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對於我咬牙切齒的目光很淡定,溫聲道:“少主怨我麼?”
怨,但也不怨。
怨是因爲他欺騙了我,不怨,是因爲倘若換做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那樣做。
“有了這批死士,我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就如你幫助黎錚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一樣,我也可以派人暗中做很多事情。諸如刺殺政敵,聯絡舊部,傳達命令,交流信息……這些都可以完成,並且比我本人在南楚更加隱蔽。”
楚炎說着,擡手理理我睡亂了的鬢髮,淡笑道:“少主是爲黎錚做事,我只爲少主做事。黎錚既然得了我的好處,我問他要些酬勞也不算過分吧?”
歪理!屁話!
“還有呢?接着說。”我無視楚炎的討好,冷冷地問。
楚炎淡笑着搖搖頭,道:“少主就那麼心急麼?怎麼不問問我這些日子以來過得怎麼樣?不問問我是如何死裡逃生的麼?”
我心口頓時猛的一抽,想當初我爲他擔驚受怕,既盼着能有他的消息,又慶幸沒有消息傳來,雖則他生死不知,我心裡卻仍舊相信他還活着。可如今見了他,我心裡卻是百味陳雜,什麼都想知道,卻又什麼都不敢知道。
楚炎見我蹙了眉,溫聲笑道:“最初的那一段時間的確很難熬,一直在生死關頭徘徊,好在老天保佑,總算是撿回一條命。這些年來的籌謀佈局,我在朝中已經重新建立起穩固的勢力,有資本回來攪動風雲了。既然東黎已經待不下去了,索性回南楚來清算舊賬。”
於是,在用我手下的殺手爲他清除一部分敵對勢力,建立起一部分己方勢力之後,他就從東黎襄王的貼身護衛搖身一變,成爲了南楚太子!
“五年過去了,當年陷害我母后的貴妃早就失了寵,大哥也不受父皇器重。當年的舊案被翻查出來,證實了是貴妃與大哥作祟,冤枉忠臣良將,陷害先皇后與太子,貴妃賜死,大哥圈禁。這時,我一身傷地回到南楚,父皇既愧疚又心疼,自然是要多彌補我一番了。”
楚炎說到這裡,語氣裡有些得意,神色間卻十分悽楚,可見對於這份格外的恩寵,他心裡實則是不能釋懷的。
“我在太子府一面養傷,一面設計除掉幾個對手,只留下一時難以除去的和暫時沒什麼威脅的。當年那些欠過我的人,我要他們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楚炎一直很溫和淡然的神色有了明顯的波動,眸光銳利,臉色陰沉,語氣含着深深的恨意與冷酷。
差點忘了,即便是莫輕寒,都是一個很冷漠的人,除了對我這個少主,他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臉色,更何況是揹負着血海深仇的楚炎!
“那麼我呢?設計我的這一切,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單單將我騙過來軟禁起來,只要做得隱秘,沒人能發覺,那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是打着和親送嫁的旗號,將我“光明
正大”地騙來的,那麼,他要怎麼收場?
襄王送嫁,是必然要回國的,我這一趟出使,代表的是東黎皇室,將送嫁使者扣留住,那就是在往東黎臉上甩耳刮子,這口氣別說黎錚,就是老祖宗都忍不了。
黎錚不會爲了韶華而大動干戈,可若是爲了襄王,那就不好說了。
楚炎晃了晃神,收斂起銳利的鋒芒,溫柔地看着我,道:“沒能護住少主,我心裡十分痛苦,我唯一能爲少主做的,就只有解救你脫離苦海。刺殺黎錚,一方面是報復他曾經對你做過那種不堪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爲了你以後不必再受迫害。”
我就呵呵了,這貨的腦子留在孃胎裡了嗎?他難道不知道一旦黎錚完了,下一個完蛋的人就是我麼?
我冷眼看着他,呵呵一笑:“真是有勞太子殿下費心了,只不過……敢問太子殿下,你弄這麼一出,就不怕敬安王府滿門抄斬麼?”
楚炎淡笑着搖搖頭,道:“我起初是要殺了他的,只要他死了,我自然有法子將此事撇清。可我沒想到他的身手那般厲害,他身邊的那幾個太監侍衛也都很扎手,我拼盡全力,身受重傷,已經無力殺死他了,只能放棄。畢竟黎錚的傷勢已經很重了,活不活得下去還不好說,可我若是死了,屍體落入他們手中,敬安王府行刺皇上的罪名就落實了,那麼韶家滿門是萬萬逃不掉了。”
呵呵!如果他真是這樣想的,那麼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如果我就這樣信了,那麼我就是個如假包換的蠢貨!
楚炎深深地看着我,肅然道:“少主不信麼?也是,莫說是少主不信,即便是我自己,過了最初的憤怒與衝動之後,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我承認,我刺殺黎錚不單單是爲了少主,更是爲了我自己。”
終於說實話了!這廝根本就是爲了讓東黎天下大亂,好給南楚製造什麼見不得光的機會!即便不是爲了趁火打劫,東黎的實力越弱,南楚的實力相對就越強,南楚也是要想方設法打壓東黎的。
楚炎擡手覆上我的手,緊緊地握住,鄭重而又溫柔地說:“我嫉妒,瘋狂地嫉妒!我以爲五年相伴,生死相護,少主心中定然是有我的,可我萬萬沒想到,少主居然會愛上自己的死對頭!”
楚炎越說聲音越低沉,隨着他音調的轉換,我心裡也突然沉重起來,有些莫名的惶恐。
“後來安若素死了,我親眼看着你是如何悲痛欲絕的,我陪着你,護着你,我承認我存了趁虛而入的心思,可你!”楚炎的眸光瞬間變得犀利無比,帶着強烈的控訴,“可你!居然成爲了黎錚的女人!”
“我……”我張口就要分辯,可話到嘴邊,卻又遲疑了。
該說什麼呢?說我不是自願的?說我是被黎錚扒光了綁起來強奪了身子?現在說這些還有意思麼?
我已經是黎錚的女人了,我與黎錚已經有
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這一輩子都很難撇清了。
再說,我跟楚炎說這些做什麼?他是南楚太子啊!是背叛我最狠、傷害我最深的人啊!
楚炎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他的情緒很激動,許久才稍稍平復下來,接道:“我知道你不是自願的,我恨黎錚強迫你,更恨自己沒能保全你。那夜黎錚夜入天恩閣,我一直在窗外看着,聽着……強烈的憤怒與嫉妒驅使之下,我不顧一切地去刺殺黎錚,完全沒有考慮過後果。”
但凡考慮一點點後果,行刺事件都不會發生,畢竟帝王的真心沒那麼好賭,黎錚有九成九的可能會將敬安王府抄家滅族,都未必有一分可能會放過韶家。
“行刺失敗,我知道我們的主僕緣分到了盡頭,我是時候走了,黎錚並沒有直接看到我的臉,他未必能確定是我,只要我走,他未必會當真動敬安王府。如此雖冒險了點,總好過我留在王府爲少主引禍。”
我冷冷地看着楚炎,這廝說得輕巧,王府再怎麼勢力強大,畢竟大不過皇帝,黎錚若要殺我們,我們也只能伸長了脖子挨狗頭鍘。
楚炎似乎看透了我心裡的不屑,淡笑着搖搖頭,道:“一步錯,步步錯,我唯一能做的補救措施,就是一去不復返。”
“那麼小荷呢?”我恨恨地瞪着他,小荷如果找到他了,肯定會給我遞個信,若是沒找到,那麼她現在在哪裡呢?
“小荷很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會虧待她。少主請放心,等過幾日,一切都穩定了,我自然會讓你們見面。”
嘖嘖,瞧這話說的,好像他楚炎多有良心似的!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是怎麼對我的?
等等,一切都穩定了,什麼叫一切都穩定了?
我怒極反笑:“完美收場,騙走瓊姿和夜雪,給東黎一個合情合理卻讓人無可奈何的交代,將我永遠困在太子府?這樣就叫一切都穩定了,是嗎?”
楚炎胸有成竹地說:“我既然敢將少主請來,自然有將少主永遠留下來的把握。少主畢竟是東黎王爺,若是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我又怎麼敢亂來呢?”
他還知道自己是在亂來!這個死不要臉的!
我夾槍帶棒地諷刺:“說說看,你那個萬全的準備是怎麼做的,也讓本王先膜拜一番。”
楚炎卻不惱,依然笑如春風:“少主這是要套我的話麼?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只是……”
只是什麼?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麼?
“只是,我暫時還不想說。”楚炎衝我勾脣一笑,得瑟得讓人牙根直犯癢。
他孃的!當太子了就了不起了啊?當太子了就可以欺負人了啊?當太子了就可以不要臉了啊?
楚炎無視我一臉便秘的表情,探手將我摟進懷中,柔聲道:“少主,什麼都不要想,留在這裡,讓我繼續當你的輕寒,好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