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絳候夫人和靈王妃是堂姐妹,靈王更對席絳候有救命之恩,他們都相信靈王一家是被冤枉,只是苦於無能爲力,如今靈王妃有事相求,忠肝義膽的席絳候不可能不幫,但從皇帝的眼皮下救走被重點監視的孩子沒那麼容易,除非一開始就將孩子轉走。
對,從孩子降生開始便將孩子轉走,這是最好的辦法。
席絳侯夫人將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裡,也有一個八個月大的孩子,和靈王妃的孩子一樣的月份。
席絳候果然看了過來,眼底閃着晦澀光芒,席絳候夫人知道他的意思,他想狸貓換太子,用他自己的孩子去換靈王妃的孩子,但是她怎麼捨得?這是她的骨肉,無論哪個母親都狠不下這種心的。
“不,侯爺,你不能這樣,這是我們的骨肉,我們的骨肉啊!”她哭訴道,“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好不好?再想想其他辦法……”
看夫人哭成這個樣子,再加上孩子的確是他的心頭肉,他到底是沒能狠下心強要,答應她再想其他辦法。
後來他們找到了一個被遺棄在寺廟前的孩子,這個孩子月份雖然有點大,但只要掩飾得當,矇混過關應當不成問題,於是他們滿心歡喜地等待着靈王妃臨盆。
可意外就是來得這麼突然。
那日靈王妃在牢裡生產,產下一子,而幾日後席絳候夫人也在家中生產,生下一個……死嬰。
如果要狸貓換太子,一個剛出世的死嬰,絕對就比那個棄兒來得要好,到時可以光明正大說世子出世便夭折了,這個計謀太可行了,於是不管席絳候夫人肯不肯,席絳候還是將死嬰送入了牢房,換出了靈王之子。
這就是爲什麼,靈王妃的孩子會在出世後三日夭折,因爲孩子早已被掉包,死的是席絳候的孩子,那個真正的席白川。
靈王之子孟雲初變成了席絳候府的小少爺,成了如今的席白川,席絳候爲保護先皇而死,席絳候夫人悲痛欲絕隨夫而去後,他陰差陽錯又成了皇家人……
如今的席白川,是在七歲時得知自己的身世的,告訴他一切的是席家的老僕,他也經過多方查證,確定了這一切都是真的,並且還在調查中發現,他的親生父親靈王當年是被人栽贓陷害,而那個人就是如今的大順皇帝——順熙帝!
雖說奪嫡之路本就是血雨腥風,可靈王當年根本沒想要皇位,他甚至一心扶持順熙帝上位,可到頭來卻旁人抵不過一句讒言,便生生將那滿門數十條人命,送上了斷頭臺!
他怎麼可能不恨!
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既然他當年覺得他父王是要搶他的皇位,那麼他今日就將此事落實,這大順的江山有一半是他父王和席絳候打下來,憑什麼讓那個忘恩負義薄血無情的男人坐享其成?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靈王舊部和席絳候舊部的支持,安溫平和喻世寂便是其中之一,他們用了十幾年去籌劃,做好萬全準備,一舉拿下大順江山,以祭冤魂在天之靈!
前世他棋差一招敗給了玉珥,導致整個造反失敗,自己還落身死斷頭臺的下場,好在上天又給了他機會,讓他能再重活一世,他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席白川入城後,先找了一家客棧梳洗,而後才進宮,一入宮門,便有他的人隨後跟上,稟報在他離開的時間裡是否有發生什麼事,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沒人找過他,甚至玉珥也不曾。
他腳步一頓,朝暖閣走去。
暖閣中,玉珥正在批閱奏摺,她還不是皇太女的時候,每日也需要批閱部分奏摺,這是順熙帝安排給她的,現在她是皇太女了,幾乎所有奏摺都要經過她的手,比從前更忙了。
她一手支着額頭,嘴裡咬着毛筆,另一隻手拿着一本奏摺,那奏摺上也不知道在寫什麼,她的神情看起來很糾結,而面前還要高高一堆幾乎將她埋沒的奏摺,席白川算是明白爲什麼她沒去找自己的原因了。
重生回到八歲時,那時候他纔剛剛從順熙帝手中領過不足兩月大的玉珥,他將小小的她抱在懷裡,軟軟的身體帶着奶香味,是這個世上最眷戀的存在。
他想過這一世不再教她兵法謀略,讓她做個碌碌無爲的小公主,也許這樣一來就不會重蹈上一世覆轍,可當她抱着本兵書,喏喏地問自己:“皇叔叔,這是什麼意思呀?”那時候他就知道,有些事情,終究不是想避開就能避開,她是明珠,他又怎麼捨得她蒙塵?
他最終選擇了順其自然,該怎麼教還是怎麼教,如今的她,比之前世更厲害了,靠自己走到了皇太女的位置,並且越來越脫離他了……
“皇叔?”玉珥偶然間一個擡頭,看到站在門口久久不動的席白川,詫異道,“來了怎麼不進來?”
“看你在忙,所以就沒進來打擾。”席白川提起衣襬邁入,暖閣內點着線香味道有些奇怪,並不是平時的檀香,他頓了頓,下意識朝香爐看去。
玉珥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知道她在奇怪香味,隨口解釋道:“昨天去看了右相和子墨,這是子墨送我的,說這種香提神,我就點了試試。”
“聞着習慣嗎?”席白川揭開香爐蓋子,用鑷子輕輕撥弄了一下。
玉珥將目光重新移回奏摺中:“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只是聞着舒服不舒服罷了。”
席白川一言不發地看向了她。
玉珥故作不見,之前用檀香是因爲他身上就是檀香味,她換掉了檀香,其實也有疏離他的意思,席白川也不知道能不能猜中她的心思。
“還是換回來吧,檀香凝神靜氣,比花香好用。”席白川蓋在香爐蓋,輕描淡寫地說道。
玉珥頓了頓,應道:“好。”
席白川從背後抱住玉珥,將下巴架在她肩膀上,玉珥側過頭問:“你早朝告病假,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睡懶覺不想起來。”
玉珥:“……”
“你又沒去看我。”席白川輕哼一聲。
“你看奏摺這麼多,哪抽得出時間,本打算今晚再過去的。”她斜睨了他一眼,也學着他哼了一聲,“幸好沒去,居然是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