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着數千戶人家的鎮子,這個鎮子在九州之中都可以算作是一個極爲特殊的存在,這裡雖然都是凡人,店鋪也都是凡人所開,但是通常有一些正道和魔道的人常常聚集在此。因此一般人難以見到的大手段大神通者也就是平民百姓口中的神仙,在這個鎮子之中生活的人們並不難見到。
說來也怪,如果是剛剛來到這個鎮子上的人,對於這些仙魔的存在倒是有着一些敬畏心理存在。但是隨着他們的安家落戶,時間一長,也就以平常心去對待了。
一家在這個地理位置和生理位置都能夠算得上老字號的布店,老闆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普通人,據說是這家叫做九州殤的第九代傳人。見過的神仙不在少數。
那些所謂的神仙呢,見到他倒也客氣,似乎知曉他在這座鎮子之中都能算得上是少數幾位說的上話的人物,再加上這老者呢,本身就對人客客氣氣,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一些神仙,都一視同仁,並沒有因爲是神仙而低聲下氣。
此時,這店主人正在招呼一對夫婦,夫婦雖然樣貌看起來三十而立,但是誰都知道,一些大手段通神的人,都是有着那麼幾分青春常駐的手段。這對夫婦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三十左右的摸樣,但是其真實年齡可以算上現在九州殤主人家爺爺那麼大。
夫婦是這裡的常客。這次下山來是要挑選一些好些的布料。爲身旁可愛女娃做一身好看的衣裳。
老者察言觀色的功夫不錯,中年男子負手而立,只是靜靜的看着屋內由某位神仙贈送的名畫,並不發表意見,其實每次過來照顧生意的都是貴婦。老者輕輕笑道:“陸夫人,這次看中了那匹?”
名爲陸夫人的貴婦纖細手指分別輕點在店鋪之中最爲名貴的五匹布料上,客氣道:“李老闆,這次這五匹給我包了,我都要了,這次給狸兒做幾件好看的衣裳。順面帶她下山來長長見識。”
李姓老闆笑着點了點頭,拍了一些聽上去挺順耳的馬屁:“小女娃長的俏,自然是要選幾匹上好的布料。陸夫人,還是我找人送上門去?”
在李姓老闆的印象之中。雖然陸夫人來的次數少,但是都讓他送上門去。因此幾次交易下來,倒也摸清楚了這貴婦的喜好習慣。
卻不曾想,這貴婦卻是搖搖頭,笑道:“這次就算了,我自己帶回去便好。”
李姓老闆笑着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此時,屋外一陣吵鬧,還有着叫罵聲。
長得極可愛的小女娃有些好奇,便拉着從來都是扮白臉母親的手掌。拼命晃動,拗不過她的貴婦只好無奈笑着帶她來到門口。
“看我不打死你。”
“小子,看你還敢不敢偷我醉仙閣的東西?”
……
“又是小志子,該不是又去偷東西了吧?”
“該打,上次還偷了老子家裡面的一隻雞。”
映入小女娃眼簾的是一個少年,被一羣人死死按在地面上狠命毆打,足足有數十個人圍着一個少年。少年撲到在地上,看不清臉龐,在其胸口下,一隻手拼命的護着一隻烤雞。另外一隻手死命的護着腦袋。不曾吭聲。
“媽媽,他看上去好可憐啊,你去救救他吧。”小女孩哪裡見過這種情境,幾乎從小到大都是在父母保護中長大的她自然是不懂得世間的人情冷暖。
分明被嚇到的小女孩輕輕咬了咬嘴脣,那雙原本就如同銅鈴般的眼睛更是被瞪得老大。
她輕輕搖着母親的手臂。輕聲道:“媽媽,他這麼可憐。救救他吧。”
雍容貴婦原本是不想多管閒事,但是自己女兒都是這麼說了,並且她也於心不忍的再看下去,有些猶豫的轉過頭,看着不曾看街道的男人輕輕道:“毅哥,你看狸兒都說了,要不這事你就管上一管?”
中年男人似乎對街道上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輕聲笑道:“怎麼,你又同情心氾濫了?”
貴婦搖頭道:“這孩子怪可憐的。”
中年男人嘿嘿笑道:“既然夫人和狸兒都說了,那這事我就非要管上一管了。”
話音落下,他的人消失在整個店鋪中,再次出現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到了街道上,被毆打的男孩身旁。
也不見得他如何走動,整個人便消失、出現,這其中實在是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但九州殤的主人家卻見怪不怪,似乎對此見了不少。
店主人笑問道:“陸先生救那孩子去了?”
貴婦眼中帶着笑意,點了點頭道:“二十年的靜修也不見得他改了這毛病。”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總感覺內心之中有些高興,只是旁人難以看出而已。
店主人見過不少這種手法,自然是不會大驚小怪,但是那街道上的圍觀者卻沒見到過,自然是一番好奇了,有些人開始揉着自己的眼睛,想要知道這是不是幻覺。
一些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你是誰?”帶頭打人的店小二打扮的傢伙雖然不知道這突然出現傢伙的身份,但是在店鋪之中見多了這種大神通的人物,自然也不敢怠慢,略帶恭敬道。
“我是誰用不着你管,嘿,你們幾個大人毆打一個小孩子,倒也不知廉恥。”被貴婦喊作毅哥的中年男人冷笑道。
“他偷了我醉仙閣的燒雞。”儘管對方是大神通者,但是小二仗着自己有理,理直氣壯道。
“這些夠嗎?”中年男人直接丟了一塊銀子在地上。
地上被毆打不成樣子的少年一把抓起銀子。露出半張長的還算清秀的臉龐。他用嘴巴咬了一下。吃驚道:“媽媽咧,真的是三兩銀子。”
見到偷雞賊還敢拿自己的銀子,店小二擡起腳,用力在少年背後踩了一腳,囂張道:“你運氣好,下次我看你是否還有這麼好的運氣。”
這一腳幾乎就講少年踩的爬不起來,中年男人眼睛一蹬,怒道:“滾吧。”
顯然也是知道這男人不是普通人,店小二也不敢太過放肆,只得拿着銀子回去交差。在店小二離開之時,中年男人眼中突然射出兩道光。光射入店小二的後背之中,店小二一個倉促差點摔倒,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發現沒有任何事情之後,罵罵咧咧的走了。
既然沒好戲看了,人羣自然也就散開了,留下中年男人和趴在地上的少年。
“大哥哥,你沒事吧?”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出現在少年身旁,輕輕蹲下,手中拿着的是一塊白布,遞給到現在也不曾看清楚臉龐的少年。
“小子,別裝死了。”中年男人見少年在地上不肯起來,冷笑道。
似乎也是覺察到圍毆自己的那些店小二已經走了。少年擡起頭來,那是一張被灰塵遮蔽了的清秀臉龐,若仔細看上去倒也有幾分帥哥的潛力。
他卻不曾從地上爬起來,大概爬起來這件事對於現在的他太過吃力了點。
這個時候小女孩才注意到,少年褲腳中露出來的纖細腿骨,感覺就像是眼前這個孩子幾十天未曾進食一般。
小女孩在他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拿出一塊布料想要給少年擦擦臉,想要將他臉上的灰塵都擦乾淨。少年冷哼一聲,一把將小女孩手中的帶圖案,質地不俗的布料打掉。艱難的繼續爬行。
小女孩轉過頭,愣愣的看着父母,眼中閃爍出兩朵淚花,似乎只要在下一秒,只要這個少年再說小女孩兩句。這個小女孩就會大哭。
那婦人皺了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不知好歹?怎麼說我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這般對待你的恩人?”
那少年冷笑道:“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你們不過是要世人看到你們的同情心罷了。我沒要你們救。”
放下這話之後,少年咬着牙,繼續朝前爬行。
中年男人也不生氣,反倒有些欣賞這少年的骨氣,大笑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爬走。”
少年不說話,冷笑一聲,在他看來,這些人不過是爲了展現自己的同情心纔來救他,他自幼死了父母,見識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自然不會接受這夫婦的好意。在他的認識中,更是認爲這小女孩不過是對着自己來炫耀自己有父母關愛的吧?
終於少年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一頓毆打足以讓一個身體並不太好的少年倒下去,他能堅持到現在,倒是讓那中年男子刮目相看了一番。
“媽媽,快點救他啊。”小女孩搖着婦女的衣袖,眼中淚花不減,見到少年暈倒之後,她帶着哭腔央求自己的母親。
“毅哥,如果這孩子醒來,肯定不會讓你救的。”婦女算是吃準了中年男人的性子,因此故這樣說,她倒是想看看,二十年的修養他的性子改了多少。
“嘿,他不要我救我偏救了,這小子如此年齡比我當年的脾氣還倔。”中年男人漬漬稱奇道。
這名女子笑看着中年男人,內心之中總歸是有些欣慰的,儘管二十年的修身養性未曾改變他的性子,但是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見到父親答應救這少年,小女孩破涕爲笑,在她看來,父親的本事是通天的既然父親答應救下這少年,那邊一定能夠救成功。
等少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牀上並且胸口處一陣劇痛。
少年仔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發現腰間的肋骨竟然硬生生的斷了四根之多。
“大哥哥,你醒了?”小女孩走到少年牀上,立刻驚喜道。
顯然他見了少年醒來,挺高興,但是這個少年卻和他的想法不太一樣,似乎只要這女孩在的地方。這少年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更別提跟她講話了,可能是兩者之間的巨大的差距,而且少年的父母早在幾年之前就雙亡,現在留下他獨自一人,而小女孩呢,卻是這對夫婦的掌上明珠,他們哪裡容得了他受半點委屈?
見到少年撇過頭,然後冷哼不理他,小女孩一愣,然後眼睛之中立刻眼淚汪汪。似乎又要哭了。
見到這一幕的少年更煩了。
“我要走。”少年冷聲道。
“大哥哥,你傷勢還沒好,爹爹說你至少要一週才能康復。”小女孩見到少年要走,立刻着急道。
但是少年哪會理會小女孩所言。一個星期?肋骨斷裂四根,至少也得一個月才能緩緩癒合吧?這是在拿他開玩笑的麼?
“嘿,小子,好有骨氣,有本事你就走到門口讓我看看。”中年男人的身子出現在這個房間之中。
少年一愣,揉了揉眼睛,這種手段,真的是大神通者,那些所謂的仙師也不一定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吧?
少年一咬牙,哪裡受得了這般刺激?雙腳下牀。看見鞋的一瞬間先是一愣,鞋子被換新了,是一個藍布做成的鞋子,樣子頗爲精緻,少年穿上鞋子,發現正好,看來是有心人之前量過。
少年站起身子,腰間又是一陣劇痛,這次劇痛讓他微微彎下了身子,冷汗瞬間佈滿額頭。斷骨之痛,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夠人受得了的。
少年艱難的踏出一步,然後劇烈的喘着氣。
“一步。”中年男人冷笑道,他倒要看看,這孩子和當年自己的性子很像。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有着自己的那份魄力。
少年再次踏出一步,腰間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揮之不去,想要將他的整個意識吞噬掉。
就這樣,少年拼命咬着牙關,一步又一步,一步比一步堅定,他的身體在房間之中搖曳,似乎就算小女孩的力量都足以將他推倒。
“第十二步。”中年男人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少年已經站在門口,他雙眼發黑,竟然是直接栽倒在地。
“毅哥,這孩子身上真有你當年的幾份影子。”婦人見到這般倔強的少年,輕輕搖了搖頭道。
“也不枉我用回靈玄天丹救他,這小子有意思。”中年男人大笑一聲,話語之中頗有幾份欣賞的語氣。
婦女搖了搖頭,有些無奈,轉頭看向乾着急的小女孩,滿是寵溺。
少年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在這張牀上躺着,腰間並沒有傳來想象之中的劇痛,反而有幾分酥麻的感覺。
少年心神一震,莫非是受傷的肋骨要好了?但是隨後便是排除了這種想法,肋骨斷了,幾乎要用很長的時間來休養生息方可痊癒,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是好徹底?
但是腦海之中突然冒出小女孩那句,爹爹說你要一週纔好,便十分疑惑。這大神通者倒真出了救自己的心思?更是給自己吃了靈丹妙藥?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快便好?
一想到這裡,再聯想到這十幾年來見到過的點點滴滴,心道:這大叔雖然性格古怪了點,但是爲人還算不錯,至少救下了我。
可是他轉眼一想,父母雙亡,小女孩卻有着父母的關愛,自己卻什麼都沒有,一想到這裡,他的心情未免黯淡了幾分。
“大哥哥醒了,爹爹,娘,你們快來看啊。”小女孩見到少年醒來之後,便是高興的大喊道。對於她來說,這似乎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情。
隨後,中年男人和婦人便走了進來,婦人笑了笑,似有無限溫柔,見到這一幕的丁志略微一愣,心道: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大叔如此大神通也是被這女人征服。
嘆口氣,他轉身下了牀穿上鞋子,走了兩步,感覺頗爲怪異的是腰間竟然再也不疼,但是酥癢的感覺一直存在。大概也能猜想出是這大手段的中年大叔給自己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丁志穿好鞋子,下了牀,對着中年男人和婦人一人報了一拳,然後畢恭畢敬道:“大叔,投我以桃,我定報之以李,日後有機會丁志定當報恩。”
中年男人本就是九州絕頂的人物,自然不會當丁志這番話當什麼真,只是擺擺手道:“這倒不用,若不是看在夫人和狸兒的面子上才救你,老夫救人從來憑喜好所爲。”
丁志正色道:“大叔便權當是救了一隻野狗,我自然也當是對野狗報恩。”
中年男人大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我還真想收你爲徒。”
聽得此話,婦人大驚,如同見了什麼非同一般的事情,要知道以中年男人的身份,即便是整個九州,如果方言出去要收弟子,恐怕會排滿整個醉仙鎮。
突然,中年男人臉色一變,冷哼道:“看來赤某二十年未曾下山,有人是不想我清淨了。”
就在他這話落下之後,緊關的窗外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赤毅兄,冰仙子,怎麼來了我天元山也不上來敘敘舊?可讓我等老朋友好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