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蒲小兵揮了揮手,道:“侯子是我們鎖廠的貴人。 我仔細算過,鎖廠這邊還有四五百可用的勞動力,都可以用。這種採砂場,交給我們來管理絕對沒有問題。如果他們來騷擾,我派三十個漢子來。誰敢搶我們的飯碗,我們跟誰急眼。”
侯滄海道:“那我去找海書記,希望能帶來好消息。”
越野車啓動,直奔南城區委。在區委辦公室樓下,侯滄海撥通了海強書記電話。電話撥通後,又被摁滅。過了一會兒,一個陌生座機電話回了過來。
“侯總,海書記正在講話。他問你有什麼事情?”回電話的是海強書記的秘書。他知道侯滄海和海強書記關係不一般,因此問話口氣相當客氣。
“我想向海書記彙報工作,很重要。”
“侯總,這個會開完,還得等半個小時。你到辦公室來等。”
“那我在車。麻煩開完全,給我打電話,我馬樓。”
半個小時後,海強書記親自將電話回了過來,道:“有事?來說。”
海強書記辦公室陳設相對簡樸,絕不花哨,有氣勢的是掛在牆壁四周的地圖。侯滄海坐在沙發,立刻感覺得皮沙發質量乘。海強書記和侯滄海是在非典隔離成結下的友誼。非典結束以後,兩人來往得越來越少,如果沒有新鮮事情刺激,友誼必然會如鮮花一樣慢慢萎縮。侯滄海遇到事情來找海強,既是想要解決問題,又是想用新鮮事情刺激友誼之花。這是母親周永利悄悄講給兒子的爲人交友絕招。
侯滄海簡約講了“一大惡人”騷擾工地之事。
海強最初還面帶笑容,後來越來越嚴肅。等到侯滄海講完,他起身在屋來反覆踱步,眉頭緊鎖。
腳步停下來以後,他做出了決定:“侯總,這事要公事公辦,要辦得正大光明。你以江南地產名義,給南城區政府寫一份報告,詳細寫明在危房改造項目遇到的各種騷擾,我會在面簽字,親自送給市委書記。”
“海書記,另外還有一件具體的事情。”侯滄海提出了想建一個採砂場的想法。
“這事不在我管轄範圍內,採砂站是市水利局在管理。這樣吧,我給市水利局老張打電話,然後你們去彙報,爭取他們支持。”
海強看着生機勃勃的年輕人,語重心長地道:“你曾經在政法委工作過,應該知道黑惡勢力是所有社會的毒瘤。這種毒瘤是產生於機體之內又異化的組織,由於是產生於內部的異化組織,與原來的健康肌體糾葛在一起,清理起來並不容易。從某種意義,這是一場全民的戰爭。你要有心理準備。”
鎖廠是在南城區轄區內,海強書記作爲區委書記,自然希望能借此之機徹底解決鎖廠的遺留問題。解決了鎖廠問題,也爲解決轄區內其他老廠遺留問題尋找了一條新的道路。正因此,海強願意幫助江南地產解決麻煩事。海強作爲一個經驗豐富的地方官,知道對付這種已經尾大不掉的黑惡組織是一件艱難的事,甚至還要付出血的代價。他最後一段話,是在提醒侯滄海要充分認識到打黑除惡的艱鉅性和複雜性。
得到海強書記支持以後,侯滄海隨即和陳杰一起來到市水利局。
對於市水利局老張來說,海強書記的面子必須要給。可是市水利局另有分管領導,各有各的工作重點、工作思路和利益點,這種事情處理得不好,有可能得罪自己的分管領導。他眼珠子一轉,在侯滄海帶來的報告簽了字,讓市採砂管理站提出處理意見。
這是典型老江湖的踢皮球招術。
陳杰拿着有張局長簽過字的請示,道:“我覺得還是要找一找黃市長。只要黃市長髮了話,什麼事情都能擱平。”
侯滄海搖頭道:“我們不能事事都找黃市長,黃市長是一劍封喉的最後一招,不要輕易用。用得多了,黃市長會認爲我們沒有本事。更關鍵的是要和海強書記這種領導建立起友誼,得用各種事情麻煩他。沒有事情麻煩的友誼,那叫酒肉朋友。只有通過具體事,才能檢驗朋友真僞,這是我媽當年教給我的爲人處理經驗。”
按照侯滄海和陳杰的分工,處級以單位由侯滄海聯繫和溝通,處級以下單位由陳杰聯繫和溝通。採砂管理站是科級單位,由陳杰對付。
陳杰帶着江莉一起到位於東城偏僻角落的採砂管理站,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見到江站長。江莉曾經做過醫藥代表,擅長應對這些場面。她非常得體介紹了陳杰,送了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準備給醫生的小禮品,又用老朋友口吻約了晚飯局。
江站長三十出頭,白白淨淨,戴着一幅無框眼鏡,矜持地道:“吃飯算了。你把報告放在這裡,我們會安排調查。”
江莉道:“江站長,我們都姓江喲,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晚我們約在南州食府,這家新開的食府,有幾個特色菜非常棒。”
南州食府是新開業的餐館,老闆是在南州發展多年的高州人,這些年在省城做餐飲賺了錢,便轉回家鄉發展。南州食府在整個高州算是裝修得最有化的高檔餐廳。開業以後,生意一直挺好。
江南地產把晚餐地點定在最貴的南州食府,給足了市採砂管理站面子。
江站長眼睛餘光一直在江莉身轉,道:“原則我不到外面吃飯。現在有沒有時間也定不下來。這樣吧,五點鐘,你再給我打個電話。”
江莉滿臉堆笑,甜甜地道:“那好,五點鐘,我給江站長打電話。”
基本敲定了晚飯局,陳杰和江莉離開了採砂管理站辦公室。陳杰回頭望着這幢舊樓,道:“以前我當公安的時候,根本瞧不這些單位。這算是什麼鳥單位,尾巴還翹天了。”
話雖然如此說,可是不怕縣管怕現管,江南地產要想拿到被扣掉機具的採砂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採砂管理站還真是繞不過去的點。
下午四點,陳杰接到新城派出所所長電話。新城派出所是江南地產共建單位,今天,新城派出所的級單位在所裡開一個座談會,需要一些轄區內企業參加。派出所長親自給陳杰打了電話,讓他這個前警察務必參加,多給新城派出所說點有質量的好話。
新城派出所的面子必須要給,陳杰要參加新城所的座談會,晚飯局由侯滄海蔘加。
江莉道:“侯子總,那個江站長官不大,架子不小,你要有點心理準備。”
“你要麼叫侯子,要麼叫侯總,侯子總,太難聽了。”侯滄海又道:“我們做企業的得有能屈能伸的心理素質,沒有這點心理素質,絕對做不了企業。”
江莉以前在二七公司高州公司工作,在江南地產裡面,和陳杰一起屬於公認的侯系人馬。兩人有在醫藥公司的香火之情,關係融洽。
五點鐘,江莉再給江站長打電話。江站長在電話裡道:“我這裡有幾個客人,要麼是合在一起,要麼我們改天。”
江莉急忙道:“用不着,我們合併在一起。”
江站長道:“你們那邊幾人?陳總酒量怎麼樣?”得知見過面的陳杰來不了,他聲音提高了,不滿地道:“既然陳總來不了,那還是改天吧。”
江莉解釋道:“侯總是總經理,陳總是副總經理。”
江站長又道:“江南地產是不是瞧不起我,爲什麼侯總不到我辦公室來,派一個副職過來。副職見副職,正職見正職,這是規矩。”
聽到這個說法,江莉呆住了,半天接不話。她繞開這個話題,道:“江站長,那我們過來接你?還是在餐廳匯合。”
江站長道:“你們過來接我吧。五點半鐘。”
很快,侯滄海開着越野車來到市採砂管理站,在樓下等到五點半,道:“江莉,你去請一請。”
江莉提着包,了樓。
在樓,江站長開着電腦正在看新聞,見江莉進來,將頁面調至最小,假裝看件。江莉招呼了兩聲後,他才擡起頭。
“江站長,我們走吧,侯總在樓下等?”
“侯總怎麼不來?”
“侯總要開車。”
“你們這麼大一家房地產公司,怎麼不請駕駛員,還要老闆開車。”
江站長不慌不忙地看電腦,讓江莉等了七八分鐘,這纔開始關電腦。半了電腦,又去衛生間。下樓時,距離江莉樓已經有了半個小時。
侯滄海坐在車內,瞧見江莉陪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走了下來。他不用介紹知道這是江站長,因爲江站長和以前在黑河鎮的同事從神情、氣質再到穿着都極爲相似。他下了車,主動前握手,道:“江站長,你好。我是侯滄海。”
江站長與侯滄海握了手,開玩笑道:“侯總好年輕啊,難怪辦公室都是美女。”
這是典型的帶色小玩笑。
第一次見面開這種玩笑,讓侯滄海心裡不舒服,他沒有將情緒在臉表現出來,熱情主動邀其車。
江站長看了一眼越野車,撇嘴道:“我還以爲房地產老闆都是大款,不是寶馬是奔馳,怎麼還在開這破車。”
“越野車跑工地最合適,我們天天在泥裡灰裡,真不能用好車。” 侯滄海曾經是機關幹部,對機關幹部的收入瞭解得最深。江站長這種科級幹部,每個月工資不過一千多塊,二十年工資都買不起這種所謂的破車。他深藏鄙視,臉帶笑容。
江莉按照習慣,準備拉開後邊一排的車門。
侯滄海道:“江莉坐後面,讓江站長坐前面。前面是首長位置,你怎麼能亂坐。”
江站長對這種說法心裡挺受用,又開了一句玩笑,道:“我哪裡是什麼首長,我是經常喊別人手掌好。”
“手掌好”是高州較隱蔽的玩笑話,是在特定環境下針對女性的特定笑話。侯滄海聽明白了隱含的意義,對這個江站長評價又低了一些。當然,對拿下他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來到南州食府,進了包間。
十來分鐘後,七八男女相約着走了進來,互相嘻嘻哈哈的。江站長拍着侯滄海的肩膀,道:“今天是江南地產侯總請客啊,侯總好客,大家也別客氣。吃得不好,喝得不好,是不給侯總面子。”
他不到一米七,拍侯滄海肩膀時得揚起脖子,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樣。
(第二百一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