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一驚,這小侯爺當真是火眼金睛嗎?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平平的,明明,也沒有什麼啊。
小侯爺乾乾的咳了兩聲,看了看着一旁不懷好意一直在笑得崔不歸,對着這小個子極不耐煩的一揮手,只說,“後院說話。”
醉花樓大堂依舊通明,後院依舊空蕩,只是方纔那癡情公子已經走了,小個子左右四顧,又是甩着這肩上的乾布抹布,回頭看了看這一直背手走路的小侯爺,偏頭,卻不知這小侯爺單單將自己叫出來,是要幹什麼。
“你叫柳小桃?”這方走到這僻靜地,這小侯爺就是張口直奔主題。
身份被戳破了,這柳小桃也不再遮掩,何況,方纔也是自己自作主張上演了一番深情告白,這小侯爺若是要追究,自己,也是逃脫不得的。
“我,額,方纔,真是不好意思。”柳小桃難得的露出一副尷尬的樣子。
“不,”這小侯爺卻是回道,“你,做得不錯,或者,該說,你做得很好。”說罷,還是昂昂頭,看着這今夜甚明朗的天空,心裡有些暢快,不禁說道,“那些女子,一個個的,真是太纏人了。”
柳小桃本來是跟着這小侯爺一同仰望星空,可是猛然聽着這後面一句,怔怔的一轉頭,看着這小侯爺一臉的認真模樣,什麼叫女子太纏人了?
柳小桃心裡就是咯噔一下,難不成,自己這回還算是蒙對了,這英氣十足的小侯爺,還當真,當真喜歡的是男人?
迷濛間,柳小桃側目看着這望天的小侯爺。
今夜星光好,月光也好。
襯得這小侯爺原本就輪廓分明的下巴愈發的醉人,再往下,是突出的喉結,隨着這小侯爺偶爾呼吸嚥氣的動作上下一動,柳小桃看着,忍不住的,就是嚥了口口水。
只待這小侯爺低頭目光向自己掃來,柳小桃纔是掩飾一般的低下頭,裝作隨意的踢着這腳邊的石子。
“所以,我得請你幫個忙,或者說,是一場交換。”
“交換?”柳小桃吐了吐舌頭,自己家裡可是除了自己一條小命加上至今未醒的薛老頭的半條命,再就是一窮二白的什麼都沒有了。
“只要你肯先委屈進侯府,幫我趕走院子裡那些日日嘮嘮叨叨的三房小妾,我不僅會請巴陵城最好的大夫給你家老爹治病,你家欠的債務,我也一併幫你還了,如何?
這算是什麼,柳小桃心裡十分不解,自己和這小侯爺不過是見過兩次面而已,突然提出這麼個要求,實在是……
“我家老爹好得很,第二天就能下地走了。”柳小桃硬氣說道。委屈進侯府?趕小妾?這小侯爺,是讓自己做他第四房小妾罷了吧。
“臥病不起,發着高燒,家裡一兩銀子都沒有,還要你這個丫頭扮作男裝入醉花樓做雜役賺銀子,這叫做好得很?”
風吹得有些涼,深秋了,柳小桃身上本就單薄,加上這孟頭借給自己的衣服寬寬大大的,方纔還被這流煙撕掉一個袖子,哆嗦了一陣,猛然想到,自己出門時,有沒有給老爹加上牀被子呢。
“如果要銀子,我可以去找龔本壽要,反正,他把我看做恩人,區區小數,他一個徐州龔家米莊的少東家怎麼會拿不出?”
“三天前他就已經收了那龔老爺病重的家書快馬加鞭的趕回了徐州,你到哪裡去找他要?”
“你……,”柳小桃見不得這將自己的處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小侯爺,要不是自己如今落難,這小侯爺提出的條件也不是很過分,不然,自己該是早就撕破臉來了,哪裡還輪得到這小侯爺處處譏諷自己。
柳小桃還欲開口回些什麼,卻是聽得這廚房裡的老張又是扯着嗓子吆喝着自己,說是孟頭兒突然有急事找。
想到今箇中秋節,這輪到了這孟捕快休沐,放假一天,故而這柳小桃是百求千求的讓這孟頭兒去照顧自家從早上開始就發着高燒的老爹,如今這孟頭兒匆匆來找自己,莫不是自家老爹出了什麼事了。
“老爹。”柳小桃呢喃了一句,對着這小侯爺生硬的行了一禮,就是不管不顧的出了這院子。
“小桃。”後院巷子裡,等了許久的孟捕快看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是張嘴喊道,“哎喲,你總算是出來了,你快回去,那蔣二愣帶了人去你家鬧事了。”
提起蔣二愣這人,柳小桃心頭就是一涼,這人,柳小桃真是又怕又惱。
一聽這蔣二愣這人的稱號,就是知道是個地皮蛇,啊呸,不僅是個仗勢欺人的地皮惡霸,還是個不通情理不懂變通的惡霸,柳小桃啐了句,自己不過是晚交了些這地皮費麼,至於這般找上門嘛。
想到這獨自躺在家裡的老爹,柳小桃連忙就是將這肩頭的抹布往這孟頭兒的肩上一搭。
回想到這孟頭兒不該是在屋裡好生陪着自己老爹的麼,如何這蔣二愣一來,這孟頭兒卻是單單跑出來找自己,丟下自己老爹不管。
“哎喲,我說小桃吶,你就快去吧,再不去,只怕就晚了。”孟頭兒催促道。
柳小桃斜眼白了這孟頭兒一樣,整個就是吃軟怕硬的傢伙,老爹要緊,柳小桃撒開腳,就是一路往那小漁村的方向去了。
可等着這柳小桃趕到那茅草屋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門口,寥寥的站着幾個望風的小混混,老大不在旁邊,這幾個小混混更是肆無忌憚的渾水摸起魚來。
一邊打量着這破落院子,一邊,又是看上了這院子裡的桃樹,幾個手癢的已經是摩拳擦掌的摘了兩三個桃子下來,只是一嘗,這桃子真是酸味得很,才吃了一口,就是往地上一扔,嫌棄得看都不去看。
“你們在幹什麼?”柳小桃才走到這院子門口,看着這幾個小混混這火就是蹭蹭的冒了上來。
薛老頭曾說過,這棵桃樹,自這世上有自己的時候起,就已經長在這了。
柳小桃小時候不似現在般生龍活虎,三天兩頭的就是病,薛老頭到底是個粗漢子,不懂那些照看孩子的細枝末節,柳小桃喊餓,薛老頭就只能煮紅薯烤地瓜給柳小桃吃。
柳小桃病着的時候,是吃什麼就吐什麼,可每每,只要吃了這桃樹結的果子,第二日,也就好了,小時候,薛老頭就會唬這柳小桃,這顆桃樹,估摸着,就是上天看小桃可憐,送來,守着小桃的。
這麼一唬,柳小桃就真信了,一信,還就是十三年。
柳小桃纔是一把打下這捏着桃子準備丟的小混混的賤手,就聽到這裡頭,那蔣二愣的公鴨嗓子對着薛老頭就是吼道,“老頭,等我一發力,嘿嘿,你這隻胳膊可就是……”
胳膊?
柳小桃心裡一涼,一把推開這吱呀作響的老木門,鼓足了氣就是準備和這蔣二愣索性撕頭撞臉的魚死網破算了。
可這開門的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這蔣二愣只是,在幫着自家老爹,抻着胳膊。
薛老頭雖然牙咬得緊緊的,可是這臉上卻是十分享受的模樣,本是眯着眼很是舒服,直到這柳小桃一聲野蠻的推門聲,纔是讓這薛老頭一驚,猛然睜開眼,看着柳小桃,微微張口說了句,“小桃回來了?”
“我……,”柳小桃指指自己,這破門被柳小桃推得在風中就是吱呀呀的晃着發響。
柳小桃歪歪頭,皺着眉,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桃姑娘回來了?喲,你看你怎麼穿着這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衣裳啊。可累着了?可渴着了?可餓着了?”蔣二愣笑着問道。
這這一笑,卻是讓柳小桃原本繃着的臉變得愈發的不自然了,直到這身後一路跟着的孟頭兒也是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倚着門框不住的順着氣。
還捕頭呢,跑得這麼慢。
未等這柳小桃問出個所以然來,這蔣二愣就是緊跟着又是搓着手道,“你看,小桃你攤上了這麼大一恩主都不和我們這些個街坊鄰居說說,這所謂,擡頭不見低頭見,無所謂相欠不相欠,這樣,你們家欠我的那十三兩二錢銀子,都不用還了。”
柳小桃眉一挑,試探的回道,“那怎麼好,不是說過了,這晚交一天就要多漲一分利嗎?
“怎麼會……,”蔣二愣依舊是乾乾的搓着手,又道,“你前的那些小數啊,都已經……。”
“都已經被我家小侯爺還清了。”一聲高亢的男聲忽而就在這院子裡響起,柳小桃回頭,這,又是莫白。
“不僅是還清了,小侯爺還多給了筆什麼費來着?蔣二愣,你自己說。”莫白賣着關子。
“嘿嘿,是遣散費。”蔣二愣摸着頭,又是“嘿嘿”一笑。
柳小桃人野蠻,可是腦子聰明得很,好個鎮遠候侯府世子小侯爺,這名號長的,家裡果然銀子也多。
自己左湊右湊都湊不齊的銀子,卻是被這小侯爺輕鬆還了不說,還輕而易舉的就是將這人家辛苦建立起來的流氓幫派給散了。
又看了看這病榻上的薛老頭,看來方纔也是被這蔣二愣按摩得十分舒坦,這世上,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是一想到這在醉花樓後院裡,那小侯爺對自己提出的條件,看着沒什麼,可是爲何,柳小桃這心裡,就是七上八下的不安寧。
“你家小侯爺呢?”柳小桃問着莫白道。
“我家主子說了,”莫白特意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若是姑娘真想來找他,明晚這個時候,只管到那侯府後院的巷子裡,對着後門學做布穀鳥叫三聲,屆時,自然會有人來接姑娘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