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玉翠,一紙繁華一場空。
第八十五章紅衣夜焰
猩紅的斗篷靜靜地端在面前,慕容燕恍然間又像是回到了出嫁前的夜晚,那時對着紅豔豔的大婚嫁衣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而如今,選擇權交到她的手裡面,這感覺似乎也並不盡如人心。
“做個選擇吧,救他,還是不救他。”極度雲淡風輕的一句,蘇慕白又轉回頭去欣賞今夜甚爲圓滿的月色,在他的心裡並沒有什麼擔憂,無論慕容燕最後做出的什麼樣的選擇,他都不會覺得意外,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雖然不願意承認慕容燕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可是蘇慕白倒是希望慕容燕能答應下來,如此就不用費更多的力氣將兩個人綁到一起,從今夜以後她就是幽首領,自己日後開疆拓土的核心力量。
“隨你。”看了良久,慕容燕告訴自己,這個世間對你都是無情無義的,你又何必裝成一副重情重義的樣子,她與沈雲理不過是虛名的夫妻,即便有了夫妻之實,也不該忘了他給自己灌藥的情景。
“哦?”三分詫異,蘇慕白沒有轉頭,只是輕聲的疑問了一句,而後挽起脣角像是不在意似的靜望向夜空,淡淡應道:“那便算了,今夜的月色真好。”
月色?慕容燕心裡堵着一塊巨石,目光從林間的黑影上挪開,轉望上天空的圓月,皎皎的玉盤灑下悽悽涼涼的白色月光,讓人看了格外的哀傷。
“嗚——”靜謐的夜色當中忽然迴響起野狼的嚎叫,驚了慕容燕一跳,很快,便看見對面不遠處的一處山巔上赫然奔出了一匹野狼,映對着月色仰頭嘶吼。
嗓子眼裡陣陣發緊,慕容燕的喘息便得急促起來,先是傻愣愣地盯着那匹狼,很快林間有了狼羣的迴應,嗚嗚咽咽甚是恐怖嚇人,沈雲理——
不知道該說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擔心,慕容燕的眼前彷彿浮現出沈雲理與狼羣搏命的身影,而後漸漸倒下,成了飢餓狼羣的果腹之食,身上不由得發寒。
那個男人對自己,其實沒有那麼糟糕,殘忍的畫面不斷在慕容燕的面前閃現,她的心也不被不住地衝刷得更加柔軟,沈雲理雖然幾多強勢,但是慕容燕這一生中有關美好的回憶,細細想去竟然大半都與他有關,所以看着他慘死,似乎不能——
“蘇蘇。”聲音裡帶着些許的發顫,慕容燕沒出息地被自己幻想的畫面嚇到了,微微低下頭,不敢去看那隻甩着長毛的兇獸,啜喏般地喚道蘇慕白的名字。
“嗯?”勾起堪傾天下的笑容,蘇慕白應聲側轉回身,連睫羽上都像是盈滿了圓月的清輝,勝似仙人臨落人間的虛無縹緲,可是他卻沒有等慕容燕開口,而是自己重新開啓了話題,飽含着他的心疼與歉意撫摸上慕容燕已經被削短的發,憐惜愧疚道:“對不起,燕丫頭,你在戲陽樓裡遭搶的時候,我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沒來得及過去,對不起。”
“你……你一直派人盯着我。”這是慕容燕很不願意提起的事情,眸色裡閃過委屈的意味,半低着不願意再去看他,就好像自己成了誰的一件東西。毫無自由可言。
她介意,蘇慕白知道,可是他不能放任這個丫頭不管,若不是自己之前大意,以爲在帝都城裡不會出什麼意外,慕容燕也不會被掠上山寨,蒙受不白的侮辱。
“我不是不想給你自由,我只是讓他們保護你,可恨他們無能。”又是一陣懊惱,在慕容燕的身上自己似是步步失算,本以爲滅就足以可靠,不成想邱天皓的會突然出現,而且不知道他出於哪一種原因,竟然要劫掠走燕丫頭!
慕容燕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口卡得發痛,也許吧,也許蘇蘇是對的,是好心,可是自己的命運卻偏偏如此坎坷,總是招惹到那些不該有的麻煩,這樣一想起那日發生的事情,鮮血瀰漫,慕容燕更加的無法拋下沈雲理不管。
“別怕,我來帶你走了。”很溫柔也很執着的地撫摸着慕容燕的短髮,那是小心翼翼地存留了多久的長髮,才一天的工夫,就成了這個樣子,她一定很心疼吧?
蘇慕白的自責從未停止過,可是虧欠的感覺卻越來越深,他總想找到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可是事情的發展又總是波折重重,讓他意想不到,不過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把慕容燕帶走,不能再把她丟棄在危險的邊緣。
蘇慕白陷入了自己的思索當中,而慕容燕卻出乎意料的果決,忽然眼前一道紅光閃過,大紅的斗篷在空中舒張開去,就像是一面乍豔的旗幟,隨即翩翩然地落下,附裹住慕容燕嬌小的身軀。
“你——”太過突然的決定讓從沉思中被驚醒的蘇慕白詫異了一下,雖然這是他計劃過的結果,可是慕容燕的答案還是令他心冷了一下,
寬撒袖口下的大手暗暗捏成拳,如同要把對沈雲理的所有恨妒統統捏碎一般,沉默了良久方纔開口應道:“好。”
“我暫時留在邱天皓的身邊。”終於做出了最後的答案,慕容燕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心,顯得冷寡下去,在蘇慕白做出指令之前,率先發了話,言罷又爲了避免被諸多追問,直接敷衍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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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慕容燕一臉的冷肅,口氣裡的威嚴也是難以讓人忽略,蘇慕白的內心深處笑了一下,至於什麼味道的笑,連他自己都說不好,只能感慨這丫頭入戲很快,而後默契地配合道:“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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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無風,只有一輪又大又圓的滿月掛在天上,;寥寥的幾絲烏雲繚繞在側,顯露出幾分詭魅,沈雲理只是擡頭匆匆瞥了一眼,便集中心思繼續埋頭追去。
那道黑影的速度很快,等到他追出去的時候,也就能勉強尋到那人的一點影跡,爲了不被甩開,沈雲理沒有能與外面等候的墨染接應上,自己也就跟着拿到影子消失在茫茫夜色的伸出。
夜色中的穿行本就吃力,那個人的身手又是極好,而論輕功沈雲理也就只能算是中上,所有即便使勁了全力還是險些跟丟,不過說也奇怪,每當沈雲理找不到他的時候,那人似乎是故意製造機會提示自己,然後仍舊是繼續前行,也不知道疲累。
其中有詐是沈雲理的第一反應,不過如果就此放棄的話,那這個神秘黑衣人的身份恐怕再難得之,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沈雲理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人物,又是爲什麼引他出來。
九陽花谷氣候多變,地勢獨奇,沈雲理追出了九陽山莊,很快便扎進了林谷當中,蔥密的樹林,夜間仍舊盛開的花,越是妖嬈豔冶,越是讓人皮骨發寒,沈雲理皺着俊眉,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然而林子裡實在太黑,越是鑽進深處,眼前所能看到的東西也就越少,很快,在一片慢慢黑暗當中再也尋找不到那道人影,一個人陷入迷茫之中。
該死,跟丟了。負氣地向着遠處眺望,林子裡淡淡彌散着一種清香,可是幾乎完全沒有風動,沈雲理沒有辦法,也只有無功而返,可是順着原路走了好久都不見盡頭,竟然像是迷了路?
鬼打牆?還是請君入甕?沈雲理的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道黑影也許就是要把自己設計到此,心下不由得升起急躁,可是越是急躁,越是找不到出路,兜兜轉轉仍舊是回到了原點。
也不知道在這片黑暗中打轉了多久,沈雲理的耐性漸漸被磨平,仰頭看着高懸的月色,這夜纔過去一般,遠處則不時傳來一陣有一陣的狼嘯聲,他猜不到一會兒還會發生什麼,也無法預測墨染他們什麼時候能尋過來,心下着實有些懊悔自己的衝動。
就在沈雲理思考着如何脫離這裡的時候,面前忽然劃過一道人影,說是人影也略微有些勉強,那速度快的,沈雲理擡起頭也只是捕捉到了一襲紅色而已。
似曾相識的紅色身影,也不知道爲何,在沈雲理的記憶深處有着那麼深的印象,直覺告訴他,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個猶如鬼魅一般的紅色影子,和之前帶着自己尋找慕容燕的是同一個人!
“唰——”很低微的一聲響動,可是沈雲理依舊敏銳地捕捉到,這次他沒有猶豫,立即提起步子追了上去。
紅色的身影完全籠罩住了那人的身形,巨大的斗篷在樹杈間騰躍,就像是在飄飛一樣的感覺,沈雲理目不轉睛的盯着,儘可能地加快自己的速度,有可能的話,他倒是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是敵是友?
然而雖然沈雲理已經使出了全力,可是與那道影子的距離似乎都沒有任何的變化,也就是說,現在的速度仍舊不是那個人的極限,真是令人恐怖的輕功,明白過這個道理的沈雲理也就放鬆了追逐,左右是趕不上他的。
果然,如同沈雲理所想,這個紅色的人影確實將她帶出了方纔走不出的樹林,眼前的光亮漸漸開闊,跟快就回到了林子的入口處,而那人影忽地就消失在了沈雲理的眼前。
人呢?腳步戛然而止,就在快要出林谷的時候,那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而沈雲理停下奔跑,疑惑地巡視向周圍,卻還是一無所獲,沒有風的樹林,靜得更加可怕。
遲疑地走出林子,沈雲理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的爲難,今夜這一招圍陷幾乎讓人摸不着找頭腦,竟然沒有任何後文,如果是他做的安排絕對不會讓自己逃離的這麼簡單。
是那個紅衣人的幫忙,還是突生了什麼變故,甚至說,那個紅衣人被來就他們的一份子,由於某種原因所以將自己白白洗刷了一圈?無論哪一種好像都是說不通的,諸多的疑問都聚集在他德爾心底,卻
要不到到解鎖的鑰匙,讓人堵得心慌。
邁出林谷,心思沉重地轉回頭望去,大片蔥蘢的密林籠罩在月色之下,散發出出奇的寒意,就像是一張充滿腐臭的大嘴,隨時都能夠吞沒一切。
罷了,既然有第二次見面,必然也會有再見的時候,沈雲理想了想也不需要着急,既然每次都是他來找自己,那麼總有一天,他會站到自己的面前說出他的目的,自己沒必要太過主動。
想通這裡,沈雲理脣角便咧開一絲笑,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自己的期待什麼,擡手撣去衣袖上的沾到的碎枝殘葉,隨即真要邁開步子,卻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道清麗的女聲,似是調侃揶揄一般嘲諷道:“我救你出來,不需要道一聲謝嗎?”
女人?!帶着巨大的驚異,雖然沈雲理沒有回頭,可是潛意識中便直接默認了此時說話的人,就是剛剛在前面爲自己領路的紅衣人,只是太過令他意外的便是這個人,竟然是個女人?
脣角的笑容綻放得更開,沈雲理不急於回身,而是獨自想着也許是個妖人也未可知,如果是個女人,未免有些令人生懼了,隨即緩緩轉回身,向身後望去,果然林口的一棵大樹上站立着一個人影。
巨大的紅色斗篷幾乎遮掩住了她的一切,頭也藏進了帽子中,唯獨只露出一張臉,卻還大半遮掩在一張銀亮的面具之下,與那日見到的似乎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上次沒有說話,今天卻終於願意開口了。
“姑娘?”狐疑地發出疑問,向前走了幾步,沈雲理便又停了步子,他沒有靠的太近,因爲這個神秘的女子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直頑皮的蝴蝶,展揚着她美豔的翅膀向着自己耀武揚威,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走進,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她一定會立刻飛得很遠,遠到自己捕捉不到的地方。
“呵呵。”樹上的女子笑聲有些清冽,尤其是與這墨黑色的樹林融合在一起的時候,更加的使人生出畏懼與寒意。
妖,像一隻妖一樣,沈雲理把眯着着俊眸,仔細聽過她的笑聲確實是個女子,再認真的望向她裸露在外的肌膚,還應是個年輕不大的女子,那麼能有如此的修爲確實讓人欽佩,出了過人得意毅力,天資也必然得天獨厚,故而就更加容易讓人生出她會不會是妖非人的聯想。
“本王多謝姑娘出手相助,還有上次救人之事,在此一併謝過。”沈雲理也就只是那麼一句感慨,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妖他不知道,不過肯三番四次出手相救的人,沒有領所圖謀,這件事他不相信。
“舉手之勞而已。”樹上的女子話音始終清冷,神色也不比樹下沈雲理的輕鬆自在,對於他的感謝就表現的很淡,只是一雙冷眸毫無情緒地瞥向地上仰頭看過來的沈雲理,謙虛過後再度開了口:“我來只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哦?”沈雲理故意裝出了驚奇的模樣,勾脣淺笑,好聲好氣地跟這個女子周旋起來:“還請姑娘不吝賜教。”
而樹上籠罩在紅色斗篷之下的小人的回答更加的直接,冷冷答道:“是關於那本書的。”
“書?什麼書?”心裡明明澄明的很,但是沈雲理不敢草率地承認此事,只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問道,隨即邪佞地發問道:“本王倒是好奇,姑娘的芳名是?”
“焰,你可以記住我的名字。”紅衣女子似乎並不厭煩沈雲理的發問,竟然開口先應了他的話,可是很快便又拿回了主動權,不等他接話便直接說道:“你丟了什麼書,我就說的是什麼書,弄丟聖物是什麼罪過,相信武王爺比任何人都清楚。”
俊眸驟然轉暗,沈雲理脣角的笑意也僵硬下去,這個女人所知道的事情真是出乎意料的多,心中冷笑了一下,卻沒有公然承認她的話,而是假裝不以爲意地笑道:“姑娘說的什麼書啊,本網聽不懂,丟失聖物這種要命的罪責,更不可以胡說,免得傷人,害己。”
沈雲理的話音裡已經透出了威脅的意味,可是樹上的女子幾乎沒有什麼動搖,銀色的面具完美地遮掩住了她現在的表情,只是語氣中並沒有懼意,也不與沈雲理細究此時,開口應道:“沒有就是最好,我來只是想說,那本書並不在邱天皓的手裡,言盡於此,好自爲之。”
女人的語速很快,像是在趕時間一樣,匆匆說完之後不留給沈雲理任何的餘地,忽然向着樹後一閃,便就此銷聲匿跡,甚至於大樹的枝椏都沒有什麼晃動,就好像那裡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人跡一樣。
她究竟是什麼人?眼見着紅衣女子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沈雲理也沒有想要追的意思,既然追不上他也懶得多費力氣,至於這件事如何走漏風聲的,纔是他當下主要要查的事情,等了等不見林中再有動靜,便反身向着九陽山莊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