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的話,仍然是隱晦不明,聰慧如太子,又如何會聽不懂驚鴻這番貌似詩詞般優雅語言的背後,預示的是什麼。
他是在說,如今雖然是春季,皇上的身體,卻如同盛開的鮮花,錦繡繁花一般,到了該凋謝的時候。看着是在盛開,卻已經離凋零不遠。
太子微微鬆了一口氣,有驚鴻的這幾句話,他不再擔心那位父皇會忽然弄出什麼新花樣來,給他添亂或者從他手中奪取權力。
“正是春色正濃時節,桃花落了,海棠正濃,卻不知如今皇宮中,是什麼如花似錦?是什麼花,開的正盛?”
他在問,皇上還有多少時間。
“春紅一去了無痕,無計留春住,萬般無奈,都付東風,最濃能開幾月紅?”
驚鴻沒有直接回答太子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春天百花盛開,但是這百花盛開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
桃花謝了,海棠正紅,丁香馥郁,後面更有石榴火紅。只是這一片片燦爛繁花,能開到幾月?
他的話,是暗示太子太過心急,也是在暗示太子,時日無多,春天到的總是太遲,去的總是太急,春天是誰也留不住的,皇上的龍體壽數,也不是誰能延長。
太子暗自揣摩驚鴻的話,分明是說天照國的皇上,支撐不過今年。
百花,到了秋季,再開,還有什麼樣的花能傲霜凌寒,能開到冬季。他的確是心急了一些,雖然如今朝政大權,多半都已經落在他的身上,但是有父皇在,他終究不是天照國的第一人,有些事情他仍然不能做。
這種感覺很不好,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控制,想君臨天下,想品嚐那種高高在上,被羣臣萬人朝拜的滋味。
“多謝仙長賜教。”
太子向驚鴻深深一揖,驚鴻能對他說出這樣一番隱秘的話,顯然也是明白,用不了多久,這天照國就是他手心上的東西,他即將成爲天照國的國君。驚鴻今日欣然應邀前來,又透露了絕不該透露的東西,是在向他示好。
“當年尊師見過本太子和諸位皇子,卻不肯多言,只說了寥寥的幾句。如今本太子有緣和仙長得見,定要請仙長多說幾句,莫要當面錯過,還請仙長不吝賜教,切勿緘默不語。”
“太子殿下要知道什麼?您已經是天照國的儲君,把持朝政。”
驚鴻的笑容平靜淡定,仍然是那樣的淡,透出幾分看透了紅塵的通透和睿智。
“記得當年尊師說本太子男生女相,主有大富貴,卻因爲相貌太過俊美,過於陰柔,福分不夠。當時,尊師也看了另外幾位皇子,說了幾句。本太子記得,當時尊師說過其他幾位皇子,有福澤深厚,富貴榮華。九皇子秋無痕,尊師卻只說了一句,此子命運多舛,必有後福。”
“太子殿下當時年紀尚幼,能記得如此清楚,驚鴻佩服。”
“當時本太子不過幾歲,如何能記得這許多,也不曾放在心中,只是今日提起來,當年尊師是如此說的無錯吧?”
“是。”
“如今,尊師已
經隱逸做了活神仙,仙長的名聲本事,更勝尊師當年。今日請仙長再爲本太子觀看相面,推算本太子的未來,切勿推拒。”
太子長揖,雖然是請求,語氣和態度溫柔似水,卻透出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
天照國的儲君,太子爺的請求,也不容許任何人拒絕,即便對方是踏出紅塵之外的驚鴻,既然入宮,便不能不回答他的問題,答應他的請求。
當然,這也是太子第一次如此恭敬有禮,向一個人提出請求。
“家師也曾經說過,太子殿下男生女相,乃主有一場滔天富貴,無人可及。如今太子殿下貴爲天照國的儲君,不久之後必定是天照國之主,正應了這一番話。太子殿下何須憂慮,縱然有些波折意外,太子殿下終究是做了天照國的儲君。”
“此後本太子的路,可是順利?”
“太子殿下所想要的,終究會得到。”
驚鴻輕笑着說了一句,微微躬身豎立稽首:“太子殿下,今日驚鴻說的已經太多,這就告辭了,他日有緣再見,太子殿下還有什麼不明再問驚鴻不遲。”
他微微躬身,不等太子發話便轉身離去,翩然如仙,玉色衣袂飄動之間,雙腳似沒有粘在地面上,輕盈消失在東宮的大殿門外。
太子輕輕嘆息,這人終究是留不住的,他父皇多番懇切邀請,願意以國師之禮厚待,卻不能讓驚鴻回眸看一眼。
他,到底想要什麼?
天照國的國師,最爲尊貴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超然物外,不必上朝亦不會受太多的約束,他仍然不屑一顧,難道他要修仙成仙不成?
這世間,可是真的有修仙成仙的仙術存在嗎?
看着驚鴻離去,他終究還是把那些隱瞞的事情,用了隱晦的詩詞般的話,還有偈語說了出來。
太子輕輕地搖頭,他看不透驚鴻,也不知道驚鴻想要什麼。
既然日後還有相見的機會,或許下一次他便是以天照國皇上的身份地位和驚鴻說話,也或許,那個時候驚鴻會願意留下來輔佐他。
他要的,不是驚鴻的輔佐,而是他的未卜先知和預言。
一抹嫵媚笑意涌上太子紅潤的脣邊,高高翹起,他心情大好,驚鴻的幾句話,讓他的心徹底定了下來。皇位最後必定是他的,驚鴻說他即將成爲天照國的國君。
驚鴻的話,從未不應驗過,只是他素來緘默不肯輕易點撥誰一句。
皇上,他就要當天照國的至尊,就在今年!
月傾顏跟在驚鴻的身邊,微笑側頭看着這位謫仙人一般的道士:“驚鴻一瞥,你的道號是這個意思嗎?”
“算是吧。”
驚鴻微笑回答了一句,也側目看着身邊靈動的女子:“月傾顏,你是要離開這裡的。”
“或許吧,如今我還離不開,我有些事情向仙長請教。”
“嗯。”
“仙長既然知道時空錯亂,知道我不是我,又是我,可知道如何才能將一切錯亂的恢復原位,讓我是我,讓她是她
?”
“錯過。”
“錯過?你能把話說明白些嗎?這不算是泄露天機吧?”
月傾顏不以爲,她一個女子和見鬼的天機有一個銅板的關係。
“如何不關乎天機,上天呈現千年罕見,七星連珠奇景,便是因爲你!”
“因爲我?”
她向驚鴻翻了一個白眼:“你不要嚇我好吧?七星連珠和我有一文錢的關係嗎?總不見得,是因爲我的出現,你們天照國纔會出現七星連珠的詭異天象吧?”
“正是如此,只因你不該在這裡出現,卻憑空出現在這裡,因此上蒼便出現了奇景預兆。”
“那麼,爲什麼不是我來到你這個詭異的天照國,便出現七星連珠?”
“要出現此等奇景,月圓之夜、晴天、月光寶鑑,缺一不可。”
月傾顏想起,出現七星連珠的那夜,正是天照國的十五,月圓之夜。又恰好,她拿出了月光寶鑑,躺在林妹妹的牀榻上正在看。那夜,月朗星稀,晴朗的十五。
“如此說來,等過幾天下一個月圓之日,難道我拿出月光寶鑑的時候,也會出現詭異的七星連珠。驚鴻,你說說看,如果在下一個月圓之日,我拿出月光寶鑑對着月亮,是不是就能回到我的世界去?月傾顏也回到她的天照國,回到這具身體裡面?”
“下一個月圓之夜,陰雨!”
驚鴻的一句話,徹底把月傾顏打入十八層地獄。
陰雨?
要不要啊?
月亮老大,天照國的上蒼,你能給點面子,哪怕是讓月亮露上一個小臉,只有半個小時就足夠,然後您再盡情地痛哭流涕好吧?
仰頭,她抓住驚鴻的衣袖,用力仰頭向天空看了過去,大晴天,白雲悠悠,碧空如洗。
這位謫仙人,是從什麼地方能看出,好幾天後的十五夜裡,會有陰雨?
“一夜陰雨,星月不見。”
驚鴻難得地又說了一句提點她,月傾顏無語,眼淚汪汪地看着驚鴻:“您能不這樣真相嗎?離着十五,還有好幾天呢,也許這天就變的晴空萬里,也說不定是吧?”
“嗯,做夢會。”
月傾顏發現了,這個鬼道士,就是上天派下來專門打擊她的。
頹喪地用手拼命抓住驚鴻的手臂搖晃了幾下,險些蹭到驚鴻的懷中,討好地看着驚鴻笑:“仙長,您一定有辦法讓陰天變成晴天吧?不,不用那樣麻煩,哪怕您能讓月亮露出一個小臉,半個小時就好,一刻鐘也行。仙長,發揮您超常的仙力吧,不要藏着掖着。”
“醒醒,此時是正午,休要做白日夢。”
“驚鴻,你說話敢再毒一點嗎?”
驚鴻優雅微笑:“下一個月圓之日,陰雨三天!”
月傾顏險些一頭栽倒在地,驚鴻一句話,就把她穿越的日子,無窮地延長到兩個月之後。
“不會是因爲你搞鬼,才每逢月圓之日,便陰天下雨吧?”
“第三個月圓之夜,連雨五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