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張擦乾淨了泥土的小臉,稚嫩而又精緻,活脫脫的一個精緻瓷娃娃。
破爛的衣裳,掩不去她的可愛與美麗。
小女孩,對陌生人沒有戒心,我給她擦臉上的泥土,她沒有躲開,口中說着謝謝哥哥。
待我將她臉上的泥土擦乾淨後,露出那張精緻的小臉,與見過的六歲左右的零的面孔重合,與與天落茶館中阿婆的五官重合。
三人,是同一人不同生命階段。
“零。”我的靈識融入她的心神間,輕輕響起宛若在她耳畔響起。
她非修士,分不出這聲音源自心神還是源自外界。
她臉上露出驚訝,擡起一雙水靈靈大眼睛,嘰裡咕嚕地說着我聽不懂的話語,好在靈識可以忽略掉語言差異,可以從她思維波動中,分析所要表達的意思。
她說:“哥哥,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我輕笑,揉了揉她的頭,起身望向無人區域,這裡還不曾成爲戰區,不過我想用不了多久,戰火將會蔓延至此,燒燬一切。
我沒有想到,會在無天時代末年遇到了幼年時期的零。
緣分之事,真是妙不可言。
她才三歲左右,方圓數十里內,應該無人居住,她一個如此小的孩子,怎麼走到這裡的?
我問到:“你怎麼一個人到這裡來了,很危險的。”
零用稚嫩的聲音反問:“大哥哥,不也一個人麼?”
我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只能轉移話題:“你父母呢?”
“阿爸阿媽,被幾個長着鹿頭的人吃了,他們說很好吃,還問我吃不吃呢。”
“我還聽他們說,過兩天也要吃我呢。”零眨着眼睛說,水靈靈的大眼睛中露着純真,顯然她對死亡還沒有什麼概念。
“大哥哥,阿爸阿媽什麼時候回來呀,我想他們了。”零眼中閃爍着淚花,而我也明白了她並不是不怕陌生人,沒有戒心,而是看到了一個正常形態的人,她心中就覺得親近。
“阿爸,阿媽真的好吃嗎,我看他們吃得好香呢。”小孩終究是小孩,思念一晃而過,被別的想法給引了過去。
她靠近我,伸手抓着我的手:“大哥哥,看到阿爸阿媽被吃了,我好害怕,我就跑啊跑,跑啊跑,跑到了這裡,遇到了大哥哥你。”
“不好吃的,咱們不吃,好嗎?你是餓了?”我眼角不知何時已經有了淚光。
無天時代,人族也依舊式微,成爲其他種族餐桌上的美味。
“嗯嗯。”零猛然點頭,眼中冒光。
“走,大哥哥帶你去找好吃的。”我將尋找無天時代與有天時代不同的任務暫時放在一邊,先安頓好零。
我離去,零就得自己生存……無天時代末年,戰火滔天,兇獸千百萬,她能否活下來?
“嗯嗯,大哥哥真好。”
“來,大哥哥抱你。”我靈魂力量展開,深入她的記憶中,尋找她這一段時間以來的記憶。
這一段時間,零經歷了被鹿頭生靈當着她的面殺死,燒烤,分而食之的悲慘,而後是半夜逃走……
這一逃,便是五天,餓了吃草與樹皮,渴了喝露水,喝死水、髒水。
三歲小女孩,在無人區之中,風餐露宿,亡命奔逃。
她,其實知道父母是死了,被吃了,再也見不到,只是她不願去想起。
她在告訴自己,她的阿爸阿媽還能回來。
這些記憶,是零不願想起的,被她藏得很深,我小心翼翼地窺探着,沒有勾起她這些傷痛。
我在她記憶中,找到了她家所在之地。
有五個鹿頭生靈,闖入她家,當着她的的面,殺了她的父母,在她家中烹食。
零撲進我懷中,頭依靠在我的肩頭,輕聲抽泣着,淚水打溼了我的肩膀。
身爲靈魂狀態的我,竟在這一刻逐漸凝實,有了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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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與這個世界產生聯繫,我離去,也會有痕跡留下。
我伸手拍了拍零的後背:“不哭,不哭,大哥哥帶你找好吃的。”
修爲展開,向着零記憶中,她父母被分食的地方而去。
我的靈魂境界爲元嬰大圓滿,跌落了一個大境界,速度依舊極快,剎那之間便走過了零奔逃了五天的路程,來到她的家。
這片區域,只有一戶人家,便是零她們一家子。
一家三口,平凡而又平淡的生活被鹿頭生靈給打破了,家破人亡,只剩零一人。
房屋,已經被五個鹿頭生靈燒燬,只剩一地的灰燼,灰燼之中,還埋着幾塊佈滿牙印的骨頭。
一塊頭骨上,有不少刀痕,是它們在切肉時留下的。
我深吸一口氣,心中騰起的是無邊的殺意。
零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再抽泣,擡起頭,擦了眼淚,看向已經被焚燒殆盡的房屋,眼淚再一次決堤。
零趴在我的肩頭,再次抽泣起來。
我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靈魂力量涌入她體內,降低她的飢餓感,讓她好受一些。
忽然,零停止了抽泣,擡起頭,擦了眼淚,堅定地說:“大哥哥,我們埋了我阿爸阿媽吧,我小時候,爺爺奶奶沒了,阿爸阿媽把他們埋在那邊了。”
小女孩指向不遠處,那裡有四個小墳堆,墳堆前,立着四塊風雨侵蝕過的木製墓碑。
我點點頭,將零從懷抱中放下:“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
我話沒有說完,被卡在了喉間,後面的話實在說不出來了。
“沒事,我與大哥哥一起把阿爸阿媽撿起來。”零把我沒說出來的話,說了出來。
說完她便第一個走了過去,我沉默着跟了過去,踏入灰燼之中。
零撿着一塊塊焦黑又帶着牙印的骨頭,抱在懷裡,緊緊地抱住,生怕掉落,就再也沒有了。
我與她一起,撿着,一塊又一塊。
零,一直很堅強,抱着骨頭,一滴淚也沒有流。
她忽然止住了腳步,怔怔地看着她腳邊的頭骨。
頭骨上滿是刀痕,她的眼淚再也沒有止住,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哇,嗚嗚嗚,阿媽,我好想你。”
“阿媽,你這樣得多疼啊。”零抱着骨頭,蹲下去,撫摸着那刀痕遍佈的頭骨,放聲痛哭。
“阿爸,我想你。”零緊緊地,緊緊地抱着骨頭,同時俯身,將臉貼在頭骨上。
我怔怔看着她哭泣,心中無比難受。
我將撿起的骨放下,緩緩轉身,展開修爲,一轉身消失在了一座山頭外。
我踏着虛空,凝望着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古樹道:“你們,還是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