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情起

無雙島,林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自己口渴難耐,恍惚間倒看到一位姑娘在身邊,見他醒了,忙朝外叫道:“梅珊,他醒了,你去叫小姐。”門外應了一聲走了。

林紓緩緩起身,呆看着眼前那女子,那女子着鵝黃色長裙,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倒像個富貴人家出來的姑娘。見林紓盯着她看,倒覺得這人有些呆,便笑着問:“公子還要喝水嗎?”林紓忙不迭的接過去,一飲而盡。喝完便又打量起房間來,這閣房倒是設計的雅緻,倒不像是男人能設計出來,牀邊還點着薰香,倒不是特濃烈,倒有一股清香撲鼻的水果香味。正在打量着,一名女子進來。

那女子髻發高盤,眉尖彎蹙,雖然丹目鳳眼,倒是顯得英氣十足,看起來年齡不過十六、七歲,倒是有着和這個年齡格格不入的氣場和深邃,隱約間又覺得在哪裡見過,他看得有些入迷,一時間竟愣在那裡。安寧只覺這人臉色蒼白,倒是難掩其英俊面容,安寧從玉晴手裡接過茶碗道:“公子,你醒了。”林紓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忙伸手去接那茶杯,誰知這一動竟觸動了傷口,頓時感到鑽心的疼痛,疼得倒向牀邊。安寧忙一把扶住了其後背。林紓的半個身體被安寧摟在懷裡,一時間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林紓再次立直了身子道“敢問小姐,在下如何來到這裡,我這一傷倒是夢裡不知身在何處了?”

“我們這裡叫無雙的島,你救了小姐的命,是小姐帶你回來的。”丫頭玉晴快嘴道。

“玉晴……,恩,林公子,這是在下的陋居,十分感激公子的救命之恩,連累公子受傷,十分不安。”安寧拱手道。

“原來你是……,我還以爲你是男兒身,所以……”林紓道覺得不好意思,還讓她背那麼久。林紓想回禮,卻發現自己的胳膊仍然無法動彈。

“公子不用多禮,那一日若不是公子相救,自己怎麼可能全身而退,只是當時你暈倒了,我也不知你住在何處,故擅自做主,將你帶了回來,如公子要回去,我即刻讓管家送你回去。”安寧道,她並不想留不速之客在這裡。

“小姐,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你是否在京城居住過?”林紓一問。

安寧倏得一愣,“那倒沒有,我自幼在這無雙島中長大,從未出過遠門,林公子想來是認錯人了。”

“那是在下眼拙,只是我本四處遊歷,偶然到此處遇見你,出手相助,現在我有傷在身,可能還要叨擾貴地幾天。”不知爲何,林紓對眼前這女子有着極大的興趣。

“也好,無雙島也算清靜,公子要多住幾天也是我們的榮幸。”安寧頓了頓道。

“只是還沒有請教小姐芳名?”林紓問。

“在下關慕雲,公子好生休息,小女子不打擾了。”安寧隻身想要離開。

“曉看朝色暮看雲,好名字。”林紓道。

關安寧自從來到島上,便一直以關慕雲自居,邊關安寧是爹爹一生的理想,於是給她起名爲關安寧,但是他卻爲了這個理想,失了性命。安寧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所以給自己改成了關慕雲,她小時候羨慕那些雲捲雲舒,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的一切對於十六歲的她來說揹負太多。雖然她很想像小時候一樣,躲到林紓的後面叫着紓哥哥,看着他幫自己折柳結環,幫自己趕走惡狗。可如今,父親母親死在她的眼前,哥哥不知所蹤,看着島上那些人的悲慘經歷,她現在揹負的太多,而眼前這個人時隔多年,是否是記憶中的樣子她不確定,所以她選擇隱瞞自己的身份。

“不好了,不好了,島主。”手下忽地來報,慌慌張張的。

“怎麼了,你慢點說。”安寧微微蹙起了眉頭。

“島的前方,來了一首大船,看樣子裡面有幾百個倭人。”

無雙到橫於渤海之上,是北蒙的後方,大成的前方,除此之外她還是海外周邊國家的獵物,雖然其易守難攻,但是平時不是北蒙來搶,就是倭人來搶,日子很難過的安寧。

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今天趙齊和毛福平帶着一隊死士去了北蒙,一時竟也沒有得力的人。而且這些倭人從小就接受嚴格的武術和體能訓練,大多數都會劍術,一個人都能砍幾個人。

安寧遙望着海上的大船,見此時正值晚上且東南風起,預測倭人若想着陸必定會在西北方向着陸,於是她命令手下在西北淺海好設置好鐵柵欄,在上面多擱置鐵絲尖刀之類的銳利物品,同時命弓箭手在島的四周射箭,看能夠把船逼回,但是箭射了不少,卻不見那倭人有回頭的意思,於是安寧又下令把其逼至圍欄處,把島上的燈全部熄滅。但是這樣也保不齊會有幾個倭人能上岸,平日裡毛福平他們都能對抗一下,如今不在,安寧只能自己親自上陣,命手下拿來長矛,準備拼死守衛。

總共一百多個倭人,看準了網欄處無人防備,準備就此停船上岸,但天黑加上急促,網上的尖刀狠狠的讓他們吃了苦頭,一時間哇哇直叫,沒反應過來,關安寧便帶着手下拿着長矛戳向他們,林紓見關安寧親自上陣,不顧傷口,操起一把刀護在安寧身邊,他本身有些功夫,三下五下那些倭人便都倒下了。

林紓忙問:“你沒事吧?”

安寧彷彿回到小時候,那個處處被保護的女孩,她望向他,眼神微微發亮,但很快,她看到他的舊傷又在流血。“我沒事,倒是你……。”她趕緊把他扶回了房間,重新幫他包紮了傷口,那一刻她離他那麼近,他彷彿能聞到她身上鵝梨香的香味,他望着她,輕柔的纏繞着紗布,舉止間滿眼溫柔,根本不像剛纔那個大殺四方的女島主。安寧似乎察覺到他的眼神,不經意的躲避着。玉晴端來茶水,欲要進來,看到這一幕,抿嘴一笑,竟立在門外沒有進去。

正值冬日裡,房間生有暖爐,房間本就寂靜,火燃燒的聲音響在曖昧的空氣中,顯得異常的溫暖。

“包紮好了,今天謝謝了。”安寧終於打破了尷尬。

“你這是欠我兩次性命了,要怎麼謝我?”林紓打趣道。

“公子要我怎麼感謝哪?”安寧心裡很着急,這個玉晴怎麼拿水怎麼還不回來,胡亂應了一句。

“首先,既然一起經歷過生死,那麼就別林公子,林公子的叫了,我比你年長几歲,你叫我林大哥吧,不過,今日陪你打那倭人,我到現在還沒有吃飯你,我剛看這天色要下雪了,古人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不知能夠請暮雲小姐準備飯菜陪我小酌幾杯。“

“我這就去準備酒菜。”玉晴突然從門外跳了出來,一溜煙地跑去了。

安寧挺尷尬,啐了一口“這個死丫頭。”忙不迭地說:“我去親手幫公子準備幾個小菜吧。”也離開了。

“小姐把平日最喜歡的菊花煮竹葉青都給你帶來了,還有她親手做了紅棗山藥羹、佛手杏仁酥和黃油餅,你們慢慢吃。”

此時,外面下起了雪,雪夜裡,暖爐間,兩個人邊喝酒,便聽着雪落的聲音,都些許有了醉意。

“暮雲姑娘是女中豪傑,只是常居島中有些可惜,以姑娘之才華,如是男兒身,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林紓感嘆道。

“誰願意封侯拜相,若可以,我只願貪戀幾間瓦房、二三糕餅,四方小院、守着流年,幸福安康,若不是……安寧緊緊的攥起自己的拳頭,卻又無可奈何的放下。

“是呀,人間煙火氣,最能撫人心。暮雲妹妹,你可是有什麼心事,如果願意講與我聽一聽,自當與你分擔一二。”林紓道

“哦,沒有,這世間的人誰沒有些許無奈,都是些小事不提也罷。倒是,林大哥爲何四處遊歷,況邊關乃危險之地,何故來冒險哪?”

“找人。”林紓未擡眼,直接說。

“找人……,願聞一二。”安寧望着他道。

“差不多和你一樣年齡,是我父親世交的女兒,小時候在京城和我一起長大,後來她隨父親來到遼東,再後來她的父親戰死沙場後,她就消失了,而且她和你一樣姓關,叫關安寧。”

“那真是太巧了,我島中人數衆多,我明日便吩咐下去,讓他們四處探尋,邊關遼寧一帶姓關的頗多,我倒可以代你打聽一二。”安寧眼神遊離道。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人,安寧?”林紓雙手撫在安寧的肩上問道。

“不是,林大哥你喝醉了,慕雲從小在無雙島長大,是老島主將我收養長大,從未在京城居住過。”安寧堅定道。

林紓本意試探,並非確定,便只好失望地說:“那是在下唐突了。”

“夜已深,林大哥也喝多了,想來要早點休息了,慕雲在此別過了。”安寧道,便起身離開。

“紓哥哥,原諒我,我真的不想再和你有瓜葛。”安寧在夜幕中對着自己說。

翌日,安寧正起牀梳洗,玉晴便端來了早餐叫她“小姐,今天的早飯你猜是什麼?”

“什麼呀,你這新奇腦袋今天又整了什麼新花樣呀?”安寧笑道。

“哎呀,小姐的嘴刁着哪,奴婢可想不出什麼新花樣呀!”玉晴頂嘴道。

“這個死丫頭,倒是一天天沒有規矩了。”梅珊邊給安寧梳妝,邊道。

安寧倒不惱,看到桌上的幾道新奇點心,倒是一時有了胃口,“好吃,好吃……玉晴的手藝倒是越發好了。”

“今天可不是我哦,我可沒有那麼好的手藝哦,這是人家林公子大清早起來問我借了廚房,專門做給你吃的,小姐自己想吧,奴婢可要去幹活了。”

安寧臉倏得一紅,一時又驚歎這手指不粘陽春水的公子哥居然還能有這手藝,昨夜自己不過是說自己最喜歡吃糕點,想不到他就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倒是個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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