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收拾行囊——不是因爲伯母, 而是爲了我自己。
正如你所瞭解的,我很累,經歷了這一切, 我還活着, 本來就是非常累人的事!這個城市有太多的記憶, 美好的、快樂的、幸福的、悲傷的、痛苦的、哀怨的……這已經超出了我所有的容量, 如果得不到釋放, 我會嘭的炸掉。
更可怕的是,在這裡,不管是黑夜、白天、陰天、晴天、颳風、下雨、飄雪……每一種氣象都會令我想起他, 無可救藥的想起他。而想他的時候,我是那麼的孤單, 那麼的無助。
我只剩下逃離。唯有逃離。
燕子靜靜的坐着, 看我一樣一樣打包, 這個陪着我笑陪着我哭的朋友,如今要跟她說再見了。
等我終於忙完, 氣喘吁吁的坐在編織袋上,她說:“整理完了?有什麼東西落下沒有?”
“有。”
“什麼?”
“你!”
我說的是真心的,如果朋友可以打包帶走的話,我一定會把燕子疊起來,放進行李箱中。漫漫旅程, 有了她的陪伴, 纔不會寂寞。而我蒼涼的人生, 也會因爲有她而多一絲亮彩。
燕子走過來緊緊擁抱我, 我費了好大的勁纔沒有讓眼淚流出來。而我分明的聽到, 她在我耳畔淺淺低低的啜泣。
除了燕子,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連陳明鐸也沒有。
我只簡單帶了些衣服, 其他所有的物件都寄放在燕子家裡。反正她家房大,騰出一間來裝我的東西沒有任何問題。再說,朋友就是用來利用的。
我還利用她來送我。
站臺上,我們最後一次擁抱,她在我耳邊說:“到了給我打電話。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盡全力幫助你。撐不住了就回來,我家房大,多你一個不多。叔叔阿姨我會照看的,你放心。路上注意安全,別讓人劫了色。”
我在眼淚中笑出來,這個燕子讓你永遠無法認真的悲傷,就連這麼感性的場面,都被她弄得灰色幽默。
我認真看這張天使般的臉孔,要把她的五官牢牢記在心裡。“笑一個。”她配合的擠出笑容,並且努力想笑得燦爛一些。這就對了,我心中的燕子永遠是陽光的,但願她永遠擁有明媚的笑容。
我鬆開她的手,“我走了。”
“等一等!”
她把一樣東西塞到我口袋裡,“等車開了再看。”
我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身,擰着行李上了11號車廂。
火車緩緩開動,我拼命向她招手,直到她逐漸縮小成一個黑點,我才重重的靠上椅背,闔上雙眼。
告別了生命裡濃墨重彩的那一個篇章,我隨着火車奔向未可知的遙遠。
窗外的風景枯黃而單調,我把手伸進口袋,是一個黃色信封。裡面薄薄、硬硬的,我皺着眉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張銀行卡,白色的紙條覆蓋在卡面上。我展開來看:密碼是你的生日,以備你不時之需。我鼻子一陣發酸,眼睛開始漲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