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真是……狹小，而且很憋悶。”
學院大廳裡，希伊蘭蒂問：“晨星大人，爲什麼不在這裡點燃營火？”
有希伊蘭蒂幫忙照顧瓊恩這邊，高照總算有了餘裕，悠悠答道：“因爲世界太深……”
艾斯伯恩世界比加拉迪亞深得多，但到底有多深，高照並不清楚。
現在他已經能把東西送進艾斯伯恩，反過來取出點東西也行。交給環市商人西德的話，它應該能找人鑑定出來，不過這有風險，說不定會被環流議會盯上，而且也沒必要。
高照只知道，沒辦法點燃初火是跟深度有關，也跟他的力量有關。
他不是沒做過嘗試，瓊恩他們在糧庫裡陷入絕望的時候，他原本就想點燃營火，那時候衆人自靈魂中燃起的希望，以及團結一心的決心，已經是很好的薪柴。
然而他失敗了，只是讓一顆黑石亮了起來。
希伊蘭蒂哦了聲，高照只好老實承認：“還有我無能。”
巫師等級還卡在中級學徒上，這個原因顯然比世界深度更主要。
“真是遺憾……”
希伊蘭蒂說：“如果能點燃營火，就能讓更多的人幫忙了。現在只靠我們和小唧，能救出足夠多的人嗎？”
高照心虛的咳嗽，最初他只是抱着完成任務的心態，沒想過要找援手。
現在心態變了，希望救出一部分人，可不管是瓊恩還是希伊蘭蒂，他們的目標都超出了高照的力量極限。
力量不足是原罪喲……
高照還想解釋下，希伊蘭蒂卻又道：“對不起，晨星大人，是我貪心了。”
“我感覺得到那幾個靈魂，非常微弱，但又滿懷希望。”
“這麼深的世界，哪怕只是救出一個人都很困難吧，您已經盡力了。”
“無法點燃營火是很遺憾，可至少我也能獻出力量，能和晨星大人一起努力，我很……高興。”
感應着少女發自靈魂的波動，高照深深嘆息。
好吧，下一步的目標，就是點燃營火。
爲了瓊恩和瑪莉安，爲了艾斯伯恩所有值得拯救的靈魂，也是爲了自己。
對，爲了讓自己獲得更強大的力量，爲了讓初火之力在艾斯伯恩這種既深邃又寒冷的世界裡獲得新的呈現，當然也是爲了……希伊蘭蒂。
“看到山谷裡那片燈光了嗎？保護飛機還有瓊恩他們就在燈光附近降落，小心別弄壞了飛機，我去照顧另一個地方。”
高照交代着，希伊蘭蒂還很好奇：“飛機？這個就是飛機嗎？”
“居然是蒸汽驅動的，跟晨星大人說的故事裡那種飛機差別很大啊。”
“哦，晨星大人您忙自己的吧，我只是好奇。”
都忘了，蒸汽朋克的畫風跟克林弗恩世界，乃至異度天宇都很不搭。
艾斯伯恩世界，初火號靠着羣山掩護，已經飛臨鋼鐵堡附近。
跟高照比起來，希伊蘭蒂對怎麼施放力量托住飛機就沒經驗了，又是羣山之中，飛機繞了若干圈子，始終難以安全降落。
還好瓊恩和夥伴們都感應到了，現在不是蒸汽之神，而是另一位女神在庇護他們。在瓊恩的帶領上，四個人各展所能，漸漸讓初火號發揮出了作爲飛機該有的能力，終於磕磕絆絆的在鋼鐵堡大門前降落。
同一時間，小唧已經護衛着蒸汽車回到了曙光城，此刻蒸汽機槍的槍聲響徹天際，萊絲特帶領警衛隊員們正跟掠食者激烈交火。
回來的時候形勢已經十分危急，五六十個籠罩在冷白光暈中的掠食者衝進了南面的住宿區，慶幸的是他們目標直至北區的雪人，並沒大開殺戒。
這些掠食者被密集的機槍子彈擋住，他們發射的白光射線也讓守衛者大吃一驚，並且造成了若干傷亡。不過放在“先鋒團會議車”裡的那盞黑石燈驟然熾亮，所有先鋒團成員們也感應到自石芯傳來更灼熱的力量，這樣的“神蹟”鼓舞了他們，在雪人下方死守不退。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也無路可退。
半個小時不到，瑪莉安和小唧就趕了回來，瑪莉安射出道道金光，小唧擴展開金光屏障，剝去掠食者身上的白光屏障，沒花多少時間，就把這股入侵者盡數消滅。
“河岸城……”
貝尼看向東南方向，憂心的說：“我們必須去救河岸城！”
阿什卡長老拉着瑪莉安，轉了幾圈確認她沒事才放心，聞言搖頭：“我們只看到了一道白光落向河岸城，敵人應該不多，他們應該能自己解決。”
“攻擊未必就結束了，邪惡的神祇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得做好面對更強大敵人的準備。”
德米哼道：“救他們做什麼呢？想想莫里斯和那幫貴族的嘴臉，我們離開那的時候，他們高興得很，覺得甩掉了沉重的包袱呢。”
芮妮看看貝尼，嘆道：“老會長……託比昂市長還在那，那裡還有很多我們的親人和朋友，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啊。”
老爐工沃爾夫站了出來，額頭上的石芯熠熠生輝，他說：“我算一個，而且那裡還有很多瓊恩沒來得及激活的黑石，應該幫得上忙。”
他舉起一顆血淋淋的石頭，嚇了大家一跳：“這是從掠食者心口上取下的石頭，跟我們點亮的黑石是一樣的。”
“這說明什麼？說明這些掠食者的確是另一個神祇驅使的，是那個神祇的傀儡。他們的目標是消滅所有獲得了蒸汽之神啓示的凡人，奪回他們的雪人，然後再消滅所有凡人，毀滅整個世界。”
“我們必須去救河岸城，不僅要帶回那些石頭，也要帶回河岸城的人！誰知道在那些人裡，又有多少能點亮黑石，獲得蒸汽之神的啓示，讓我們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呢？”
有人怯怯的問：“那些掠食者，會不會只是針對我們的呢？”
貝尼氣得跳了起來：“只針對我們，怎麼會跑去河岸城！？”
克勞爾一直埋頭在蒸汽核心爐的改進裡，爲了優化結構，還跑到雪人身上做過觀察，已經對雪人身上那套黑石操縱系統有所認識，跟雪人操作員菲比已經聊得火熱。
他跟菲比對視一眼，傳遞了默契，再看向瑪莉安：“瓊恩不在，我們該聽聽瑪莉安的意見。”
道道目光落在瑪莉安身上，期待中又帶着羞慚，從煤礦到曙光城，全靠了瑪莉安化解危機，她還是個小姑娘呢。
瑪莉安卻沒一點爲難，她已經從小唧那裡得到了瓊恩那邊的消息。
“蒸汽之神告訴我，瓊恩他們也遭到了攻擊，但現在已經脫險，快到鋼鐵堡了。”
“現在的攻擊的確主要是針對我們，我們獲得了蒸汽之神的啓示，在這個黑暗而冰冷的世界裡就像篝火一樣耀眼，所以它們來了。”
“掠食者只是開始，後面必然還有更可怕的敵人。但是沃爾夫爺爺說得對，它們先針對我們，是因爲我們能傷害到它們，能破壞它們的計劃。它們必須先消滅我們，才能實現消滅整個世界的目標。”
“在這樣的時刻，我們必須去救援，救援每一個值得救援的人，這樣才能讓我們變得更強大，蒸汽之神也才能依靠我們，投下更強大的力量。”
“現在……”
她說出了讓大家歡欣鼓舞的好消息：“瓊恩把蒸汽之神的啓示帶到了大深谷，那裡的獵人們已經行動起來，他們要把一些人送到曙光城來，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去救援河岸城呢？”
扇動着金光羽翼的女神在瑪莉安上方飛舞，給所有人帶去股股衝擊心靈的暖意，讓大家也堅定了意志。
不過芮妮並沒放棄思考：“瑪莉安也要去嗎？那曙光城這裡……萬一掠食者甚至更強大的敵人又來了呢？”
這時候露露已經提了一盞燈過來，那正是放在蒸汽先鋒團房車裡的那盞燈。
瑪莉安提着那盞燈，交給芮妮：“你留在這裡，拿着它。這盞燈上有蒸汽之神的祝福，只要大家像當初在糧庫裡那樣，任何時刻也不放棄希望，就會從蒸汽之神那裡獲得更多力量。”
芮妮接過燈，期待的道：“也就是說，我也能像你一樣，從黑石裡射出那種金光？”
瑪莉安笑道：“蒸汽之神並不是只眷顧我和瓊恩啊，你們一定行的。”
蒸汽車轟鳴，拉着三截車廂，載着五部蒸汽機槍以及二十名警衛隊員，在雪地裡碾出兩道深痕，向着南面的河岸城疾馳而去。
芮妮將燈高高舉起，招呼大家：“瞪大眼睛，不要放鬆警惕！”
河岸城，道道白光閃爍，驚呼聲如潮，連蒸汽機槍的槍聲都被掩蓋住了。
城市外圍的冰牆防線已經被突破，那些掠食者直奔城市中心的蒸汽核心爐，路上奔逃的人羣不斷被白光射中，不是臂腿斷裂，就是軀幹被打穿一個大洞，再急速凍結成僵硬的屍體。
警衛隊員在通向核心爐的道路上阻擊敵人，普通蒸汽槍的子彈很難阻止他們，即便在他們身上綻起血花，也只是略略停步，下一刻又兇猛的衝了上來。
肉搏戰不時發生，跟普遍高出半個頭，身體強壯得多的掠食者相比，警衛隊員就像小孩一樣，三五個加在一起都不是對手。
還好靠着混亂的市民人羣，以及大部分警衛隊員的拼死阻擊，其他警衛隊員終於把蒸汽機槍半到了房頂以及蒸汽管道的支架上。自高處射下的連綿子彈打穿他們的身體，打斷他們的臂腿，讓他們一個個倒在地上，只能發出憤怒的咆哮。
更慶幸的是，自天而降的掠食者數目不多，只有二三十個。
到最後一個掠食者被打倒，終於不再有白光射線落到核心爐上時，警衛隊長內恩如釋重負的抹了把汗水，奔向市政廳報告。
緊靠着核心爐的市政廳裡，議員們也從桌子下面爬起來，吐氣擦汗之後，開始拍桌子跳腳。
“都是瓊恩那幫人的錯！從一開始就是他的錯！”
“他死在外面的話就沒有這些事情了，我就說過，小寒潮變長就不對勁了！”
“是他和那些蛇民，還有他那個蒸汽之神引來了這些可怕的敵人！”
莫里斯站了出來：“好啦好啦，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他們又不在這！”
他問眉心皺得疊出幾層的託比昂：“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萬一還有蛇民呢？”
“那些傢伙直接從天上落下來，冰牆都擋不住，外面還有好幾百蛇民，也跟着他們殺過來，我們要怎麼辦？”
莫里斯的質問引發了一波激烈聲討……
“肯定是那些蛇民暗中召喚來的，把外面的蛇民全趕走！”
“直接趕要出亂子，讓內恩帶人圍住，用蒸汽機槍全部打死！”
“是啊，那些蛇民爲什麼不跟着去曙光城，非要留下來？”
“他們就是奸細，是內應！”
輪到託比昂呼喝：“閉嘴！”
接着他的語氣無比疲憊：“外面的蛇民跟那些掠食者不是一夥的，不要胡思亂想。”
“現在最重要的是搶修核心爐，核心爐被掠食者打中了不少地方，有很大可能要出故障。這個天氣，你們該清楚，核心爐一旦停下來，大家全都得死。”
“另外我們還得讓大家安定下來，剛纔死傷了不少市民，得儘快做好撫卹工作。”
“你們也說得對，敵人可能不只這些，警衛隊必須嚴陣以待，而且還不夠，得發動所有人。”
莫里斯攤手說：“你想得是很周全，不夠這只是細節問題，現在你是市長，想到了就去做啊。”
“警衛隊和管道工，甚至溫室工人不都聽你的嗎，還跟我們說這個幹什麼？”
託比昂按着眉心說：“這需要物資，需要所有人展現出團結一心的姿態。”
“比如說用來激勵大家的食物，用來安置傷員，足夠溫暖和寬敞的房間。”
“我們還需要廚子、醫生甚至每個有手有腳的人去搬運物資，去堆沙壘，以及拿起槍，放亮眼睛，放哨警戒。”
議員們譁然，莫里斯用指節敲着桌子，說出了他們的心裡話：“託比昂，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們爲了支持你，支持這座城市，已經交出了足夠多的錢幣、糧食和物資，現在你還要逼迫我們跟那些被我們養活的人一起幹活，這太不公平！”
一直沉默着的法官湯瑪斯說：“就律法而言，他們盡到了自己作爲市民的義務，還要求更多，的確不公平。”
旁邊內恩氣得滿臉漲紅，想要罵人，被託比昂攔住。
老會長無奈的嘆道：“現在不是衡量你們的公平的時候，是每個人不盡力而爲，就無法團結在一起的時候。”
莫里斯冷笑着轉頭對衆人說：“看吧，這就是託比昂在所謂的危急關頭站出來的結果，現在到了真正的危急關頭，他的計劃就是榨乾我們最後一滴血。”
大部分議員轟然起立，鼓譟着要彈劾託比昂，重新選舉市長。
湯瑪斯臉上洋溢着神聖的光輝，也贊同了議員們的提案：“根據律法，超過三分之二的議員同意，彈劾就成立。”
託比昂和內恩難以置信的看着這些人，就在這時，外面響起驚恐的呼喊聲。
“來了！又來了！”
壓得低低的冰雲又崩裂開好幾片，降下了若干道白光。跟上次不同，這次不再只有一道朝着河岸城墜落，而是至少三道。
“是啊，我很後悔……”
衝到外面看着天幕上的景象，託比昂痛苦的呢喃：“真的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