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夫老老實實的待在客棧, 吃飯睡覺,對聞訊趕來求醫問藥或是湊熱鬧打聽消息的人置之不理外。
若非有牀邊那些話,實難相信此人有問題。
趙慎琢守在客棧周圍, 到半夜發現兩個普通百姓鬼鬼祟祟的出現在客棧後。其實兩人已經萬般小心, 無論是身形、腳步還是呼吸, 藉着陰影處已經很好的遮掩住, 就連後門的大黑狗也沒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但是在他眼中,功夫還沒練到家。
他看了會兒那兩人,又望向四周, 果然又一人一身夜行衣飛快地從牆頭掠過,朝他所在的大樹而來。
黑衣隱匿在夜幕中, 唯有月光落進眼眸閃閃發亮。
趙慎琢緊貼樹幹, 彷彿整個身軀都融進去, 靜靜的望着那人躍上自己身下的一根樹枝上。樹枝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合在風聲裡,不易被覺察到。
城中已無燈火,月光慘淡稀薄,那人左右張望許久。
趙慎琢指間微動,一縷粉末透過枝椏間極小的縫隙, 落在那人頭頂。
那人絲毫沒有發覺頭頂上躲着一個人, 待確認四周無人後幾下跳躍, 落在同伴身邊。
三人交頭接耳一番, 接着其中一人溜進客棧。
韓大夫住在二樓最南邊的客房, 夜深後燭光被吹滅,房內陷入一片漆黑, 但是不多時窗紙上有一道光芒極快的閃現。
屋裡沒有光亮,但是客棧爲了方便夜晚行走,走廊上徹夜點着燈。
片刻之後,那人出來了,招呼上同伴,飛快地離開。
趙慎琢望着他們的身影,輕飄飄地從樹上落下,緊盯着其中一人後背,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那些人似乎覺察到有人跟蹤,腳步放快。
趙慎琢追到此時,當即轉頭回客棧。
果不其然,韓大夫做賊一般的從客棧裡摸出來,往巷子深處走去。
那巷子窄而筆直,根本無處藏身。趙慎琢依然站在大樹上,藉着站得高看得遠,在昏暗的夜晚中辨出韓大夫的身形,看他遠走越遠。等快要看不到人,他利索地跳下樹,幾個起落,從外牆爬上一座小樓,快要消失的身影便又落入眼中。
就這麼過了大約三四條街,韓大夫也不容易,一路上不敢點燈籠,黑黢黢的路上時不時踩到石頭或土坑,還要躲避巡城的士兵,走的遠遠比趙慎琢還要辛苦。
他最後在一處小院門口停下,學了兩聲貓叫又叩三下門。
屋子裡亮起小小的火光,很快有人來給他開門。
韓大夫閃進去,與開門的人一道進屋。
趙慎琢站在院門外,擡頭就看到院牆上方一道細如蠶絲的線,江湖經驗告訴他——不碰這個東西爲妙。不過既然從院牆開始有佈防,說明內側牆根也會有陷阱,唯一能夠安全通過的院門已經從內被鎖上了。
周圍居然沒有任何埋伏,想來是怕倒被城中其它勢力發覺。趙慎琢思量一番,跳上隔壁人家的房頂,彷彿一片葉子飄落在瓦片上,沒有一絲響聲。
院中站着一個人,只在通往屋子的石板上走來走去,絲毫不敢踩到旁邊的泥地。
他從褡褳裡摸出一枚棋子,彈向那人穴道。
那人雖有戒備,但是黑夜裡覺查不到棋子的存在,直到棋子打在身上,他想掙扎的一瞬間,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在封住穴道的一瞬間,趙慎琢飛身撲向那人,一手揪住後脖領,借力身體往後一翻,拾起地上的棋子,緊接着腳點地,帶着那人躍上另一側人家的院子裡。
所有動作悄無聲息,在眨眼間完成。
趙慎琢仔細打量此人,見身形與他差不多,於是拿出材料,稍加裝扮,彷彿憑空變出一個孿生兄弟。
他將那人藏好,返回院子裡,落在石板上,箭步跳到屋門前。
屋內有隱隱的說話聲,他屏氣凝神傾聽。
“弄錯了?不可能!就目前收集的情報來看,東西只可能是趙慎琢取走的。”
“可別忘了你前幾日試探那個身影酷似趙慎琢的人,結果呢?趙慎琢有什麼理由再拿走那樣東西?這天底下,神通廣大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比如帝都裡那幾位,本事比咱們大了去了。祝東岐,你何必糾纏着趙慎琢不放?搞不好,當初和你交手的,根本不是他。”
祝東岐固執己見,反駁道:“我與他交過手,這是武者的直覺。”
韓大夫呵呵冷笑,“你的直覺能指引你在不傷害臨陽侯的情況下,找到雙魚佩的確切位置嗎?”
祝東岐冷聲道:“公子也是這麼認爲的。”
“公子錯了,你也要跟着錯?”韓大夫繼續冷笑,“等到帝都的那位斥責公子辦事不力的時候,你有資格爲公子受罪?咱們還是用心勸一勸公子,早點離開靈武這鬼地方,別浪費時間了。”
祝東岐不願繼續和他糾結這個問題,冷冷說道:“你暫且等兩日再給鍾寶瑾解毒,我親自會一會臨陽侯。”
“好,反正受罪的不是我。”韓大夫聳聳肩膀。
祝東岐又道:“你的意思,我會傳達給公子。”
韓大夫不耐煩的揮揮手,“行行行,我回去睡覺了。”
眼看着屋內人要出來了,趙慎琢跳回院中石板上,學着那人模樣扛着刀走來走去。屋內幾人出來,看他一眼,韓大夫自行開門出去,另有一人從內插上門栓。
祝東岐喝道:“仔細看着點。”
“是。”趙慎琢小聲應道,趁祝東岐背過身去,偷偷的撒了一把粉末在他的中衣上。
祝東岐毫無覺察,進屋去。很快,燭光熄滅,四周歸於徹底的寂靜。
人是真的上牀睡覺了,趙慎琢不甘心的等上一會兒,見確實沒什麼動靜,將之前昏睡的人提回來,靠着柱子放好,待躍上隔壁屋頂後,用剛纔隨手撿到的石子解開穴道。
那人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茫然的掃視周圍,然後露出一絲驚慌,趕緊地抱着刀站起來,繼續在院中望風,只是臉上露出幾分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