重,如果火熱攻心,經絡受阻,更是練武之人的大忌。

心中一陣焦急,立即輕輕放下聶小紅身子,迅速脫掉外衣,把她嬌軀裹住,一面功運右腕,出指如風,一連點了她幾處大穴。

“小娃兒,你是崑崙門下,身懷闢火之鐲,就是爲求取‘龍角膠’而來?”

一個蒼老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江青嵐心中一動,想起入陣之前,食菰仙曾一再叮囑,要自己到了火窟附近,向銅椰老人通誠,說明此行系奉崑崙老人指點,前來求取,或可有望。

這聲音分明就是銅椰老人了,聶姑娘身受火傷,求他也許有望,這就誠聲答道:“老前輩想是銅椰老神仙了,晚輩江青嵐,崆峒門下,蒙崑崙老神仙垂愛,列爲記名弟子,此次晉謁靈山,正爲求取‘龍角膠’而來,只是……”

銅椰老人不待他說完,又道:“數十年來,能夠進入銅椰陣火窟者,從無一人,崑崙門下,畢竟不凡,‘龍角膠’就浸在靈泉潭中,你儘管入洞自取好了。”

江青嵐道:“老前輩如此厚愛,晚輩感激不盡,只是晚輩妹子,適才因晚輩跌入火窟,冒險入探,身被灼傷,此時昏迷不醒,還望老前輩恩賜救援。”

銅椰老人道:“地肺陰火,蘊有熟毒,火毒攻心,就無藥叮救,女娃兒不該仗着區區滅火彈妄爲,好!老夫瞧在崑崙老人份上,小娃兒,你抱她到靈泉潭,浸上半個時辰,再服下老夫秘製‘銅椰露’,自可無事。”

江青嵐聽得心中一喜,正待道謝。忽聽樓一怪的聲音,怒極而吼。

“轟”“轟”兩聲巨響,緊接着着山崩地坍,砂石狂瀉而下!

江青嵐不知洞外發生了什麼鉅變?趕緊抱着聶小紅,往裡面閃去!這座石窟,極爲寬敞,方纔有火光照耀,還能瞧得清楚,此時火焰被瀉下砂石填滿,眼前驟然一黑。

江青嵐雖然目能夜視,但在大亮乍暗之後,一時也瞧不真切!身後砂石泥土,還在繼續下坍,轟轟嘩嘩之聲,震得整座石洞,都在動搖,石屑石塊,四下如雨。

他抱着聶小紅,一陣急竄,入洞漸深,忽然覺得腳下清涼,似乎踩在一處沙礫之中,同時身上也倏然涼爽。不由心中一動,敢情自己方纔身在火窟,周遭空氣,自然十分炙熱,所以能夠絲毫不覺,無非仗着“闢雷鐲”的避火功能罷了!此處腳下倏覺清涼,可能就是銅椰老人說的靈泉了。

但此處地下白氣茫茫,一點景物也看不清楚,這自然是流出來的靈泉,和被火烤熟的地面相觸,才生出如許白霧。

心中想着,腳就依着淺水探去。這一探,果然發覺不遠之處,有一股泉水流來,水勢不急,最多也只有滿上腳背光景。

心中一喜,索性順着水勢,一步步往流頭走去,身上也愈來愈是清涼,煩暑頓祛!

這樣走了一陣,發覺水勢漸深,已經沒及小腿,白氣逐漸稀薄,兩邊石壁,也漸漸收束,似乎到了盡頭!

江青嵐駐足一瞧,原來自己立身之處,果然已到洞底,除了來路,三面全是石壁,圍着一潭清水。

潭水最多隻有一尺來深,下面鋪着細砂,十分柔軟!江青嵐此時可沒有研究前洞業已倒坍,自己兩人如何出去的問題,他迅速把裹着聶小紅的外衣脫下,雙手抱住她白玉般滑潤嬌軀,慢慢放入水中!

他方纔置身火窟,還並沒感到什麼,這會身在清冽潭水之中,倒反而面紅耳赤,全身驟熱,一顆心也狂跳不停!

他連忙合上眼皮,收攝心神!

但儘管你如何收攝,雙手觸到的是豐滿富有彈性的玉體,凹凸玲瓏活色生香……

一切的一叨,是如此誘惑!江青嵐不僅不敢多瞧,也不敢多想,他用手掏起潭水,在臉上抹了一抹,心神逐漸靜止下來。

漸漸感到足底涌泉穴,似乎有一縷涼氣,緩緩滲入,隨着血液向全身散佈!身上起了一陣從未有過的舒服,精神也爲之一振!

這靈泉確實大有道理,難怪能治療火燙,自己既然起了這種感覺,想來聶姑娘體內,也定然如此。銅椰老人曾說,聶姑娘的傷勢,須在靈泉中浸上半個時辰,還須再服他秘製的“銅椰露”,才能無事!

啊!他方纔還說“龍角膠”也浸在靈泉之中,叫自己入內自取!這潭水一共只有兩丈來寬,自己何不先找上一找?心中想着,立即從潭邊挖了許多細沙,墊到聶小紅頭底,以免潭水灌入她口中。

一面輕輕抽出手來,運足目力,雙手在潭底掏摸了一陣。

這兩丈來寬的水潭,底下平鋪着一層又厚又軟的細沙,水深還不到一尺,別說掏摸,就是瞧上一眼,也可一覽無遺。

而且泉水也顯得十分奇突,並沒泉眼,只是在一片細沙之中,不時東一粒,西一粒冒着珍珠似的水泡!

“珍珠泉!”

江青嵐想起以前聽人說過,珍珠泉泉水清冽,善治百病,如果用水洗沐,能使膚色姣好,就是在名山大川之中,也極難發現。

他心念轉動之際,已把整個潭底搜遍,依然找不到“龍角膠”的藏處,心中未免感到失望。

回頭一瞧,聶小紅胸前左側,和小腹、左腿上,適才被地火烤傷之處,這一會工夫,居然焦黑盡褪。

一個凹凸玲瓏的嬌軀,浸在水中,更顯得晶瑩如玉,膚光勝雪!陡感心頭狂跳,血脈驟脹,一時那敢多看,一面也不由驚訝珍珠泉果然功效如神!

這就緩緩回過身子,伸手在她雪藕似的臂上一摸,只覺着手冰涼,滑膩如脂,一時又恐潭水太涼,別凍壞了她,他可忘了銅椰老人叮囑,要在潭水上浸上半個時辰,袪除火毒之言,就把她從水中抱起,裹上外衣。

聶姑娘蘭息輕勻,雙目依然緊閉,好似熟睡了一般,只模模糊糊的“嚶”了一聲!心中一喜,連忙俯在她耳邊,輕輕叫着:“聶姑娘!你醒來了!”

聶小紅渾身綿軟,涼冰冰的並沒有作答,可是江青嵐這一耳鬢廝磨,薌澤微聞,一顆業已安靜的心,又驀地飄蕩起來!他趕緊別過頭去,那知就在一瞥之間,忽然發覺離自己身邊不遠的一堵石壁上,依稀有一小點白影,在眼中閃過。

定睛瞧去,原來周圍石壁,敢情年代久遠,稍呈黝黑,只有這一小塊石壁,卻白如羊脂,晶瑩有光,和別處不同,好像是另外裝上去的!

不由心中一動,走近幾步,再一細瞧,果然是一塊被硬生嵌入石壁的圓形玉盒,還有一小部分,露出石壁面上!

“龍角膠!”江青嵐大喜過望,立即騰出左手,小心翼翼的控住玉盒邊緣,往外就拉!

看來這玉盒嵌在壁上,應該十分牢固,但江青嵐手指才一撥,只聽“波”的一聲輕響,白玉圓盒,竟然自動跳了出來。

同時石壁孔中飛流濺珠,流出一股清冽泉水!不!同時一陣軋軋之聲,從左側傳出!江青嵐接住玉盒,回頭一瞧,只見盡頭一堵石壁上,比潭水稍高之處,正有一扇石門,徐徐開啓,裡面露出一間石室!

敢情這玉盒就是開啓石門的機關?不然,那有這般湊巧?江青嵐方纔抱着聶小紅進來之時,因心切救傷,雖然眼看洞外石壁倒坍,把出口堵死,也無暇計及,此時瞧到石門開啓,不由同時想到自己退路已斷,這裡既然發現石室,定然另有出口。

心念一轉,人已橫抱着聶小紅往石室走去,剛纔跨入,那扇石門,又已無聲無息的自動關上。

江青嵐縱目四顧,只見這間石室,頗爲寬敞,四面石壁,色呈淡清,經人工磨光。

室頂正中,懸着一顆鵝卵大的珠子,吐着乳白珠光,照得全室通明,中間石壁上,掛着一柄劍身奇寬的銅劍,套在絲鯊皮軟鞘之中,劍柄還飾着明珠寶石,和青色劍穗,望去十分精緻!

石榻邊上,還有一枝用銅椰樹雕琢的龍頭杖,橫擱在兩棵火紅珊瑚架上,一對龍眼,也嵌着兩粒紅色透明的寶石,精光閃爍!

最奇怪的還是那張石榻,中間有一個屁股大小的影子,比四周低陷了幾分,但正中卻有一個手指般小的洞穴,穴中正冒着熊熊火苗。

沿石榻四邊,還有一條寸許寬的水槽,槽中滿貯清水,順着石榻四周,循環流注!

石榻前面,是一張青石長案,上面放了一個三寸來高的玉瓶,壓着一張字條,目光掠遇,瞥見紙上墨痕未乾,寫着:“銅椰露,清心降火,祛除熟毒,留贈治傷之用!”

江青嵐驀地一怔,瞧紙上的口氣,和室中佈置,敢情這間行室,正是本島主人銅椰老人的靜室!

瞧他運功打坐的石榻,都低陷了幾分,此老功力之高,實在驚人。啊!還有這張裝置奇突的石榻,四周自動流注的清水,想是從珍珠泉接引而來,中間小孔,卻冒着熊熊的火苗,難道是銅椰老人練什麼奇突武功用的?

心中想着,一面把聶小紅嬌軀,輕輕放到茶案之上。然後取過小瓶,旋開瓶塞,一面又用手指撥開聶小紅牙關,倒轉玉瓶,往她口中倒去!

銅椰老人,也真是吝嗇已極,這三寸來長的玉瓶,原來一滴不多,一滴不少,總共滴出三滴無色無味的清水!

也許“銅椰露”練制不易,極爲珍貴,江青嵐並不因它數量極少,稍存小覷。三滴入口,他毫不怠慢,提起一口真氣,俯身吻住了她小口,緩緩度了過去!聶小紅被地火灼傷,熟毒攻心,一直昏迷不醒,後來經珍珠泉潭水一浸,須知天生萬物,各有所制,地火雖烈,靈泉正好是它剋制之物。

如果江青嵐聽了銅椰老人囑咐,任她在潭中浸上半個時辰,火毒自可盡祛。但當時江青嵐摸了摸她身子冰涼,惟恐潭氣太以寒冽,把她匆匆抱起,火毒致少也去了十分之七八,心頭已在逐漸醒轉。

銅椰老人的“銅椰露”,採擷島上靈藥,配以椰露,不但清心降火,還是調和陰陽,大補元氣的靈藥,何況此時再經江青嵐度入本身元氣,功效自然更是神速!聶小紅心頭一清,只覺一縷清涼,直沁心脾,同時還有一股陽和之氣,從自己口中,源源輸入!

不!自己櫻脣,似乎被兩片滾燙的東西,緊緊合着!心中不由大奇,立即睜開眼來!只見近在眼前貼着自己的嘴脣,竟然是劍眉星目,一張自己最熟悉的臉龐!

他……

聶姑娘這一瞧,直羞得小鹿狂跳,渾身抖動,口中不期“嗯”出聲來。江青嵐可沒想到她會醒轉得如此快法,小姑娘這聲輕“嗯”,何啻焦雷,本來寧靜的心情,突然緊張。尤其那對清澈如水的眼光,和自己接個正着,他趕緊直起腰身,一張玉臉,登時脹得通紅!

“嵐哥哥,是你!你……”

聶小紅嬌軀一挺,翻身坐起。那知她這一起身,原來裹在身上的外衣,突然滑落!她驀地發覺自己竟然赤條條的連緊身褻衣,都被脫去……這一急,當真驚出一身冷汗,花容失色,百忙中伸手抓住外衣,把身子緊緊夾住,顫聲說道:“你……你……”

她羞得幾乎要哭出聲來,“你你”的那想說得下去?其實這種話兒,她就是想問,也說不出口呀!但她這種口氣,江青嵐那會聽不出來,心中一急,連忙低聲說道:“聶姑娘不可誤會,你……你全身衣衫,是被地火燒……燒了!你火毒攻心,不省人事,剛纔服下老神仙的“銅椰露”,此時重傷初愈,先休息一會罷!”

聶小紅經他一說,果然覺得還有些兒頭腦昏沉,嬌慵無力。同時也陡然想起自己是因嵐哥哥跌下火窟,心中一急,將一顆師門滅火之寶“玄癸珠”投入火窟,壓低火焰,縱入火窟的。

後來……後來耳中依稀聽到“烘”的一聲,眼前火光大熾,自己……那麼他說的果然是實!

但自己一個女兒清白之軀,被他……自己那有面目見人?她一念及此,晶瑩淚珠,不由從眼角中像斷線珍珠似的滾了下來:“嵐哥哥,你……你……小妹那有面目見人……”

江青嵐被她這一哭,當真慌得手足無措,囁嚅的道:“聶妹妹,你千萬不可如此說法,小……小……愚兄爲了救人,一時從權,如有絲毫越禮,不得好……”

聶小紅此時再也顧不得羞澀,沒等他說出,纖掌一伸,倏地堵住他嘴脣,急道:“嵐哥哥,小妹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江青嵐瞧她粉頸通紅,一副嬌羞模樣,不由心神一蕩,連忙握着她柔荑,安慰道:“聶妹妹,你火毒初清,快休息一陣,再說不遲!”

聶小紅讓他握着自己纖手,並沒抽回,一面螓首連搖,叫道:“不!嵐哥哥還是讓小妹說清楚纔好!”說着臉上又是一紅,嬌羞的道:“嵐哥哥,只要你不嫌棄小妹,我……我……

就跟你一輩子咯……不然……小妹怎麼做人……”

小姑娘把一直藏在心坎深處的話,連羞帶急都迸了出來。但她話纔出口,人已羞澀得“嚶”了一聲,一顆頭,直往嵐哥哥懷中躲去!

這下開門見山,可把江青嵐聽得心頭大震,一時又不忍把她推開,當下輕輕撫着她秀髮,笑道:“聶妹妹,愚兄蒙你兩次相救,又隨我來東海,衷心至爲感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是愚兄另有苦衷……”

聶小紅仰起臉頰,幽幽問道:“你是有了蘭妹、玫妹,所以不把小妹放在心裡?”

江青嵐苦笑道:“聶妹妹,你又誤會了,蘭妹、玫妹,愚兄一直都把她們當作妹子看待,和你一樣!”

聶小紅把頭埋在她懷中,不肯直起,一面輕聲問道:“那麼嵐哥哥你難道還……”

江青嵐任她偎着,一面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當日姨父府中,有一位紅線姑娘,職掌記室,愚兄私心極爲愛慕,那知她若桃李,凜若冰霜,日常相見,不假詞色。

後來她夜入田王府,盜來金盒,消敉兩城兵災,就悄然遠引,並託黑師兄贈我七星劍,至此愚兄始知她也是崑崙老神仙門下。

這一次遠適江南,就是爲了尋她而來!聶妹妹,愚兄推腹直告,你不要笑我,並也希望你加以原諒,我江青嵐並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聶小紅哦道:“她就是紅線女,紅綃姐姐的妹子,她要找大師兄報仇,月前去了北海?”

江青嵐點頭應是,聶小紅突然流淚滿頰,仰面說道:“嵐哥哥,你情有所鍾,無可厚非,只是小妹女兒清白之軀,在你面前呈露,就是傾西江之水,也難洗得清楚,我……我只有一死明志……”

她擡起一雙淚光瑩瑩不勝幽怨的妙目,整個嬌軀向嵐哥哥身上倒去!江青嵐一陣猶豫,聶小紅的軟綿綿的一個身子,已投入懷中,這種情景之下,他實是欲拒不能,眼看她如此癡情,心中不禁又憐又愛,大是不忍。只得緩緩張開兩臂,摟住她微微顫抖的嬌軀,一面輕聲安慰着道:“聶妹妹,你快別這麼說了,我江青嵐一介書生,浪跡江湖,蒙你如此厚愛,實在愧汗無地,只是……只是……”

聶小紅沒等她說完,接口道:“嵐哥哥,只要你心中有我這個苦命之人,我……我……

決不使你爲難……”

江青嵐抱着聶小紅玲瓏嬌軀,肉體相貼,只覺她膚若凝脂,柔若春水,一陣陣少女身上的幽香,薰人慾醉,一顆心早已跳蕩得那還把持得住……

“聶妹……”

他第二個“妹”字還沒出口,情不自禁驀的低下頭去,在她額前輕輕吻了一下。

“嗯!”聶小紅被他這一下吻得全身一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仰起頭來,一張春花似的臉上,倏地通紅!

四片火熱的嘴脣,突然膠在一起!聶姑娘是又羞又怕,又驚又喜,她從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芳心默許,暗暗縈繞着他的英俊影子。

巫山朝雲峰,他身中迷藥,緊緊摟着自己,緊緊吻着自己,那種窒息得使人透不過氣來的滋味,她已是畢生難忘。目前是第二次了,她不再掙扎,像一頭柔順的羔羊,偎依在她懷中,她需要盡情領略這從未有過的愛情果實!

時間好像遇了很久,也好像只是霎那間之事,地底石室,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之聲,把這對意亂情迷的青年男女,突然驚醒。

聶小紅掙脫他的懷抱,臉上更是無限羞赧。江青嵐手足無措,吶吶的叫了聲:“聶妹……

我……我……太……糊……”

石壁上另一扇小門開處,走進一個十三四歲的紅裳小鬟,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向江青嵐兩人滑碌碌一轉,便道:“小婢奉老神仙玉諭,說這位姑娘,服下‘銅椰露’,火毒已清,請列靈磁峰相見,”

江青嵐連忙稱謝,正待開口。聶小紅緊裹嵐哥哥的寬大外衣,秀眉直縐,姑娘家這副模樣,那好出去見人?她一陣爲難,急得粉臉通紅,走近紅裳小鬟身邊,輕輕說了兩句。紅裳小鬟點頭道:“那麼姑娘請隨小婢來!”

一面躬身道:“江少俠且請稍待。”

說着領了聶小紅匆匆出去。不多一會,聶小紅已穿了一身紅衣,打扮舒齊,和小鬟一起進來。

江青嵐只覺眼前一亮,聶小紅已嬌聲催道:“嵐哥哥,我們這就走,老神仙已在峰上等候呢!”

當下由小鬟引路,走出石室,那是一條寬大甬道,鋪着石級。三人盤級而登,在山腹中差不多走了頓飯光景,前面已有石壁擋路,紅裳小鬟略一停步,伸手向壁上一按。前面石壁一聲輕響,便向一邊隱去,露出一個洞門。只見繁星滿天,皓月清光,已由洞外照入!小鬟嬌軀一閃,躬身說道:“兩位快請,洞外就是靈磁峰頂,恕小婢不再奉陪了。”

江青嵐聶小紅連忙稱謝,跨出洞去,那知才一出洞,便把兩人瞧得呆了!

原來這座石洞,正在一處插天高峰之上,洞外約有十來畝大的一片平臺,遍種琪花瑤草,香風拂人!正中聳立着一座金碧輝煌的八角亭子,檐角上掛着八盞白色琉璃燈。遠遠望去,竟似無數個月亮,共吐清輝!尤其那座樓臺,敢情還是白玉建成,四周圍以珊瑚欄杆,在燈光月色掩映之下,簡直寶光耀眼,幾疑身在月窟閬宮!

亭子前面,是一片鋪着玉石的平地,光滑如鏡,此時正有兩人,相隔一丈,相對趺坐!

這兩人,一個正是須髮長垂的一掌開天樓一怪。

對面一個,卻是道家裝束的長眉老人,面色紅潤,白鬚及胸,他,敢情就是銅椰老人了!

他們相對趺坐,不言不動,這是在幹什麼?

江青嵐心念轉動,再一細瞧,原來在亭子前面的玉階上,還站着不少人,那是大方真人遲老殘,崔文蔚、紅綃、黑衣崑崙摩勒、蘭兒、白玫、以及東海三仙的食菰仙陽震九、銅笛仙查元甲、赤腳仙李乘風,全在這兒!江青嵐瞧着心頭大喜,原來南怪北殘兩位老前輩,和黑師兄他們都來了!

“小娃兒,快過來,老怪物和銅椰老兒鬥法哩!”

遲老殘的聲音,細如蚊子,在自己耳邊響起!

江青嵐心中一奇,他上次在毒宮瞧遇冰魄夫人和飛天蜈蚣吳贊廷的比鬥內力,那是兩人各出手掌,遙遙相對,使人一瞧就可看出那是比拼內力,像他們這樣盤膝趺坐,雙手相疊,那有一點比拼樣子?

心中想着,一面向聶小紅打了一個手勢,便向玉砌上走去!站在遲老殘身邊的崔文蔚、紅綃、蘭兒、白玫,一眼瞧到江青嵐兩人,也在峰頂現身,臉上全部露出驚喜。

尤其是蘭兒、白玫早已向兩人迎了過來,敢情爲着亭前樓一怪和銅椰老人正在比拼內功,是以並沒有出聲相詢,大家只是靜悄悄的站下。

過了好一會時間,亭前兩人,依然趺坐如故,連一點動靜也沒有。江青嵐瞧得奇怪,不知他們究竟是在比些什麼?

當然在場之人,除了遲老殘,恐怕沒有一個不抱着驚奇心情的。不!食菰仙陽震九,卻全神貫注,面色顯得十分凝重。本來麼,這種真氣和真氣的拼鬥,無形無式,除了本人感覺之外,又豈是局外人瞧得出來的?

江青嵐玄關已通,內功火候,已有相當成就,經過一陣細心觀察,漸漸體會兩人雖然瞑目垂簾,毫無動作。看來似乎平淡無奇,其實雙方都在默運神功,從無形無式之中,發出全身潛力,互相抵耗,互相消長。

正因爲兩人全有數十年以上的潛修苦練之功,內功深厚,是以雖然經過這許多時間,容或互有消耗,也旋消旋補,一時之間,決難從兩人外表上,瞧出端倪。除非直到有一方真氣耗盡,後力不繼,被對方潛力擊潰,那麼不是當場隕命,也得身負重傷,才能停下手來。

如果雙方功力相等,大家只有對耗到筋疲力竭,同時不支倒地,誰也無法中途停手。這種比拼,在武林中可說是最上乘的一種,也是武林頂尖高手最忌諱的方式,試想一個人潛修默練了數十年,自然靈臺空明,恬淡衝穆,與人無爭,火性全泯,誰也不肯貿然把數十年修持所有的一點功力,來如此孤注一擲?

但這兩位曠世奇人,卻偏爲了些許意氣之爭,就不惜以性命相拼。這在銅椰老人來說,他百年修爲,目空四海,樓一怪震坍石壁,填平火窟,在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偏偏樓一怪又是個火爆脾氣的老渾人,從來也不肯退讓半步,兩人才一見面,就比上了內功。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一輪清蟾,已經由斜掛樹梢,逐漸變成了月到中天,又漸漸將要月落參橫了。

所有的人,依然摒息凝神,靜悄悄地望着兩個盤膝趺坐的人。時間拖長了,大家都有點兒耐不住,尤其這樣長時間的站着,武功再好,也難免兩腿痠酸,心浮神疲!

但趺坐的兩人,卻依然一無動靜,枯坐如故。這,耗到什麼時候?江青嵐心念轉動,忽然聽到遲老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娃兒,老怪物和司馬老兒這場比鬥,就是再過上三天三晚,也難分得出勝負來,你還不上去替他們和解和解?”

江青嵐聽得怔了一怔,他要自己上前替兩人和解?憑自己這點能耐,在他們兩人面前,當真是螢火之與皓月,差得太遠了,別說解開他們,恐怕連走都走不近去!心中想着,不禁舉目往遲老殘瞧去!

“咄!小子,你真沒出息,學會了‘兩儀真解’上的‘先天真氣’,還畏首畏尾?不錯!

他們這種純以內家真氣的比拼,任何人只要妄想插手,定然會被圍在他們四周的護身真氣震彈出來,輕則重傷,重則殞命。

是以要分開他們必須身懷極大功力,能承受得住他們兩人所發的全部真氣,才能上前,如果我出了面,司馬老兒準會說我偏心,有你娃兒衝上去,是最好不過的,唔!這會你該聽懂了!”

江青嵐聽他說了一大堆話,依然沒說出如何才能把兩人分開,正待再問問清楚。驀覺自己身後,好像被人猛力推了一把,身不由主的一個踉蹌,往亭前趺坐的兩人中間,衝了過去!

這一下,事出意外,江青嵐大吃一驚,百忙中,立即運起全身功力,“先天真氣”,陡然由兩手揮出!

不!就在飛身而出的剎那之間,只覺自己後心,忽然有一股龐大無比的力量,源源而來,傳入體內,輕而易舉的把樓一怪、銅椰老人兩股無形潛力,一齊擋住!但在同一時候,只聽兩聲大喝,兩條人影,疾如箭射,往江青嵐撲到!

“師弟,不可造次!”食菰仙喝聲未落!砰!砰!兩條人影,來勢如電,去得更快,已被江青嵐身前的“先天真氣”震飛去!樓一怪嘻開大嘴,哈哈一笑,身子一躍而起,大聲說道:“小兄弟,你真多事,咱們還沒分出高低來呢!”

銅椰老人卻依然盤膝而坐,雙目倏睜,射出兩道電炬般寒光,沉聲道:“樓老怪,這分明是大方老兒搗的鬼!”

說到這裡,一面向江青嵐點頭道:“唔!你就是崑崙老人記名弟子?”

江青嵐忙躬身應是,遲老殘早巳接口笑道:“司馬老兒,你怎地編排起證人來了?”

銅椰老人盤膝趺坐的身子,忽然平飛而起,往八角亭中落下,一面怒聲道:“好一箇中間人,這姓江的娃兒,怎會使出你獨門絕學‘先天真氣’來?”

這時江青嵐已隨着樓一怪走入亭中,銅笛仙查元甲,赤腳仙李乘風,方纔雖被“先天真氣”震出,但並未負傷,也和食菰仙一同走入。

大方真人遲老殘呵呵笑道:“司馬老兒,你真是少見多怪,這姓江的娃兒,可以說還是我遲老殘的唯一傳人哩,‘先天真氣’那有不會之理?”

銅椰老人目露驚奇的道:“這娃兒不是崆峒門下,記名崑崙,怎會又是你大方老兒的傳人?”

樓一怪嗔目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他還是我老樓的小兄弟呢!”

銅椰老人氣憤的道:“原來你們是成羣結隊,存心到屠龍島滋事來的?”

樓一怪大聲道:“是又怎樣?”

銅椰老人鬚髮鼓動,厲聲道:“樓一怪,咱們方纔沒有輸贏,你是不是還想繼續分個高低?”

樓一怪點頭道:“老樓就是這個意思!”

遲老殘連忙搖手道:“你們不用再比了,只要聽我證人評判就是,不然,我也不會叫娃兒出手攔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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