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騰了才一小會兒,婉兒眼前一片漆黑,只覺頭頂皓月當空,繁星點點,原來出了結界,天早就黑了。
也不用管鸚鵡,它自然知道回去的路,婉兒趴在它的背上,盡情享受豐潤羽毛帶來的溫暖。這溫暖舒適、安逸,像極了自己的牀,好想在這上面睡一覺,卻又害怕會從上面摔下去,就這麼昏昏沉沉地飛了有一會兒,忽然鸚鵡一陣躁動,險些將婉兒掀翻下去,婉兒抓緊了鸚鵡的羽毛,揉了揉眼睛:“怎麼了?”
一片火紅從天術皇家的府邸處傳來,猶如萬家燈火照耀着天空,婉兒又揉了揉眼睛,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家此刻居然葬身火海,驚恐中胯下的鸚鵡彷彿心有靈犀,扇動着翅膀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從火海中走出的那個人,此刻正當着婉兒的面,將劍狠狠地刺入了一名逃脫出來的家丁的後心處,婉兒定睛一看,正是端木英豪!
上官婉兒錯愕與憤怒充盈着自己的腦袋,接下來就發生了前文的那一幕。
“你爲什麼......爲什麼......”上官婉兒淚眼滂沱,她如何也不會想到,殺人放火的居然就是端木英豪——自己的未婚夫,自己最心愛的人,“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雖然端木英豪在半空中掙扎,可是他的臉上依舊帶着萬分詭異的微笑,漲紅的臉不知是由於憋氣所致還是火海映襯,他就這樣掙扎着,自己的劍也不知道被甩到哪裡去了。
“婉兒,住手!”折翁的一枚雨花石正打在長袖之上,將吊在半空中的英豪解救下來。婉兒瘋了般地向英豪衝去,卻被衆人阻攔下來,見火勢而來的衆人亦都被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所震撼,紛紛摸不清頭腦,天術皇家怎麼會落得如此慘境!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婉兒想要掙脫開衆人的束縛,她此刻彷彿天塌下來一般,自己的家人就在這一夜全部離她而去,而殺人兇手,卻是自己的愛人!
“婉兒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尉遲宇緊緊摟着婉兒,見到這一幕,聰慧的她心裡早就明白了大半,可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不能殺阿豪啊,況且他現在是咱們的英雄!”
英雄?狗屁!事後婉兒才知道,端木英豪居然打敗了魔教教皇!殊不知這其實都是教皇的陰謀!他想讓中原人士自相殘殺,而首當其衝的便是威脅最大、擁有特殊血統的天術皇家!
“是蠱......”折翁皺着眉頭,自傻笑的英豪的眼白中,他看見了一絲貫穿眼球的血絲,那血絲自上而下將眼白分成均勻的兩半,這正是中蠱的特徵,看來這蠱能夠完全控制人的行爲。想必教皇和英豪交手之時,不知不覺地下了蠱。折翁將一小股內力打入英豪腹中,然後用手一拍他的天靈蓋,就見得英豪激靈了一下,“哇”的一聲將腹中之蠱吐了出來,那嘔吐物黏黏稠稠,腥臭之氣撲面而來,無數如蛆蟲一般的蠱在胃液裡蠕動,讓人看了不禁皺眉,連連作嘔。
“英豪他怎麼樣?”趕來的王伊菁急切地問道。她見英豪吐完之後就昏死過去,不由得擔心起來。
“夫人不必擔心,只是昏睡過去。”折翁讓人將英豪擡走,又望着竭嘶底裡的婉兒,一時間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衆人都沉默着,只有婉兒在這熱風呼嘯中嚎啕大哭,終於她忽然失聲,昏死過去。
自己根本就沒有能力殺英豪,魔仙子想着,不管是現在,還是在二十六年前,自己下不去手,也下不了手。折翁不會袖手旁觀,嘉銳不會,王伊菁亦不會,整個端木世家乃至是中原江湖都不可能容忍自己去殺英豪,英豪是擊退魔教的英雄,而且不是出於本願,只是中了蠱纔有此慘案。二十六年前,王伊菁帶領着女眷們集體下跪,只不過是給婉兒一個面子,讓婉兒心裡也讓她王伊菁心裡好受一點罷了,魔仙子現在想來,那一跪就像折翁在不久前的那一跪一樣,除了哀求,更多的是威脅,我們已經做了讓步,你還能不答應?你不答應都不行!魔仙子笑笑,這就是端木世家,一股“以理服人”的龐大勢力。二十六年前,上官婉兒也想過自殺,一了百了,可她轉念又想了想,自己是天術皇家的唯一血脈,自己不能讓這血脈在世界上消失,因此她沒休息多久,就強忍着悲痛,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端木府,離開了這一片傷心之地。
“端木英豪啊......”魔仙子口中呢喃着,“這根骨是萬不能給你用的啊......”
一夜無眠,魔仙子想了很多,以她現在的身體和實力,她無半分把握能夠安然逃離端木府,如今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也許端木府稍有鬆懈,自己就能夠逃出生天。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在這些時日裡,端木府以禮相待,魔仙子儼然成了這裡的貴賓,折翁來了好幾次,每次都以探望爲由,勸說魔仙子使用根骨,可魔仙子都以身體尚未恢復、根骨乃爲聖物、自己還要多加考慮爲由婉轉拒絕。慶幸的是根骨只有天術皇家之人才能夠運用,因此折翁亦沒有爲難她,只是將她困於端木府,又加強了警戒,以免魔仙子逃跑。其實魔仙子的身體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她無時無刻不在思索如何逃出去,可是每一天都有重兵看守,這她倒不忌憚,她忌憚的只有折翁、王伊菁還有劉易。
這一日像往常一樣,丫環端來飯菜供魔仙子食用,魔仙子本就心事重重,所以沒吃幾口就不吃了,屋子裡憋悶得很,於是魔仙子想出外走走。
一出門,就看到荊飛、阿柔一左一右站在門前守衛,見魔仙子出門來,二人有禮貌地上前作揖:“魔仙子大人。”
“嗯。”魔仙子衝他們點頭示意,“今天換你們二人了。”每一天折翁都會派兩個人來看守魔仙子,美其名曰“服侍”,實則是怕魔仙子逃走,而且吩咐二人,魔仙子如果出門,走到哪,就要跟到哪。
“我想自己走走,”魔仙子看着緊緊跟隨的二人,“只在端木府裡,我又逃不了。”
“魔仙子大人,我們都是下人,請不要讓我們爲難。”荊飛又作了個揖道。
“還請魔仙子大人見諒。”阿柔也說道。
魔仙子剛要辯駁,就見得阿柔突然倒了下去。
“阿柔你怎麼......”荊飛的話還沒說完,也倒了下去。
就在魔仙子詫異之時,一個人悄然而來輕柔地扽了她的衣角。
“魔仙子大人,魔仙子大人!”來人是個家丁模樣的年輕人,他將魔仙子拉到假山後面。“魔仙子大人!”
魔仙子望着來人老半天,才恍然大悟:“潑皮!你小子今天穿得這麼幹淨,我差點沒認出來!”
“嘿嘿嘿。”潑皮摸着腦袋嘿嘿傻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先前和趙乙一起守夜的就是潑皮,魔仙子幾人受到組織上的追殺,潑皮也不例外,因此他喬裝打扮,混進了端木府當了家丁。那一晚潑皮見到魔仙子來到端木府,心中好生高興,但又偷聽到她與折翁的對話,才知魔仙子被困在了端木府。他自知自己武功低微,很難對付端木府各大高手,於是他想了個主意,等魔仙子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他就偷偷溜進廚房,在飯菜裡下了點迷藥,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他最拿手,可謂手到擒來;他也不怕魔仙子吃了,畢竟魔仙子百毒不侵,吃了也沒事。潑皮又通知了南宮白在端木府外不遠處做接應,等這藥效發作,端木府上下都昏倒的時候,他就帶着魔仙子悄悄溜走。
“老南瓜也來了?”魔仙子一陣心暖。
“我通知他了,他就在端木府外,魔仙子大人,閒話少敘,咱們還是快走吧!”潑皮說完,拉着魔仙子就跑。
魔仙子輕功自不必說,潑皮稍遜,卻也是逃命高手,二人一前一後,不消站茶工夫,端木府外牆就展現在二人面前,二人互使眼色,一縱身跳了出去。
牆外兩個人影倚牆而候,魔仙子暗自心驚,折翁和劉易!
“老夫二人在此恭候多時了。”折翁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突然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他望着潑皮,“你一個小小家丁,竟敢做出這種事情來,視我端木世家家規於無物麼!”
“魔仙子,跟我和折翁大人回去吧。”劉易言道。
“折翁伯伯,多謝端木府這一個月來的盛情款待,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給您和端木府再添麻煩了,這就告辭了。”說着,魔仙子拉着潑皮就要走。
“婉兒,你應該知道老夫的脾氣。”折翁亦不阻攔,只是冷冷地言道,“老夫說不許走的人,他走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