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片酬現在漲得太快，已經影響到正常的市場秩序了。”
“是啊，一線動不動就上千萬的片酬，哪怕稍微低一點的，也得大幾百萬，實在是太高了。”
“確實，都快拍不起了。”
“……”
一個個老闆紛紛響應。
大領導面上多了些重視，他指示身邊的李司長道，“把這個情況記下來，調研一下具體情況，什麼事都有一個度，不能因此影響到產業的發展。”
“好的，我會多關注這方面的情況。”
“咱們繼續剛纔的討論，陳麟風，你來講講你的高見，互聯網企業佈局影視行業，你覺得影響怎樣？”
“直接的影響，已經有人說過了推高片酬，拉高製作成本，這種情況大概率會出現。
而且新人入行，肯定會看準那些優秀的幕後出高價，使得人力成本更貴，這也是大勢所趨。
不過就我個人的感覺來說，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目前幕後人員的薪酬還是偏低。
其實真正在影視製作過程中，這些技術人員，起到的作用，一點不比鏡頭裡的演員要低。”
陳麟風頓了頓，“我真正擔心的，還是互聯網企業的大規模入場，會把他們那邊的一些壞習慣帶過來。”
有BAT打頭，後面肯定還會有一大批公司跟在後面，泥沙俱下，有的公司可不會那麼講究。
“哦？”大領導眉頭一動，“說說。”
“我能想到的，就有明星證券化、標的公司空殼化，靠着買票房、幽靈場、高價票這種手段，票房造假，然後拉高股價割韭菜。”
幾個領導的眉頭立馬就緊鎖了起來，都不是什麼好詞啊。
趙局長欲言又止，小陳這回怎麼這麼耿直？
“明星證券化這個好理解，靠着明星成立公司，然後藉着他們的名氣來在股市上吸引股民。”
再有就是標的公司空殼化，這個就涉及到後世經常聽到的對賭協議了。
明星和影視公司對賭，按理來說，如果賭贏了，是有鉅額利潤的，他們就以此來忽悠股民，把估值做高。
這時候就可以套現了，對賭一般都是會輸的，但這時候輸的只會是韭菜。
這種還是操作比較高端的。
有些簡單粗暴的，就是明星先成立空殼公司，然後借殼上市，被高價併購，一下子市值就上漲數百倍。
不光明星，公司也割韭菜，有的是靠造假，也就是上述說到的那些造假手段。
還有的甚至是真的高票房電影。
比如前世投資《戰狼2》《流浪地球》的燕京文化，就是割韭菜的好手。
連續押中爆款，每次股價繼續飆升，然後再立馬回落。
最後把自己給割進去了。
“再有就是藉着給明星天價片酬，然後搞陰陽合同，洗money。”
陳麟風咂了咂嘴，“我覺得吧，這些爛事，說不定已經在行業內出現了。
明星片酬在幾年內，漲了好幾倍，能漲這麼快，肯定不只是商業價值提高，說不定就有我剛說的這部分因素。
而且，我認爲，如果不控制，片酬還得漲，說不定未來一部片子，片酬上億的情況，都大有人在。”
此言一出，好幾家老闆的臉色都變了。
不是，哥們，你別這麼實在啊。
陳山佟不由的扭頭看自己兒子，面露擔憂之色。
這小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勇？
大領導也被驚到了。
他仔細的打量着陳麟風。
作爲《她》的作者，本身還是在影視圈發展，他相信陳麟風肯定是有的放矢。
未來真會如他所說的那樣發展？
聽起來不是什麼好現象啊，怎麼套路跟太平洋對岸的那個國度聽起來有點像？
陳麟風面不改色，這是典型的利益之爭。
他不想靠影視產業金融化來掙錢，那麼這些套路，影響到的就是想正正經經拍電影掙錢的公司。
瑪德現在演員片酬這麼貴，以後動輒上億的天價片酬，都是你們給哄擡的。
龍麟和麒麟，如今其實已經開始逐漸接觸到這類的爛事了。
龍麟那邊還好點，投資相對較低，而且受限於電視臺的收購價格，賬面上就沒那麼好做，因而盯上的人沒有那麼多。
麒麟這邊就誇張了，一直有人找上門來，想要進行合作。
再有就是鼓動他，趕快上市的。
不上市怎麼（幫我們）割韭菜啊。
也就陳麟風自己手裡捏着三家即將上市的互聯網公司。
還有各種股票以及投資手段，錢生錢，資產一直在瘋漲，看不上這點收入。
否則他也不一定能頂住。
這幫人實在太捨得撒錢了。
這裡面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拍的電影太賺錢了，哪怕正常投資也有很高的收益。
但更多的，還是那些一說出來就會被審覈的勾當，本身要的就是大撒幣。
過去，其實也有這樣的情況，那時候最多就是虛報金額。
畢竟藝術是無價的嘛，搭景的時候多算點錢，然後拍戲統一給炸掉，賬直接就銷掉了。
這種還算相對講究，偷偷摸摸的就得了。
但如今出現的新情況就不一樣了，禍害太大了，影響的不只是行業本身，還有更多的人。
陳麟風其實已經明白，前世爲什麼影視行業那個樣子了。
動不動就幾億投資，誰知道真正投了多少。
再有就是，有些人打一開始就想着要對賭失敗，當然作品也就沒必要好好打磨了。
不如說，作品越差勁越好呢。
反正有營銷手段，粉絲會心疼偶像的。
這還不如過去靠虛報來洗的呢，至少人家是真的投錢。
對於劇組來說，有錢能好好拍戲就行，至於這個錢什麼來源，是不管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真要片子拍好了，能見到回頭錢，對於那些人也是好事。
哪像後來的那麼不講究，好壞都無所謂，成本就是電腦裡的數字。
跟一幫吸血的蟲豸在一起，怎麼能搞好影視產業！
可以預見，未來最受影響的，就是認真拍戲的公司和劇組。
別人推高片酬，能靠資本手段撈錢，只有他們要承擔片酬上漲的苦果。
龍麟和麒麟，其實已經被拖累了。
因而，陳麟風如今不想忍了，乾脆直接掀桌子。
他選的這個時機，其實是特意挑的。
現在搞這一套的，只是相對少數，還沒有到大家都在乾的程度。
看看華藝、光線一幫人的臉色就知道了，他們表情有些不對，但沒有很憤怒的感覺。
華藝現在的套路，主要還停留在搞影視文化房地產，這樣同樣來錢快。
但並不在陳麟風剛纔提到的那些現象裡。
光線也更多停留在壓中爆款，然後拉股價套現的路子。
這個時候挑破，其實比後世要容易的多。
很多事都還只出現了一個苗頭。
大領導表情嚴肅，心裡感覺今天真是來對了。
本來只是想探討一下互聯網企業入行的影響，沒想到聽到了重量級的內容。
對於他們這個級別的人來說，但凡還想進步，就得看產業整體的情況。
只要整體發展的好，那就是政績，但要是行業烏煙瘴氣，也是會受到影響的。
現在國產電影產業發展這麼好，他可不希望上升勢頭就這麼被影響到了。
“李司長，這個情況，你……”
擡了擡手，本想繼續讓李司長負責，想了想，他又道，“算了，這事我親自盯着。”
他又看向陳麟風親切的笑道，“小陳，你把剛纔說的，寫個材料出來。
給我發一份，我找人研究研究，如果在邏輯上沒什麼問題，後續相關部門應該會給出相應的政策。”
說到這裡，大領導點了點額頭，“對了，我記得你也是能上內參的學者來着，如果有什麼措施建議，也可以一併寫上。”
王忠軍嘴巴微張。
這就是文人啊。
他其實從來都不怕陳麟風這個人，但很怕他的筆桿子。
這寫文章的時候稍微加點私貨，就能整死人或者某一方公司。
看看，這種級別的大領導，都會參考他的意見。
大領導環視衆人，“小陳說的一些問題，咱先略過，現場討論討論片酬這個問題，這個是目前就已經出現的問題，大家有沒有什麼辦法？”
沒什麼人說話。
大家都還處在剛纔被陳麟風震到的情緒中。
這位是真不怕得罪人啊。
平時人怪好的，怎麼一下子砸大家的鍋呢。
王忠軍回憶起陳麟風剛纔說到的那些賺錢手段，想想還真有些心動。
這小子腦子裡東西也太多了，要是他知道這麼多賺錢的法子，怎麼也不會說出去。
“咳，”李司長見衆人有些沉默，爲了不讓領導的話沒個迴應，只能自己來點名。
“馬中駿你來說說？”
“不如直接設定限額？”馬中駿略微思考一陣，給出了自己的主意。
“一線多少錢，二線多少錢，設定個大概的金額，別超過這個數，總能限制住演員薪酬繼續往上漲了吧。”
“不妥，”餘東搖頭道，“先不說一二線這種口頭上的稱呼，根本沒有具體標準。
再者說，一千多萬你們覺得多，放在國外，這又不算什麼，如果有明星在海外也有票房號召力，能在好萊塢拍戲的，你又怎麼說，也要限制嗎？”
有人便將目光投向會議室的某個方向，顯然，這指的應該就是陳麟風了。
這位的片酬早就開始美元計價了，轉換成rmb，妥妥的片酬過億。
要說天價片酬，這位纔是真天價。
只不過，人家確實值這個價格，他是真的有全球票房號召力。
“不僅如此，”王忠軍道，“現在有不少合拍片，會請一些好萊塢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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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未來咱們市場發展起來了，總不能合拍的時候，給國內的演員進行限制，國外的明星還按照人家的市場價給，這不跟過去一樣了嗎？”
這話說的不明不白，但在場的老闆都聽懂了。
當年港臺明星片酬按市場價，國內還處在給工資的時代，那時候鬧出過好多事。
這倒也是個問題。
本來想要支持一下限制片酬的韓山平，又放下了心思。
他是經歷過王忠軍所說的那個年代的。
不管千萬片酬這個數字是不是已經夠高了，區別對待本身還是不太好的。
眼見本來心心念念要限制片酬的衆人，又開始不吭聲了。
陳麟風無奈道，“這事其實沒那麼複雜。”
韓山平連忙問，“你又有好主意了？”
“在比例上限制就好了。”
陳麟風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全部演員總片酬不得超過製作總成本的40%。”
“第二，主要演員片酬不得超過演員總片酬的70%。”
他晃了晃兩根手指，“只要有這兩條，能夠保證作品的製作質量，就夠了。
剩下的，限制住一些行業亂象，片酬的自然增長其實沒那麼快的，正常的商業價值增長，咱沒必要限制不是。”
“嗯，小陳的這個主意好。”大領導讚道。
這其實就是後世官方出臺的政策。
不過要到非常晚的2020年代以後了，那時候行業片酬已經高到不行。
陳麟風謙虛了一下，“其實這就是我們在公司內部施行的策略，算是硬性規定，就是爲了防止製片質量下降太多。”
李司長很是感嘆，“怪不得龍麟和麒麟這兩家公司發展的這麼好，看來是在制度上，就有優越性。”
他看向衆人，“大家還是該多向行業標杆學習，不光要學習外在，內部的制度，也要多學習，這樣才能進步。”
衆人稱是。
有老闆好奇的看向陳家父子，原來他們不光是實行業內盛傳的劇作中心制，還有片酬比例方面的限制。
學到了學到了。
有些本就在跟着照抄龍麟和麒麟的公司，決定繼續沿着成功者的路徑走。
這樣想的公司還真不少。
陳麟風出了迴風頭之後，後面就不怎麼說話了。
不過他已經把整個座談會的風向給轉變了。
一開始大家都是在忌憚，互聯網資本入侵會造成的影響。
現如今，則都開始聊起片酬過高的問題。
已經陳麟風提到的那些亂象上去了。
有他開頭，一些老闆多多少少也提到了自己碰到過的一些問題。
他們這些能受邀參加座談會的公司，多是發展比較好的。
已經過了那個原始積累的階段，因而吃相稍微好一點。
當然，後來割韭菜瘋狂掙錢的時候，情況又不一樣，現在就不提了。
至少這時候，他們還是願意讓行業更好一些的。
沒有上市的公司尤爲如此，他們還寄希望於能夠多拍些好作品，然後成功上市呢。
只有華藝王總感覺被針對了。
因而大傢伙說到的一些亂象，感覺好多都是過去他幹過的。
有些他現在還在幹。
艹，這個會有點沒意思了。
會議結束之後，陳山佟還有些擔心。
“你在會上說這麼多，後邊還要寫材料上報，不會得罪人吧？”
“一些跳樑小醜，有什麼可怕的。”
陳麟風不是很在意，利益集團還不大，作爲行業巨頭，輕鬆就壓過去了。
真正說起來，現在他纔是資本。
當然，人身安全還是要稍微注意一下的。
他現在日常四個保鏢跟着，出行都是至少兩輛車，不行就再加一輛。
多出的那點工資錢，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陳麟風不忙着寫材料，這份報告，既然已經得到大領導的重視，以後說不得就會對行業本身產生很重要的影響。
他在想，要不要上點私貨。
得虧陳麟風自己的公司沒上市，不靠韭菜掙錢，有動力來推動行業環境變好。
他本人又是穿越者，有點幹事業的理想，否則這種影響產業政策的機會，本身也是大賺一筆的機會。
陳麟風倒是沒這個心思，他反倒是想到了未來最討厭的流量明星問題。
能不能在材料裡提一提呢？
晚上，在家對着電腦，陳麟風開始思考。
“小風，又寫什麼呢？”
路過書房的時候，劉茜茜習慣性的一瞄，發現老公打開的不是平時的碼字軟件，而是wps，於是進來好奇的詢問。
電腦上的wps還是一片空白的狀態。
“你這什麼也沒寫呀。”
思路被打斷，陳麟風也不介意，他還是挺喜歡和茜茜討論的。
他將白天參加座談會的情況大概講述了一遍，又提了提流量明星的問題。
“我在想，要怎麼限制一下。”
劉茜茜知道流量明星在合格概念，以前小風說到過。
她忍不住捂嘴笑，“你對流量明星可是真恨啊，韓耿惹到你，現在還沒過去呢。”
我家老公可真是個小心眼。
記性好的人，是不是都這樣？
陳麟風瞪了她一眼，“我至於爲那一個人，來思考對策？”
真想針對，不隨手就收拾了。
對於小心眼的誤解，他絕口不提。
反正早就洗不白了，哪怕茜茜很相信他，也很難解釋。
唉，都是那些謠言誤我。
“對不起，是我小看你了。”
劉茜茜繃住笑，但眯起的雙眼，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眼珠骨碌碌一轉，劉茜茜出主意道，“要不建議領導們出個政策，歌手跨界，要先經過一定時間的培訓？”
流量明星多是先通過唱跳吸引粉絲，然後轉到影視行業噁心人。
劉茜茜以爲，這樣應該能限制到一部分人吧？
陳麟風搖搖頭，“沒用，這個培訓還不是公司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根本沒法進行監督。”
就算成立個考覈機制，多一道證件要求，估計也是白瞎，塞錢什麼都解決了。
主要是還麻煩。
官方不一定願意出手。
領導肯定想要的是直觀，而且有效的方法。
“那怎麼辦？”劉茜茜歪着腦袋問。
“我在想，還是得通過經濟手段來。”
經過茜茜這麼一打岔，陳麟風也有了些思路。
他想到了霓虹業界，流浪明星和偶像，不受待見的情況。
或許可以讓上面下達政策，限制跨行年輕藝人，前期的收益。
比如前五部作品，片酬不能超過劇組總片酬的10%之類的。
後續的片酬比例，也要隨着部數慢慢提，不能一下到頂格。
流量背後的資本，不一定會產生很大反應。
片酬壓下去，原因是礙於官方的政策，並不代表實際的商業價值。
代言和商業活動這塊的巨大利益，不受到影響，就不會有太大反噬。
主要是現在流量明星還沒那麼多，2014年是流量元年，如今正好是2013年。
況且，行業內的既得利益者肯定是願意的。
包括韓耿這種老的流量，因爲他們已經爬出坑了，纔不管後輩什麼情況呢。
還少了些競爭者，何樂而不爲呢。
傳統的演員就更支持了，他們恨不得外行都別進來跟他們搶飯碗。
“這不就是變相的看資歷嘛。”
劉茜茜有些疑惑，感覺有點開倒車的感覺。
“是啊，就是有點資歷的意思。”
陳麟風嘆了口氣，有時候，稍微講點資歷反倒是好事。
至少這樣不會出現，讓完全不會演戲的人，上來就演主角。
茜茜這種天選之人，未來說不定就越來越少了。
但兩害相權取其輕，世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這樣的話，說不定正式的演員，也會開始有類似的規定出來。”
劉茜茜是懂什麼叫得寸進尺的。
“那沒辦法，”陳麟風攤手，“只要保證正常的上升通道就行。”
真要減少了片酬增長幅度，年輕的時候賺不到太多錢，還能逼着他們增進能力。
再者少點資本家的醜小孩來撈錢。
那反倒是功德無量了。
既然有了想法，陳麟風也就試着先開始寫。
劉茜茜看他用心，遂不再打擾。
第二天，兩人帶着一整個團隊，登上飛機前往洛杉磯。
他們這次坐的是私人飛機，沒有被外人知曉。
知道茜茜懷孕之後，陳麟風就起念要買一架私人飛機。
只是訂製的話，需要的時間不短。
因而，暫時還是花錢租的。
私人飛機起飛的機場，和民航客機的商業機場，不是一個地方，規模上差很多。
不過在私密上，確實要好很多。
而且着實方便不少。
怪不得不少有錢人喜歡呢，看來不光是裝逼需求。
陳麟風由於前世經歷，本身是有點憤青心裡的。
他十分討厭非常有資本家標誌性的事物，比如私人飛機，又比如高爾夫，各種私人俱樂部等。
這種東西，他幾乎都是不碰的。
像是某種特有的執着一樣。
只是如今有了實用性要求，那就還是排除一個吧。
他在心裡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