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終於到達京師。
李氏問道:“錦兒,你要先去我公主府,還是郡王府?”
“郡王府?”宋錦愣住。
李氏解釋道:“是祈安和你的府邸。祈安被封爲安郡王,他說賜封禮要暫緩,想等你回來再舉行。”
郡王的冊封有正規的儀式,由五品以上官員主持,冊封時會賜予郡王金冊和金寶。秦馳推遲了賜封禮,離京南下。
宋錦剛剛知道此事,心情不可謂之不復雜。猶豫了片刻,她仍是堅定道:“我想去濟方藥鋪落腳,方便打聽父親的下落。二叔他們送給孩子的禮物,勞煩您幫忙帶回去。再告訴孩子們,等孃親得空再去探望他們。”
不等李氏反應過來。
宋錦先是跳下馬車。
帶上木婷和秦七等人脫離了隊伍。
望着宋錦馬車走遠,李氏發現了不對勁,她看向旁邊的嬤嬤,詢問:“剛纔錦兒說去探望孩子?”
“奴婢聽得不甚清楚。”
嬤嬤把頭垂得很低。
“呵!”
李氏笑了笑沒說話。
下一刻,秦老大鑽進了車廂。
那位嬤嬤識趣的退了出去。
秦老大問道:“大郎媳婦怎麼走了?她不隨我們一同回府?”
“這要問你那好大兒了。”李氏衝着他嗔怪了一眼。
秦老大挪近李氏,樂呵呵問:“大郎做了啥?”
“誰知他幹了啥事兒,把兒媳婦給惹急了,等他回來,有他後悔的。”李氏回想起和宋錦相處的時候,被她忽略的一些小細節。
宋錦面對她時,過於恭敬守禮。
李氏以爲是宋錦尚未適應身份上的轉變,等過段時間就會好了。現在看來不是,守禮有時候就代表着疏離。
秦老大不甚在意,“兒子現在主意大了,他和兒媳婦的事我們少摻和。家裡有三個小娃兒,那纔是咱們要照看的。”
“行行行,聽你的。”
李氏用手肘碰了碰秦老大。
秦老大樂呵呵上前摟住媳婦。
遠處的木婷回顧了一眼身後,從車轅上坐着轉而掀開車簾子,鑽入了車廂裡。
木婷費解問:“東家怎麼不跟長公主回去?明明回去對我們找人更有利。”
“以什麼身份回去?”宋錦反問。
木婷頓時被問住了。
宋錦見此只好解釋道:“今日若以秦祈安妻子的身份出現在人前,待日後和離之事公開,我會成爲京城最大的笑話。嚴重點兒說被治個欺君之罪都有可能,我不想賭人性。”
什麼罪名就是上位者一句話。
宋錦現今的身份跟秦馳不相配,如果真要在一起,所有的榮華皆會系在秦馳身上,甚至一言一行都要被人盯着。
一點點東西都會被放大。
宋錦能做的便是恪守本分。
來到了西城的濟方藥鋪。
馬車停在後門。
宋繼濤已經在這裡等候,見到宋錦下車,當即上前恭敬行禮,“繼濤見過少族長。”
“不用客氣,有話進去再說。”
宋錦禮貌的開口。
濟方藥鋪開的店面不大,就是一間小藥鋪。後面的院落卻不小,連同隔壁的宅院一起,都屬於濟方。
宋錦在隔壁的院子住下。
木婷帶人去收拾。
宋錦和宋繼濤去了茶室。
說是茶室,相當於書房。
屋內佈置雅緻,書香濃郁,牆上掛着書畫,一旁的書架上擺滿了經卷和典籍。
等下人端上了茶水。
“查得怎麼樣?”
宋錦端起茶碗問道。
在徽州之時,她便修書給宋繼濤,讓他去調查宋寬的下落。
宋繼濤回道:“根據少族長提供的線索,我們去查過了,證實確有其事。可是很遺憾,這些天我們並沒有找到族長。”
“父親失蹤那段時間,赫連楷和宴江南曾待在章氏莊園,去查過嗎?”
“那裡被朝廷封鎖,目前有重兵把守。”宋繼濤遲疑了下,又接着說道,“我們靠近不了那個莊子,潛進去被捉到的話,恐會被當作亂黨處置。少族長說秦大人也派人在尋找族長,那麼莊子應該是搜過的吧。”
“你說得對。”
宋錦將剛起的想法否了。
憑她的人去調查,怎麼也比不上秦馳那邊調查的力度。他們進不去莊子,秦馳的人卻不難。
宋繼濤他們這種程度的調查,其實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求個心安多過於實際。
宋錦心不在焉的讓宋繼濤退下。
秦七看得心頭沉重。
對於活着的人來說,或許親人失蹤,總好過死亡。因爲失蹤至少能讓人心懷一線希望,可以期待一下未來某天的重逢。
安頓下來的宋錦梳洗更衣。
正要休息之際,外面秦七來稟報,“主子,兩位小主子過來了。”
宋錦先是一愣。
像是沒聽明白秦七說什麼。
下一刻,虛掩的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妞妞要邁進屋,被一個男孩攔住。
“妹妹要先敲門,莫要失了禮數。”男孩嚴肅着小臉說道。
妞妞撇了撇小嘴,不高興說:“我是來找孃親的,哼。”
哥哥好討厭了,老是管她。
宋錦聽到聲音,披起一件外衣,匆匆從裡間出去,正好見到兄妹倆在門口鬥嘴,妹妹推開門要進去,哥哥不允許。
“孃親!”
妞妞一把推開了哥哥。
邁着小短腿跑向宋錦,高興的一下子撲到了她的懷裡,嘴裡還脆生生的叫着,“孃親,妞妞好想你呀。”
“孃親也想妞妞。”
宋錦一把將妞妞抱起,在她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眼角餘光看到門口。
七八歲的小少年,身着綢緞織就的淡藍衣裳,衣襬繡有金絲飛龍,頭髮被梳理得一絲不苟,束於腦後,幾縷劉海輕輕垂落,面龐尚存着嬰兒肥,但已可窺見未來俊朗的輪廓。
他走路時,小手背在身後。
舉止間從容不迫,穩健而有教養。在望向宋錦之時,一雙眼裡難掩欣喜,偏又故作矜持。
上前穩穩的向宋錦行拜禮。
“臨漳拜見母親。”
小少年在行拜禮之時,瞥見被母親抱在懷裡的妞妞,眼裡飛快的閃過羨慕之色。等他失落的低下頭,忽然,他的雙腳凌空。
被人一下子抱了起來。
宋錦看着懷裡驚呆了的兒子。
面上故作的矜持,早就消失不見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兒子虛歲有八,宋錦心中對這個兒子是有愧的,她沒有好好的照顧他,甚至這些年和他相處的時間也不多,能做的也是每年給他備四季的衣物等。
“虎子,孃親想你了!”
宋錦飛快在兒子臉頰上輕啄了一口。
小少年臉頰霎時紅透,又害羞又慌張,可眼裡歡喜又是掩飾不住,“娘、孃親,兒子長大了,不、不能這樣,不、不合規矩。”
“乖兒子,孃親今日教你一個道理。”宋錦將兒子放下,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規矩是上位者定的,也是做給他人看的。讓你學會規矩,是讓你擅於運用它來達成目的,而不是讓它來約束自身,限定自身。在這點上面,學一學你爹。你爹就做得極好。”
“兒子謹聽母親教誨。”
小少年很認真的回答。
那個模樣兒就是把話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