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仍迴盪着硝煙和血腥的味道,那氣味揮之不去,令人幾乎都能嚐到空氣中金屬的苦味。
剛剛的混亂景象已不見蹤影,所有的痕跡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
而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几分鐘內。
相較起來,溫簡言緩過來所需要的時間都要更長些。
右邊的耳朵被槍聲震響,喉鳴難止,幾乎聽不到太多的聲音,太陽穴上的灼燒感仍在隱隱作痛,即便沒有真正死亡,但是,死亡實感卻並沒有得到半分的減少。
“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回休息室休息一下,我不介意。“
梅斯維斯善解人意地開口說道。
溫簡言將侍者遞上來的烈酒一飲而盡,蒼白的顴骨上泛出一絲微紅,終於顯得沒那麼死氣沉沉了。
他將空掉的酒杯放回托盤上,拿眼看向坐在桌子對面的梅斯維斯,嗜音仍然有些沙啞:
“不用了“
梅斯維斯緩緩地微笑了一下“那好。“
光潔如新的左輪被遞到他的手裡。
“隨着局數增加,我們的遊戲會逐澱增加一些新的規則,好讓它變得有趣起來。“
梅斯維斯一邊打開彈匣,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首先,子彈的數量將不再僅僅只是一顆。“
說着,他將手探入上衣的口袋,取出子彈。
一枚。
兩枚。
兩枚枚子彈被壓入彈匣。
卡噠噠。
彈匣轉動,子彈上膛。
【誠信至上】直播間:
“兩發子彈7“
「不是,哥們兒,你在開玩笑?7“
“剛剛六分之一的概率主播都中彩了,現在直接三分之一?你他媽的也太毒了吧!11
“當然了,既然死亡概率有所上升,擊發的規則自然也會隨之更改,“梅斯維剎面帶微笑,“從這一局開始,我們可以不再只將槍口對向自己,比如…“
一邊說着,梅斯維斯一邊慢條斯理地調轉槍口,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自己隊伍中的一人。
感受到自己眉心處的槍口,No.8的瞳孔微縮了下,但還是直直站在原處,沒有挪動分毫。
梅斯維斯面帶微笑,輕飄瓢地扣動扳機。
“呋“。
左輪發出一聲幹瘤的空響。
“哎呀,“梅斯維斯嘖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空彈呢。“
說着,他將槍放回桌上,推向溼簡言。
沉甸甸的黑鐵在溫簡言的面前停下,賭桌對面傳來對方的聲音。
“我們的遊戲有三條新規則。“
「首先,不能向對方陣營的成員開槍。“
“其次,一旦擊發的是空彈,且槍口對的不是自己,就要換人開槍,否則即可連
“最後,要麼賭局的參與者失去一枚籌碼,要麼三枚子彈全部用盡,否則的話,
賭局無法隨意結束。“
溫簡言緩緩拿眼。
他看向不遠處的No.8一一對方那張娃娃臉仍舊微微發着白。
他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梅斯維斯:“第一條,你說不能向對方陣營成員開槍。
溫簡言的嗓音仍舊啞着,但聲線已經冷靜下來。
“但是,沒有規定不能向對方開槍,是麼7“
見溫筒言如此快速地領悟到了遊戲的睹示,梅斯維斯脣角的弧度逐澱拉大:
“沒錯。
溫筒言垂下眼,拿起自己面前的左輪。
槍身還在因剛剛的擊發而發着燙,緊貼着他失溫的皮肉,帶來一種近乎疼痛的錯覺。
他拾起眼,掃了自己身後衆人一眼。
再次將槍口對準太陽穴。
[誠信至上】直播間:
“不不不不是吧?2“
“啊啊啊啊五分之二的概率,剛剛六分之一的概率主播都中了,這次不是更完蛋!11“
“救命救命救命!“
手指扣動,溫簡言猛一閉眼。
耳邊傳來乾癟的一聲響.
*
是空彈。
燈光下,青年的臉色呈現出失溫的白,他的眼睦輕緩地扇了一下,手槍卻並未遠窖自己的額頭。
【誠信至上】直播間:
“等等等等,你幹嘯!T
“啊啊啊主播你愚幹什麼啊啊啊!!!你瘋了是不是!!1“
似乎同樣料想到了溫筒言接下來的舉動,梅斯維斯的上半身緩緩向前傾斜,整個人壓在了賭桌的邊緣,他的嘴脣上卷,露出牙齒,像是渴望着嚐到更多血腥味的蜂魚,一雙模樣詭異的眼珠緊緊盯着對方,似乎不想錯過整個過程中的半點細節。
溫簡言拙眼,直直地望向他,手指下壓。
他毫不猶豫地再次扣動扳機。
一下子,似乎萬籟俱痹。
“歐,
又是空彈。
【誠信至上】直播間:
“誰懂,我剛剛心臟停跳了五秒。“
「不過我差不多理解主播的意圖了,這恐怕確實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現在彈匣還剩三發,其中兩發是實彈。
三分之二的概率。
溫簡言擡起眼,視線直直看向坐在對面的梅斯維斯。
足夠賭一把了。
他拾起手,槍口直指對方的眉心。
梅斯維斯面帶微笑,身體向後靠去,肢體語言十分放鬆,就像是自己現在並沒有被槍指着一樣。
頭頂的強光刺眼至極,氣氛緊緒壓抑到了極致,幾乎令人呼吸不暢。
明明時間是相同的流速,但在體感上卻好像被拉長了數借,那恐怖的高壓幾乎能將一個普通人的心智徹底摧毀。
溫簡言扣下了扳機。
下一秒,一道幾乎令人心碎的、乾巴巴的聲音響起。
‘B
居然又是空彈。
【誠信至上】直播間:
“我眼前一黑。“
“完了…全完了…“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受不了了,主播這究竟是什麼運氣,上一把是直接一發入魂,這次是連打三發空彈,而且因爲他最後一發瞄的不是自己,開槍的權力一下子又回到梅斯維斯手裡面了!一一他媽的,現在槍裡只剩下兩發實彈了!!!“
就這樣,只剩下兩發實彈的槍支被再次傳回了梅斯維斯的手中。
梅斯維斯拿起手槍,露出一個微笑:
“承讓了“
巨大的槍響撕裂死寂,響徹整個賭場二層。
賭桌之上,溫簡言這邊的血色籌碼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啃食,一點點地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他只剩下了最後一枚籌碼。
而梅斯維斯仍然是三枚,一枚未少。
上一次,溫簡言花了差不多五分鐘才甦醒,而這一次,他花了十五分鐘。
身體比上次更冷了。
四肢變得遲鈑而麻木,像是生鏽的器具。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生命力被明顯蠶食,這一次,溫簡言已經有了自己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實感一一活着的感覺在指尖流逝,呼出的空氣似乎都帶着來自墳墓的冷意
“你看上去太糟糕了。“
陳默端詳着他,臉色微變。
安辛咬牙點頭:“你不能再繼續了一一你只剩下了最後一條命,梅斯維斯還有三條,情況太差了一一你說一句話,我們就立刻結束賭局,無論如何活下來纔是第一位的,剩下的我們可以再從長計議一一“
溫簡言的目光遲緩地轉了一下,定睦在了聞雅身上,他的嘴脣動了動,嗡音沙啞:
聞雅的臉色也差的驚人。
但她還是深吸一口氣,附身向前湊近。
溫簡言附了過去,低聲呢喃幾句。
做完這一切,溫簡言揮開圍在自己身邊的其他人,搖搖晁晃地坐了起來。
賭場二樓的光線明亮至極,照得他的臉色越發難看如死人。
溫簡言扭頭看向侍者:“威士忌,兩杯,不加冰。“
侍者轉身離去,很快端着兩杯酒回到桌前。
溫簡言穩住有些顫抖的指尖,給自己連灌兩杯。
“你還好吧?“坐在對面的梅斯維斯假惺惺地問。
青年拾起眼,視線似乎微微有些渙散,他扯了扯蒼白的脣角,露出一個微笑,
「多謝關心,還活着。“
“就是不知道你之前的提議是否有效?7“
溫簡言看向梅斯維斯。
“我需要休息半小時。“
「當然。“梅斯維斯說。
在隊友的攙扶下,溫筒言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由於狀態太差的緣故,他不得不將身體的大半重量交給扶着自己的人。
他側過頭,苓白的嘴脣動了動,吐出兩個無聲的字。
動手。
下一秒,龐假的和平被硬生生扯破。
漆黑的唐刀劃出一道鋒利的弧線,猶如一道風般輕吻過去,下一秒,只聽“咕呵“一聲,一名荷官的頭顱落地。
與此同時,聞雅製造的泥沼在賭場二層再次出現,被選中的荷官連哼都沒來得及哼出一聲,就被吞沒。
在殺荷官上,溫簡言小隊的經驗可謂十分豐富。
排名越靠前的荷官越難殺,正因如此,他們針對的荷官排名都很靠後,在陳澄和聞雅毫不留手、幾乎算得上趕盡殺絕的手段下,對方几乎沒有還手之力。
不過眨眼之間,兩名荷官就已經一命鳴呼。
“你這是什麼意思?“梅斯維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注視着溫筒言,佔比極z
的漆黑瞳仁在光線下令人毛骨悚然。
在黃毛的攙扶下,青年側過身。
他的神色仍舊蒼白,淺色的眼珠很平靜,輕緩地笑了一下,嗜音沙啞:“這下我們扯平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
“等等7“
“我怎麼沒跟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梅斯維斯有在出幹???什麼時候,我怎麼沒發現??“
梅斯維斯臉上冰冷的神色如同面具般撤去,就像一切只是標種表演,他緩緩向後仰靠而去,十分隨意地聳聳肩,就像剛剛在他的面前被殺害的並不是自己手下的兩名荷官,而是有兩隻螞蟻被磅死了一樣
“好吧,很公平。“
“半小時後見。“
溫簡言衝他笑笑,轉過身。
在自家隊友的攙扶下,溫簡言再次回到了他們在賭局開始前待過的那處休息室。
剛一進去,先前還勉強支撐着他行動的那股子力氣就被抽離殆盡,像是被剪斷
了線的木偶娃娃,溫簡言整個人癱在了沙發上,似乎半分都動彈不得。
“會長會長,剛剛是怎麼回事7“
剛一進門,瑪琪就一臉茫然地發問,“梅斯維斯一一梅斯維斯動手腳了7“
雖然在外面她被那高密度的靈異能量壓的十分痛苦,但是,身爲一個靠譜的靈
媒,如果梅斯維斯真的做了些什麼,她還不至於真的什麼都發現不了。
“嘲。“溫簡言掀了揩眼皮,啞聲道,“他換了彈匣。“
R
衆人皆是一怔。
【誠信至上】直播間:
“我靠,我剛剛切回去看了一下,我雖然沒看到梅斯維斯怎麼動的手腳,但他當
時壓子彈的時候,兩顆子彈之間很明顯是隔着一個空彈匣的,但是你們還記得主播最
後開槍時候的情景嗎?“
“啊!我靠,我愚起來了,最後兩發彈夾裡全是實彈!!1“
而左輪手槍的擊發是一輪一輪轉動的,不可能開始時實彈之間隔着一個空彈
夾,結束的時候卻變成了連着的實彈。
也就是說,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梅斯維斯將整個彈匣都調換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陳默怔了怔,問。
「在他射殺我之後。“溫簡言拙起眼,扯了下苦白的嘴角,露出一個沒什麼溫
的微笑。
不過,這對於他接下來採取的行動,也已經足夠了。
在這個副本的賭場之中,被捉到出幹就會付出代價一一無論對方是賭徒、荷
官、還是賭場負責人。
正因如此,溫簡言的反咬合乎規則,梅斯維斯也就不能對他做些什麼。
“所以,你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這一點?“陳澄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皺眉道。
“是的,,
溫簡言似乎有些疲倦了,他垂下眼,休息了幾秒,才緩緩開口,繼續說道,
“他出乾的能力很強,比我強。“
的確,溫簡言在這方面很強,但他說到底不是職業的十術師,和不知道在遊輪上待了多久、操縱運行着整個賭場的梅斯維斯比起來,仍然落於下風。
正因如此,溫簡言並沒有捉到他出十的那一刻,但是,他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在那種高壓之下仍然足以運作,以至於他能在自己被第二次射殺、幾乎半隻腳踏入棺材的狀態下時,依舊能意識到梅斯維斯所做的手腳。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
對他們而言,溫簡言在賭桌上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其實已經強的離譜了。
他們在運氣上本就遜色於對方,一切或許還能靠溫簡言在這方面的能力翻盤,
他們也將希望寄託於此,但沒想到…溫筒言現在告訴他,梅斯維斯比他還強??
一一這他媽的還怎麼玩?
正在這時,向來甚少說話的孔衛緩緩開口:“會長。“
幾人扭頭看去。
「剛剛在第二輪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向我們開槍呢?“孔衛問。
這的確是他們所有人心**同的疑問。
且不說擁有絕對防禦的孔衛了,其他人也都各有其保命手段一一既然瑪琪說過了,那只是一支普通的左輪手槍,那麼,他們是幾乎不會有什麼危險的,畢竟,就連比槍支更危險的攻擊他們都抗的過,和會被規則切實束縛的溫筒言比起來,一把小小的左輪手槍對他們是造成不了什麼威脅的。
“第一,如果射你們的是空彈的話,“溫簡言緩緩道,“開槍的權力就會重新回到對方手中。“
而梅斯維斯是親手換過彈匣的。
對他而言,結局不會有什麼變化。
「第二…那把左輪手槍恐怕並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無害。“
“還記得被槍指着的那名荷官嗎?“溫簡言像是疲累了,說話的速度很慢,嗜考很低,咬字卻一如既往的清晰,“No.8號。“
其他人可能不瞭解,但是,作爲和這位荷官交手多次、勝利多次的溫簡言來說,No.8號對他而言已經像是一本打開的書了,他早已將對方的表情習慣捉摸的一清二楚,明白對方臉上任何一個細節的變化可能代表着什麼樣的情緒。
“在被那支左輪手槍指着的時候,他是真的在恐悸。“
而荷官是極難殺死的。
被天賦狒殺是一回事,被一把普通的左輪手槍擊殺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也就是說,這裡面肯定有些什麼貓膩。“
而根據這個副本所曾透露出過的惡意,這個可能性恐怕比想象中還要大,而溫簡言並不敢賭這個可能。
畢竟,他有兩枚籌碼所代表的兩條命可以用,但其他人可沒有。
一旦他判斷失誤,就立刻會有一人送命。
這個風險是他冒不起的。
「“可…那會是什麼類型的貓膩?“瑪琪露出困惑的神情。
從她的角度看來,槍支上做手腳的空間小的可憐…難道是她的水平太差了,
纔沒有覺察到?
“不清楚。“
溫簡言喘了口氣,他搖搖頭,用冷靜而虛弱的聲音說道:
“不過,我們還有更快的方法知道答案。“
他稍稍恢復了些力氣,扶着沙發的一側勉強撐起身體,拿眼看向聞雅,道:
“請吧“
聞雅點點頭,她閉上眼,手指一動,剛剛還平滑一片的地面再一次變成了柔軟的泥沼,下一秒,一道人影被標種無形的力道從中拋了出來,路跆跌倒在衆人的面前
人影拿起頭,露出了一張驚魁未定的娃娃臉。
他惶惑地四下環顧着,身上穿着專屬於荷官的制服,因剛剛的泥沼而變得凌亂不堪,而在他的胸口,歪歪斜斜地彆着一張胸牌,上面是刺眼的紅色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