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那邊的妻眷有人出聲,猶豫着問:“我聽說,女宴上的座位是按照朝堂官職高低排序的,朝堂無官職就按身份高低,嫡公主是朝堂的人,應當是要按朝堂的品級設定座位,但……嫡公主在朝是什麼官職來着?”
此言一出,四下議論聲更多了。
是的,玉珥在朝雖管着許多個部門,但卻是沒有被封什麼官職,順熙帝從來不提,官員們也沒人議論過,畢竟她是作爲一個皇儲的形象在朝堂上,而俸祿也一直按照親王的規格領的,今兒這麼一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玉珥的身份上。
女宴是按照朝堂上的官職大小排列的,玉珥沒有官職所以就沒有座位,這想踩她臉的人也真是費盡心機,在座位上做文章,她就算再氣,也沒辦法怪罪誰,畢竟……她無官職。
玉珥嘴角彎起一道冷冽的弧度。
這個人真是聰明過了頭,算計到她身上了。
幸好皇后來得快,衆人都起來見了禮後又紛紛落座,唯獨玉珥又是站在殿中一動不動。
“玉珥怎麼不坐?今日只是讓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大家都不必拘謹,高興就好。”皇后衣冠雍容,珠光寶氣的,端坐在高臺上微笑地看着她。
玉珥淡淡道:“回稟母后,兒臣找不到座位。”
“你爲嫡公主,身份無比尊貴,自然是……呃?長公主?那你……怎麼……”
皇后也混亂了,她原本是指向右側首座的位置,以爲玉珥理所應當是坐在那裡,卻沒想到看到了長公主坐在那裡,若是別人還好說,但長公主在後宮衆公主中最年長,坐在那裡也是無可厚非,沒權利讓她讓座,所以一時間她臉上也浮現尷尬之色,支支吾吾不知該怎麼安排下去了。
玉珥觀察着皇后,她原本以爲這個座位是她設計的,但看她那模樣好似也不知情,那是誰安排的這一齣戲?
歡歡喜喜的女宴變成了這個模樣,皇后的臉色不大好看,擺明是在打她的臉,今天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就等於是在暗罵她管理後宮多年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簡直讓人恥笑,枉爲國母。
“那個不長眼的狗奴才安排的座位?給本宮帶上來,這點差事都辦不好,留着何用?”皇后怒道。
長公主連忙起身:“母后息怒,今日是吉日還是喜氣爲上,只是一個座位坐那都一樣,兒臣將位置讓給玉珥就是。”
“長姐是玉珥的姐姐,哪有姐姐給妹妹讓座的?”玉珥笑着看她一眼,但她覺得自己的眼神還是挺溫和的,可長公主就是嚇得臉色煞白,讓玉珥茫然得很……她長得很嚇人嗎?
“母后不必動怒,大概是宮人們疏忽了,您剛纔也說了,只是吃個飯不必拘束,若母后不介意,玉珥就坐在您身邊?”既然不是皇后刻意安排的,玉珥也不會爲難她,否則到最後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玉珥主動給臺階下,皇后自然不會再胡攪蠻纏,連忙說:“快把矮桌和軟墊拿上來。”
如此一來,女宴才得以順利進行。
看似和和睦睦,歡聲笑語的宴席,暗地裡卻因爲‘嫡公主無座位’一事,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
離開椒房殿時,除了諸如二公主這樣沒頭沒腦還在斤斤計較玉珥能坐到皇后身邊這種殊榮外,其他人是滿懷心事。
誰安排的座位?目的原因是什麼?玉珥都沒理了,這件事丟了皇后不少面子,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她就不插一手了。
離開椒房殿時,不知不覺和四公主走了同一路,玉珥微笑道:“剛纔謝四姐仗義直言。”
“謝字不敢當,你我雖黨派不同,平日裡也沒什麼交集,但畢竟是親姐妹,能幫的時候我還是會幫,這是我心甘情願。”四公主淺笑,神色淡淡,“只是你喊我一聲姐,我也應當勸你一句,多謀善慮雖好,卻也不該太過,盛極必衰這個道理你該是懂的。”
她這話太意味深長,玉珥眸子閃了一下,神色不變:“四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四公主平淡地說完這八個字,就大步走開,不再多言。
玉珥微微皺眉。
多謀善慮?盛極必衰?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最近很流行用成語嗎?
怎麼一個一個都跑到她面前顯擺文采,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回到東宮,玉珥看到了已經回來了的湯圓,立即就吩咐她:“去給我找本詞典來,記住,要正版。”
……
椒房殿。
皇后坐在美人榻上,臉色依舊十分難看,顯然是對女宴上被人當面打臉的事情還耿耿於懷。
而殿中跪着兩個宮女,她們在椒房殿伺候皇后許多年了,對她忠心耿耿又細心縝密,所以這次安排女宴座位的事她纔會交給她們去辦,哪裡知道會出這樣的事。
“廢物!”皇后怒拍桌子,“你們兩個狗奴才,今日讓本宮丟了大的臉!”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兩人連連磕頭。
大宮女錦繡走了過來:“娘娘,安王爺來了。”
皇后閉了閉眼睛平息下怒火,才沉聲道:“各去慎刑司領二十板子,滾下去。”
宮女不敢再多話,連忙磕頭後退下,孟杜衡恰好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她們,纔回頭對皇后行禮:“母后。”
“衡兒不必多禮,坐吧。”皇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臉色纔好看了一些,“怎麼想到母后這來?”
孟杜衡慢慢撥弄着茶杯蓋,垂眸吹散浮在清茶上的兩片茶葉,茶麪泛起淺淺漣漪,他笑道:“兒臣聽說母后的今日舉辦的女宴上,出了件好玩的事?”
“怎麼連你也來笑話母后?”皇后皺眉,那件事一提起來她就氣,重重地放下茶杯表示不悅。
“笑話母后倒是不敢,只能說設局的人太聰明瞭,連母后都只覺得這出鬧劇只是羞辱了母后和玉珥,那其他人就更是這樣想,既達到目的又全身而退,兒臣都佩服了。”孟杜衡笑了笑,慢慢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苦澀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入喉後就是難得的清香,這椒房殿的顧渚紫筍茶一直都是他最喜歡的。
皇后皺眉:“設局的人?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