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封把她的話聽在耳裡,是陳夫人把甄氏同琳琅給趕出去,如此說來,便是合理的,陳家書香門第,也是講禮儀講規矩的人家,斷然不會做出把救命恩人趕出去的無禮之舉,想來,是實在氣不過琳琅腆着臉去攀關係,他眼神微變,視線落在甄氏的臉上。
甄氏一直在觀察着他,眼見穆封眸光噴火的看着自己,立馬上前垂頭說道:“是我思慮不周,不該貿貿然的要琳琅也去認親,我以爲只要認了親,丞相夫人多少不會再怎麼看不上琳琅,這事全怪我,現在把九兒都拖累了!”她說着就埋頭痛哭起來,哭的好生可憐,像風中搖擺的柳樹,仿若受不住任何打擊會隨時倒下:“我該如何是好,我苦命的琳琅!”
瞧她認錯的速度,再看這認錯的態度,似乎她沒有錯,但作爲母親她是識大體便一肩全擔了過去,左邊是哭得梨花帶雨的妻子,右邊是一臉沒有任何表情的女兒,穆封是有氣也撒不出,再也顧不上自己不知在何處的青雲路,大女兒認親走不通,只能一門心思的歡心二女兒的婚事:“你就別哭了,琳琅的事想想其他的辦法!”
顯然甄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通天,眼見問罪穆九歌無望,話鋒一轉,眼淚一流,若有若無的把問罪穆九歌之事變成了解救穆琳琅,穆九歌在旁冷笑着甄氏自導自演的這齣戲。
甄氏並未就此罷手,她抽抽搭搭的說着:“老爺,你與丞相大人同朝爲官,早年時也頗有交情,不如你去問問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是一家之主,只要丞相大人應了,丞相夫人焉能不應。”
甄氏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繞來繞去,原是打的這個主意,但穆封的臉上有些爲難,他下意識的用力去推甄氏,他若應了臉面何在。
即便穆琳琅是穆封最疼愛的女兒,穆封也不能爲做出這點小小的犧牲,穆封的薄涼,穆九歌看在眼裡,硬忍着纔沒有甩袖而去免得看了這一幕髒了自己的眼。
甄氏同他做了小半世的夫妻,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薄涼,她擦了擦眼淚兒,一臉決絕的咬牙說道:“罷了罷了,也不讓老爺你爲難了,若司馬家真的言而無信不娶琳琅,爲了老爺的名聲,爲了穆家的名聲,我親自送琳琅上路讓她一了百了。”
穆封被她嚇了一跳,也沒想到她有這樣的決心,能說出這樣的話穆琳琅畢竟是他如珠如寶相待的女兒,一時心口絞痛不已。
甄氏見他態度有所變化,如果自己再加把火,很有可能就大功告成,但唯恐穆九歌壞她大事,淚眼汪汪的看着穆封哀求道:“老爺,咱們去看看一起去看看琳琅,多多陪陪她,若真到那一天,我們就要同她陰陽相隔了。”
穆封也被她說得頗爲傷感,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酸,任甄氏牽着他的手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後頭。
穆府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作罷,陳家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上場。
書房內,一排蠟燭,陳夫人的面孔模糊不清,但她的話卻異常堅決:“我是絕對不會收穆家姑娘做女兒的,咱們有霏兒一個就夠了。”
陳鞘顯得很無奈,怒指着自家夫人嘆息道:“你怎麼聽不懂我說的話。”
“那你怎麼也聽不懂我說的話。”陳夫人怒火更盛,她怒氣衝衝的看着陳鞘,一雙眼似能噴火:“我同你也說了,那穆家就是一池渾水,甄氏不守三從四德,心地歹毒,她教出的女兒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小年紀慣會裝模作樣,還有那穆九歌也是個心思深沉的,咱們好端端的,幹嘛去招惹那麼一戶人家,今日的事,我也同你說了,這還要不還要臉,居然還敢讓我收穆琳琅做義女,她可是害我女兒的兇手,我沒把她們母女送衙門正法已是仁慈,她們不知感恩還要來繼續噁心我。”
陳鞘心裡也不爽快,卻有不得不收的理由:“話雖如此,可……”
“可什麼可,我是絕對不會引狼入室,害了自己的女兒。”陳夫人說完把頭一扭,似是再也不願聽他解釋。
陳鞘繞道她面前,好言相勸:“可夫人,那位的話我不能不聽啊!”
陳夫人怒瞪他:“咱們女兒的命就不重要了,你不要忘了是誰害你女兒落水,險顯丟了一條命!”
“我知道!”陳鞘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可咱們女兒現今不也好好的沒事麼!”
陳夫人眼睛一眯:“雖說穆九歌救了她,可在我看來,很有可能還就是她的陰謀,讓我們感激她,好借我們的手去對付甄氏。再則,霏兒能逃得了這一回,能逃得了第二回麼,他們穆家就是個龍潭虎穴,咱們一旦牽扯進去,難保不準,以後她們還會故技重施害霏兒,你說到時該怎麼辦?”
陳鞘不以爲然,還在試圖勸說陳夫人:“那你就多多看護些,咱們雖然認下穆九歌,但也儘量不要過多的同她來往,小心避過她就是了。”
陳夫人也不認同他的觀點,拔高嗓門反駁他:“從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日日防賊的?”
“可若收下穆九歌,日後前途無量,翰林院再清貴有何用,官階不高,油水不肥,你是知道的,進內閣是我一輩子的夢想。”陳鞘想想不免有些激動,便有些責怪起陳夫人:“你今天實在是太沖動了,穆家的條件雖然無禮了些,但你可以暫時應下,等我回來再商量,不該把人家趕出去,且不說太失禮,我與穆封同在翰林院爲官,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實在難堪啊!”
陳夫人自顧自的喝茶,她決意如此,也不再搭理他。
想想到手邊的機會就因自家夫人的一時衝動,就那麼沒了,他後悔無比,但也只能耐心性子與她分析利弊:“夫人,認個義女做閣老這個買賣不虧!再則,聽說穆家二女很有可能會嫁入丞相府,咱們收了她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陳夫人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小的同小的糾纏不休,大的同大的不清不白,司馬家同穆家真是……”
“夫人,禍從口出。”陳鞘嚇得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忙用手去捂她的嘴。
陳夫人未曾把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後背也沁出一層溼汗,夜風窗外吹進來打了個寒顫。
陳鞘收回手抹去自己腦門上冷汗,嘆道:“夫人啊,識時務者爲俊傑!咱們不要做雞蛋碰鵝軟石的事,那個人咱們得罪不起。”說着,又用手推了把略有些失神的陳夫人,道:“明日,你再捎信問問那穆九歌,務必要她認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