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宮婢撇嘴,“你們沒聽到皇上下的旨意麼?她不過一名罪奴,祖上燒了高香得了了常在的封號,想是皇上忽然間覺得她不配這封號,便將她遷了去幽禁了起來,免得看了心煩。”
有宮婢斥道:“皇上的心思,也是你們這些奴才能隨便猜測的?”
衆宮婢竟皆噤聲,人人臉上皆有餘悸,深感聖恩難測。
……
玉舒閣還是老樣子,月洞門前枯草叢生,只是原本殘破的大門換成了新的,簇新的銅鎖和周圍環境相比,竟是那般的礙眼。
孫輔全道:“珏主子,地兒到了,裡邊都已收拾乾淨了,你且進去吧。”
衛珏扶了素釵的手,往玉舒閣走,一走進去,便只覺裡邊陰冷潮溼,一股黴味撲面而來,素釵便嘟噥道:“什麼都收拾乾淨了,壓根兒沒有收拾,將我們扔到這裡便算完了。”
孫輔全象是沒聽見她的話一般,道:“皇上說了,珏主子份例遞減,只留兩個伺侯的下人,另外一個,在院子裡等着您呢,行了,奴才便不打擾珏主子休息了。”
說完,微微彎腰向衛珏行禮,便轉身離去。
素釵見他不顧離去,只得扶了衛珏往裡邊走,邊走邊道:“說另派了人給我們,也不知道是誰?”
兩人皆聽到了掃帚掃地之聲,往前望去,便見樹下有一人背對着她們在掃落葉,素釵道:“是誰?”
衛珏卻捂住了嘴,差點哽咽出聲,嚴華章,他竟還活着?
素釵卻是急走幾步,來到他的跟前,吃驚地道:“嚴公公,是你?你怎麼被派到這兒來了,你的腿怎麼啦?”
嚴華章轉過身來,朝衛珏規規矩矩地行禮,“奴才見過主子。”
衛珏望定了他的面容,昏暗的光線之下,他的鬢角,竟也染了幾絲銀白,一時間只覺時間彷彿停止,她的心也跟着撲通撲通直跳。
她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待看清他的腿微微地彎着,又止不住的心傷,只道:“嚴公公,煩請您過來,真是有勞了
。”
嚴華章道:“是奴才不成器,被人查出短少了奴才經手的絲織物,連降幾級,纔有機會來伺侯主子。”
素釵道:“難怪了,嚴公公這腿,也是因此事而傷的吧?”
嚴華章苦笑,“沒錯。”
素釵便道:“公公且去歇着,等腿傷好了再做活兒,剩下的讓奴婢來吧。”
她便從嚴華章的手裡接過了掃帚。
嚴華章便道:“奴才扶主子進屋歇息,主子請放心,這主臥,奴才已然打掃乾淨了。”
衛珏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便將手搭在他的胳膊之上,緩緩往主臥走去。
來到主臥,果然,面邊的窗櫺茶几竟皆擦得乾乾淨淨,地面之上一絲兒灰塵也沒有,雖然那傢俱凳椅已殘破老舊,倒也顯出幾分溫馨出來。
嚴華章扶了她在榻上坐定,斟了杯茶遞到她的手上,低聲道:“主子,您還好吧?”
衛珏擡起眼眸,望向窗櫺之處,眼底全是沉寂,“有什麼好不好的?”
嚴華章見她面容沉如深谷幽潭,眼眸當中了無生氣,心底暗暗擔心,“主子,咱們都活着,活着纔有可能翻本,不是麼?”
衛珏轉頭望着窗櫺,“咱們這樣,算是活着麼?”
嚴華章只覺她語氣當中竟是酸楚,緩聲勸道:“主子切莫心冷,那些人如此往主子身上潑髒水,皇上尚且沒治主子之罪,這便代表着,他心底也存有疑慮,再怎麼確鑿的證據,只要它不是真的,總會有破綻可疑之處的,咱們什麼風浪都度過了,這一次,也必難不倒咱們。”
衛珏緩緩搖頭:“沒有用的,你還不明白麼?我的存在,已是某些貴勳眼底的一根刺了。”
突忽其然地,她腦子裡忽然間出現了那一日不堪的一幕,不由打了個寒顫,雙手抱住了自己。
嚴華章見她這般的情形,竟象那初初沒了孃的孩子般孤弱無緣,心底酸了起來,“主子,無論怎麼樣,只要咱們找到了證據,皇上定會轉了想法的,說到底……
”他遲疑半晌,終道,“皇上心底裡有您。”
衛珏聽了他的話,腦子裡不堪那幕卻更爲清楚,她不停地搖頭,眼淚從眼角迸射出來,“你別說了,別說了。”
嚴華章見此,只得住嘴。
衛珏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問道:“你又是怎麼被派來了這裡?”
嚴華章臉上俱是疑惑,“奴才在慎刑司的牢房呆了幾晚,原以爲命不久矣了,昨兒晚上,孫輔全卻領了旨意,讓奴才來了這裡,或許,皇上心底真存了疑問,所以……”
衛珏慘然一笑,“沒有用的,所有的證人都已被清理乾淨了,茵兒死了,其它的人,那幕後之人不會讓他們活着,皇上也不會讓他們活着,我們到哪裡去找尋證據?”
對方佈置的,是一個沒有結果的死局,將滿盆子的污水潑到她的身上,便全身而退,而那種污穢,卻已滲入她的肌膚孔竅當中,便再也沒能洗得乾淨。
嚴華章猶豫了半晌,道:“主子,咱們還不是有皇上嗎?只要皇上心存疑惑未除,我們便還有機會。”
他一說這話,衛珏身上便起了層寒慄,似有冷風從四面八方灌進,她雙手將自己抱得更緊,道:“你別說他了。”
嚴華章看清了她眼底的懼怕和恐慌,整個人彷彿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心底擔憂更深,他只有盡力勸着她,“主子,您不是說過,什麼事,但凡不是真的,總能找尋到些蛛絲螞跡來,咱們還會有機會的。”
衛珏心灰意冷,“不過是在這宮牆院角等死罷了,只是連累了你。”
嚴華章道:“且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如果說連累,咱們還分什麼你我?我早連累你許多次了。”
衛珏只是沉默不語,嘴角露出個蒼白的微笑來。
嚴華章道:“我知道你想出宮,一直都想着在外邊過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可現如今,既已到了這種地步,咱們得想辦法活下去纔好,那幕後之人用了這般手段,佈下天羅地網來陷害你,你難道便任由他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