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勝負分明
春和景明三月天。
衛宜寧穿着玉蘭花蕾的夾袍,坐在曲欄旁看荷花池裡的紅鯉魚喋躞。
春嬌走過來說道:“姑娘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姑太太在前頭找你呢!說是要給你做幾件新衣裳,請你過去量尺頭。”
“不必麻煩姑姑了,我的衣裳足夠穿了。”衛宜寧道:“弄那麼多白放着也可惜。”
“那我去回一聲,”春嬌道:“別叫裁縫白等着。”
衛宜寧從來這樣,在穿戴上並不上心,春嬌伺候她幾年,也早就習慣了。
“春嬌,”見春嬌轉過身要走,衛宜寧出聲叫住了她:“前些日子來找你的銀鎖,他可成家了?”
“好好的,姑娘提他做什麼?”春嬌的臉紅了紅。
“我看他待你是真心的,人也老實。”衛宜寧語氣穩重儼然長姐。
“哎喲,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說這些多臊得慌,”春嬌捂臉道:“今天是怎麼了,敢情是瘋魔了。”
“男婚女嫁天經地義,有什麼可臊的。何況我們名爲主僕情如姐妹,我操心你的終身大事也應該。”衛宜寧正色道:“你如今已經十八了,該談婚論嫁了。”
“姑娘爲什麼要把我嫁出去?”春嬌有些慌了:“莫非是我哪裡伺候的不好?”
“你很好,”衛宜寧拉住她手道:“可你也要成家啊!聽我說,過幾天我和老太太要搬出去,伺候的人不多,你和如意姐姐最大,老太太也說要給如意姐姐尋一門好親事。何況你們便是嫁人了也一樣能在我們身邊,這沒什麼不好的。我幫襯你們成了家,將來你們夫妻同心,小日子一定能過得不錯。”
“姑娘,”春嬌眼淚在眼圈裡打轉,衛宜寧從來都爲她打算:“我還是捨不得。”
嫁了人雖然能在衛宜寧身邊繼續伺候着,可早晚都要回自己的住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時時在一起了。
“千里搭帳篷,沒有不散的宴席,”衛宜寧始終淡然:“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去做什麼,不管多捨不得。”
春嬌看着她平湖一般的雙眸望向天際,只覺得此時的衛宜寧似乎有心事。
“姑娘……”春嬌欲言又止。
“走吧,你去告訴姑姑一聲,我去老太太那邊看看。”衛宜寧起身,雙樑鵝黃緞鞋踩在石子路上,輕如落花。
春嬌看着她的背影,脖頸柔美腰肢纖細,儼然楚楚媛女。
“五姑娘真是長大了,”春嬌不由得嘆息:“前年來時分明還是個沒長開的小姑娘,一轉眼都及笄了。”
三月十六日,朱太夫人正式搬進了新賜的府邸,雖然只有三進院子,但花木蓊鬱,庭院靜謐,很是宜居。
衛阿鸞等人都跟了過來,也有幾家知近的親戚朋友前來恭賀喬遷之喜。
朱太夫人就叫衛宜寧他們準備了幾桌宴席,因天氣和暖就在院子裡鋪設了錦絪,芳亭花樹,落蕊飛英,衆人席地而坐,別緻有意趣。
正待要舉杯,邵桐的小廝阿壽從外頭進來,神色有些古怪。
“打發你去街上買些桃花酥,怎麼倒像是被狼追了?”邵桐問道:“東西買到哪裡去了?”
阿壽喘了幾口氣道:“二少爺,我在街上聽說那包氏出城不久就叫人給殺了,因此忙回來報一聲,就忘了桃花酥的事了。”
衆人聽了,也頗意外,衛阿鸞放下手中的酒杯,問阿壽:“你從哪裡聽說的!可靠不可靠?不是有差官跟着嗎?”
“小的怕聽岔了,又打聽了一番,確認了纔回來的。”阿壽道:“聽說他們剛出城不久,押解的差官有要解手的,隊伍就停了。裡頭有一個跟着流放的丫鬟,不知怎麼就起了殺心。趁看守不備,奪了佩刀,把包氏給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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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叫什麼名字你可聽說了?”邵桐問。
“好像叫什麼秋雲。”阿壽也不能確定。
“秋雲?”朱太夫人聽了皺了皺眉說道:“我倒是恍惚記得有這麼個人,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她在府裡是做什麼的了。”
“想必是那個曾經在包氏跟前當大丫環的秋雲,”如意在一旁說道:“我還記得她,薄嘴脣吊眼梢,後來嫁給了府上的左大力,就去伙房幫忙了,不在包氏跟前了。”
其實在阿壽說出秋雲的名字的時候,衛宜寧便和春嬌對視了一眼,她們都還記得那個秋雲。
當初她在包氏跟前狐假虎威,處處刁難衛宜寧院子裡的人,小舍兒和春嬌都受過她的排揎。
甚至這秋雲還想要斷送了春嬌,故意騙她夜裡出去,然後她再帶人去捉姦。
只是被衛宜寧瞧破了關節,將計就計,把秋雲和左大力湊了一對。
國媽媽帶人摁住了他們,包氏知道後很是震怒,當即就把秋雲從房裡趕了出來。
那左大力是府裡裡第一個酒囊飯袋,又懶又饞,秋雲嫁給他之後就等於跳進了火坑。
再加上包氏雖然把秋雲許配給了左大力,但一分錢的嫁妝都沒給,並且把秋雲原來的衣裳首飾全都扣下了。
秋雲在伙房裡受人嘲笑,加上左大力整日的打她,日子過的很是艱難。
她極有可能因此而對包氏懷恨在心,再加上這一次要流放到老淩河去,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所以才走了極端。
“別人沒受傷吧?”衛宜寧有些惦記桑姨娘。
“這個倒沒聽說。”阿壽道:“想來那個丫鬟也是仗着差官一時疏忽,能殺了包氏就已經很厲害了,哪還有時間去傷別人。”
這個變故來得有些意外,衆人沒料到包氏剛剛出城就喪了命。
雖然知道他是個惡人,但也不禁因此而感慨世事無常。
最後還是朱太夫人招呼道:“各位別拘束,雖然沒什麼好招待的,但難得有良陳美景在眼前,切莫辜負了大好春光。”
“老太太說的對,”有人應和道:“大夥兒快快舉杯,這頭一杯酒先敬老太太。”
笑語喧譁中,人們很快就把包氏被刺身亡的事放到一邊了。
衛宜寧端着酒杯,嘴角含笑。她想起去年的時候,包氏舉杯和自己對飲的場景。
勝負終是分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