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抱歉——”
拉爾夫·費因斯恍然大悟,他一直將自己封閉在潛意識裡。
之所以與陳愈拍攝不順利,就是因爲一直將他當成對手。
實際上,一部戲的成功理應是團隊裡的人齊心協力。
只是他好像才理解這個道理。
“不必道歉。”
“劇組拍戲本來就是一個磨合的過程。”
“我們要有試錯的過程,才能夠爲觀衆展現出最完美的作品!”
陳愈的話擊中了拉爾夫·費因斯的心。
一對比,倒顯得他有些計較。
眼前人並未過多說什麼,而是選擇與拉爾夫·費因斯對了幾場戲。
而後正式開拍火車裡的關鍵劇情。
在《布達佩斯大飯店》裡,最關鍵的火車片段,出現在兩次檢查證件的場景。
兩次情節,所想要表達的心情完全不同。
主要就是想要爲大家呈現,文明被野蠻所摧殘。
至於這兩次身份查驗,卻給了陳愈飾演的角色zero一個很大的震撼。
陳愈已經準備完畢。
至於他們接下來則是繼續未完成的戲份。
“《布達佩斯大飯店》第七天,第五場!”
“Action!”
隨着製片人代理導演傑瑞米·道森的一聲令下,陳愈瞬間進入到了狀態。
砰!
他被幾個羣演士兵狠狠的壓在了牆上。
非常的真實。
鼻血早已經流了滿臉,他滿眼驚慌的看向拉爾夫·費因斯。
“你這個低賤的麻子臉法西斯主義王八蛋。”
“放開我的門童。”
這一遍拉爾夫·費因斯的情緒相當到位。
很明顯,在突破了自己心裡的那層障礙之後,拍戲於他而言確實是遊刃有餘。
心境的突破,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唰!
此時鏡頭,給了陳愈一個聚焦的特寫。
後者震驚的目光裡,似是完全沒有意識到會有人爲他拼命。
“有什麼問題嗎?”
門外傳來了聲音。
愛德華·諾頓出現在了門口。
“野蠻的傢伙。”
“這個年輕人在布達佩斯大飯店工作。”
鏡頭自陳愈的臉上,調轉到愛德華·諾頓所在的位置。
“古斯塔夫先生?”
聽到了面前人喊出自己的名字,拉爾夫·費因斯有片刻的疑惑。
“我是漢克斯。”
“是伯格多佛夫婦的兒子。”
“您還記得我嗎?”
拉爾夫·費因斯的臉上帶着釋然,無人注意的角落緩緩鬆了口氣。
這些微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
反觀陳愈這邊,亦是如此。
要知道,無論是拉爾夫·費因斯還是愛德華·諾頓,在後世皆是成爲影帝的存在。
與他們兩個對戲,對陳愈來說算是一種享受。
尤其。
目前的拉爾夫·費因斯早已解除了心理的桎梏。
“看到了嗎?在野蠻的屠宰場上,還是有些文明的微光存在。”
“這就是人性。”
“至於我們謙卑的以自己的方式服務…”
陳愈看着眼前的拉爾夫·費因斯。
目光之中皆是坦誠,這段戲並沒有他的臺詞。
可是陳愈就是有這樣的力量,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忽視他的存在。
“算了,他媽的。”
拉爾夫·費因斯罵了一句,最終那杯相比總算是一飲而盡。
“咔——”
傑瑞米·道森喊了停。
這段戲拉爾夫·費因斯已經能夠輕鬆掌控自己的心情。
至於接下來的戲份,纔是重中之重。
“全場休息十分鐘。”
“接下來繼續拍火車上面的戲份。”
陳愈和費因斯在監視器看完剛剛的那一段,很是興奮的握了下拳。
回過神來,才發現所有人都圍在了兩個人身後,連劉一菲也不例外。
“噢噢噢!”
諾頓已經在那歡呼,其他人則是尖叫。
這一段戲,拍的確實高維,把幾個角色的感覺演繹的淋漓盡致,尤其是費因斯。
“真好!”
“這纔是我想要的劇情氛圍!”
費因斯也是激動的在那大笑,整個劇情的氛圍一下子就提了上來。
只有劉一菲,略微有些佩服的看着那道被包圍的身影。
誰說老外就一定傲慢的。
他們雖然有驕傲的資本,但有時候,征服劇組的人更高能。
他們佩服任何一個利害的對手,尤其是像陳愈這樣的。
“gogogo!”
“一鼓作氣!”
“繼續!”
陳愈在那喊着,劇組跟上午簡直來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大反差,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幹勁十足。
顯然,有氣氛的劇組,比一次次ng來的更有希望的多。
……
陳愈將臉上的血漿擦拭乾淨,隨後已經有化妝師過來補妝。
接下來的戲份,無論是穿着亦或者是神態,與剛剛都要有着天壤之別。
是第二場火車的關鍵劇情。
拍戲都是這樣,本就不可能是按照順序。
尤其是一個場景出現兩次拍攝的情況下,自然是要縮短時間去完成。
否則若是按照順序的話,拍完再返回那確實是相當耽誤時間。
而這段戲,暴力終究是碾碎了古斯塔夫的體面。
文明之光徹底的熄滅。
十分鐘的時間很快結束,這一次火車上出現了第三個人。
劉一菲所扮演的克瑞斯,已經款款坐在陳愈的身側。
三人都坐的闆闆正正。
劉一菲的臉上剛剛畫了一個胎記,若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這個胎記恐怕就是醜陋的象徵。
可那是天仙姐姐的臉。
反倒是讓人覺得有一種異樣的魅力。
蒂爾達·斯文頓點了點頭,最開始跟劉一菲接觸之時,她只認爲這個女孩子大概吃不了苦,扮不了醜。
只不過這明顯是她的刻板印象。
在知曉會跟兩人合作之時,蒂爾達·斯文頓去影院觀看了《少年的你》。
在看了劉一菲的演技之後,不得不豎起大拇指。
簡直就是毀容式演技。
往常看她站在陳愈的身邊,都是嬌嬌柔柔的樣子。
可是演技爆發之時,纔是真正讓人佩服的時刻。
***
“各就各位。”
“Action!”
隨着傑瑞米·道森的聲音,三人直接進入到了狀態。
這一次。
陳愈的眼神與剛剛發生了質的變化。
面前的情況讓衆人都不得不驚訝,實際上即便是作爲穿插整個故事的主線,陳愈在這兩處戲份裡的臺詞極少。
更多的是靠眼神或肢體表達。
正因如此,已經達到了讓人五體投地的程度。
“對了。”
“回答你之前的問題。”
“當然,我曾經是最優秀的門童,是布達佩斯大飯店最好的存在。”
“現在終於有個門童超越我了。”
陳愈正襟危坐,眼神早已經脫離了稚氣。
卻又帶着些若有所思。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青年。”
拉爾夫·費因斯的手裡依舊端着那杯香檳。
似乎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保持着最完美的狀態。
一絲不苟的髮型,以及永遠優雅的動作。
“的確如此。”
陳愈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輕挑。
臉上帶着笑容。
只不過,高興不過一秒。
火車漸漸的停了下來,與鐵軌碰撞的聲音顯得尤爲刺耳。
“怎麼又停在這荒郊野外?”
陳愈皺起了眉頭,語氣中帶着些許的疑惑。
窗外。
出現了無數的身影,與他們第一次坐火車時的情形相同。
三人的視線停留在窗外。吱呀——
包房門被人拉開之時,幾個帶着槍的士兵出現在眼前。
三人的視線在窗外游回房間內。
目光之中帶着意味不明的含義。
“各位好,我們剛剛正聊起你們。”
“請出示證件。”
陳愈的手放在餐桌下面,在看到幾位士兵之時雙手就已經交織在一起。
這個小動作在鏡頭內完美顯現。
傑瑞米·道森簡直要拍手叫好,不愧是大滿貫影帝,一舉一動之間都能完美詮釋他的情緒。
緊張的抿脣。
手上的動作竟也有些顫抖。
陳愈的目光落在了拉爾夫·費因斯的身上,帶着些許的失措。
眼見着兩個人都快速掏出自己的證明。
陳愈嚥了咽口水。
將手伸進了衣服裡,準備在口袋裡拿出他的移民工作簽證。
這一段戲陳愈表達的相當細膩。
他在火車停在荒郊野外之時,便已經表現的心事重重。
隨後門被拉開的瞬間,他的手就已經交纏在一起。
之後的眼神更是融合在一起。
“你是我們第一個正式見面的行刑隊軍官。”
“你好嗎?”
拉爾夫·費因斯與面前的士兵打了招呼。
後者輕蔑的打量了一眼,完全沒有要理會的意思。
隨手將手裡的身份證明丟給了拉爾夫·費因斯。
在看了劉一菲的證件之後,伸手接過了陳愈手裡的簽證。
眉頭蹙起的瞬間,拉爾夫·費因斯急忙解釋。
“這是移民三等工作簽證。”
“親愛的,你可以看這個。”
在錢包裡取出特別旅行許可,眼前的士兵卻只是將它撕碎。
拉爾夫·費因斯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鏡頭並未捕捉的同時,陳愈也在暗暗觀察。
很好——
確實有了很大的改變。
“到外面來。”
“不。”
陳愈微微起身,在拉爾夫·費因斯堅定的目光下再度坐了回去。
“我向你保證,你要是敢動他一根汗毛。”
“我一定會讓你屁滾尿流。”
陳愈和劉一菲的表情變得無比震驚,瞪大的眼睛明顯昭示着陳愈此時的心情。
“把你綁在柵欄上,吊到日落西山。”
拉爾夫·費因斯的目光逐漸兇狠。
帶着些許喝退的氣勢。
這就是布達佩斯大飯店最有權勢的人,他本該如此。
“……”
那士兵平靜的看着眼前的拉爾夫·費因斯。
至於陳愈,已經有些呼吸不暢。
他的胸口快速的起伏,恐懼已經完全宣泄。
砰砰砰。
槍桿子砸在陳愈的頭上之時,拉爾夫·費因斯徹底的暴怒。
“你這低賤的麻子臉法西斯主義王八蛋。”
“咔——”
全場歡呼。
在氣氛這方面,外國人要更加的熱烈。
劇組裡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歡呼。
“拍的太好了。”
“拉爾夫,你總算是拿出了自己真正的實力。”
阿德里安·布洛迪抱住了面前的拉爾夫·費因斯。
要知道,就在上午拉爾夫·費因斯還面臨着極度的崩潰。
至於剛剛的那場戲,簡直是出神入化。
在場的人紛紛鼓起了掌。
面對着衆人的叫好,拉爾夫·費因斯的心結總算打開。
他明白了關鍵所在。
與自己的心魔做了對抗。
拉爾夫·費因斯來到了陳愈的面前,後者正在處理着頭上的血包。
“chan。”
“我感謝你,謝謝你打開了我的心結。”
“總算不會渾渾噩噩下去。”
拉爾夫·費因斯對着陳愈深深鞠了一躬。
他知曉,其他人的狀態不佳,其實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問題。
大家都太想在陳愈的面前證明自己。
往往越是這樣,越是會適得其反。
“Crystal,你剛剛的眼神戲真的超絕。”
“尤其是這個胎記,在你的臉上就像是一朵美麗的花兒。”
蒂爾達·斯文頓的話讓劉一菲有些驚喜。
這場戲對她來說不過就是露個面。
完全沒有任何的臺詞,以及考驗演技的片段。
可是能夠得到別人的誇讚,實在是讓人開心。
“Thank you。”
“你的表現也很棒。”
劉一菲轉頭看向了陳愈,眼裡的傲嬌尤爲明顯。
至於大家都再度轉向陳愈。
沒有一句臺詞,卻硬生生把恐懼和依賴和無助感體現到了骨子裡。
至於第二場,那種警覺和無力感更是讓人共情。
尤其是古斯塔夫先生在與士兵發生衝突之時,在發現自己的勸阻無法改變任何事情,他的情緒從無助轉變成了麻木。
完成了情緒的最終形態。
“這絕對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表演。”
“我相信《布達佩斯大飯店》一定可以成爲電影節最耀眼的那幕光輝!”
身邊的人都在盡情的歡呼。
這一次他算是踩到了點子上。
今日的戲份已經拍完,陳愈拒絕了拉爾夫·費因斯的邀請。
總算是解除了一塊心病。
他該是鬆口氣的時刻,再者說明天有劉一菲的重要戲份,無論如何不能夠影響休息。
只有保持良好的狀態,才能夠完美演繹。
酒店裡。
劉一菲已經洗好了澡,完全癱在牀上。
今天這一天過的實在是充實,隨着陳愈在浴室走出來之時,劉一菲在牀上爬了起來。
“老公,我有點好奇。”
陳愈大概能夠想到劉一菲的想法。
“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一天的時間,整個劇組的效率都高了很多,我覺得他們後面的戲份狀態都好起來了。”
隨着劉一菲的動作,身上的浴袍滑了下來。
露出了圓潤滑膩的香肩。
陳愈走了過去,將面前的人攬在了懷裡。
其實這個問題是很好回答的。
“好萊塢國際巨星大多名聲在外,他們向來注重外界對他們的評價。”
“至於這一次——”
“兩國演員合作的影片,他們自然是怕被我給比下去。”
“所以說卯足了勁兒想要碾壓我。”
“這樣一來,便有了心理包袱。”
陳愈頓了片刻,隨後再度看向了面前的劉一菲。
像是怕她不理解。
陳愈再度舉了個例子。
“就像是你拿了影后,在接下來的作品當中自然也會有壓力。”
“萬一演砸了會怎麼辦?”
“萬一播出的效果與之前差別太大。”
“這種情況跟他們的心理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們在面對着對手遊刃有餘之時,相反只會越發的給自己施壓。”
“就形成了今日的閉環。”
陳愈這樣說可以說是簡單明瞭。
結合到自己的身上,劉一菲自然能夠理解這種心情。
眼前的人若有所思。
不得不說,正如同陳愈所說的那樣。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但是,誰能有明白呢?
不然,爲什麼老祖宗會有那麼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那你呢——”
劉一菲的聲音再度響起,眼底升起了求知慾。
“你這麼年輕就成了大滿貫影帝!”
“爲什麼沒有這種包袱?完全看不出有偶像包袱?”
在拍攝這部電影初期,其實劉一菲就產生了這種極大的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